第3章 好意

好意

第三章  好意

李陽從來沒覺得雲沫這樣的人能成為她的假想敵,或者在她眼裏,雲沫根本不配成為假想敵,她打心底覺得自己是高她一等的人。

所以,當她拿着打印好的題庫來到她身邊的時候,她甚至覺得就算給她題庫又能怎樣,她能考中嗎?她可能從內定人員中得到那幾萬塊的獎金嗎?她也不過是陪跑而已。既然只是一個分母,那自己為什麽要在意她呢?為了她而得罪新來的領導,值得嗎?

李陽這樣一想便想開了,打印文件的時候心情也就漸漸變好了。賀揚來這裏無非是鍍金,他能留這裏多久呢,讓外雇人員考試也不過是他想在這個位置做點事兒而已。再說,上面不是已經下文件要減員了嗎?也許雲沫都留不到考試的時候就被減員回家了。自己何苦和這樣的人生氣呢?

倒是雲沫,如果她真的拿着題庫,卻考的極差,那才叫丢人呢!

“李姐,我也能參加技術考試了?”雲沫的疑問打斷了李陽的思緒,她塗着大紅色口紅的嘴角翹起,“主任說幫你申請,你可要好好考,千萬別辜負了主任對你的信任。”

雲沫還未說話,李陽又開口,“當然,如果減員名單下來,我也會通知你的,到時候你也不用麻煩看題了。”

這話一出雲沫的臉色漸漸暗淡下來,本就不知道還能在這裏工作多久,拿着這份題的手也逐漸沒了力氣。

李陽走後,雲沫坐在更衣室門口,自己以後要怎麽辦呢?要不要告訴高一帆自己要失業了,如果說了,他會什麽反應?會不會立刻提出分手?

焦慮的心情一直纏繞着雲沫,就連交接班的人來了,她才發現自己一直在更衣室沒離開。她收起題庫,和同事簡單打個招呼就朝自己的車走去。

雲沫的車是前幾年買的,本以為能一直在這裏上班,因為交通不便、通勤時間又太晚才買的車。沒想到剛剛開了幾年,還是新手就要離職了。

雲沫坐在駕駛席上和副駕上的玩偶一樣發呆,她不知道這些焦慮要和誰述說,也沒人能幫的了她。

園林化的廠區寬廣的一望無際,遠處是一座高山,山上還有不停運轉的企業火車。不時有火車的鳴笛聲傳來,不遠處在蓋新的場區,單位在擴建,但卻留不下她。

車前走過幾名在職的員工,他們說笑着等待下班,他們永遠知道明天的自己該在哪裏。無需為未來擔憂。

她無聲的嘆息,第一次理解了中年人的無奈。

以前看電影有的人辭職後沒有和家人說,而是在公園的廣場上度過一天,雲沫開始理解那些人。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手表滴答滴答的響動,那也是她生命流逝的聲音,她此時希望時間慢一些,這樣她就可以在這裏不被辭退。而她也同時希望時間快一些,因為她需要下班。

時間永遠是雙刃的。

雲沫還是迎來了下班的時間,她站在刷臉機器前,讓機器識別自己。響了幾聲後,她轉身離去。

自己喜歡上班嗎?

誰會喜歡呢?

自己讨厭上班嗎?

如果不上班要如何生活?

工作是窮人無奈的選擇,或者說,別無選擇。它的選項只有一個。

啓動車子,腦子亂哄哄的朝家開去。

無數報告證明,一個人在情緒不穩定的時候,最好不要開車。雲沫就是一個例子。

車子前臉被一輛面包車整個刮蹭過去,左側大燈已經全碎,前蓋翹起,甚至雲沫駕駛席的門都打不開了,她是跨過副駕駛出來的。

面包車主是個五十多歲的女性,胖而結實的體魄,她的車停在了綠化帶上,車胎爆了。

雲沫回想當時的情形,自己腦子亂亂的,在沒有紅綠燈的十字路口,她觀望沒有車後便給了油門,沒想到遠處一陣刺耳的鳴笛聲由遠至近,她立刻剎車,但面前只有一輛一面包撞擊到自己車前臉的巨大聲音,和一地的汽車碎片。

那一瞬間,雲沫腦子一片空白。

她甚至沒有注意自己的腰和腿因為撞擊而受了傷,她顫抖的從副駕駛地面撿起手機,手還在抖的撥打了報警電話。

對面的人也在報警,這樣的事故,是沒辦法私了的。

報完警,她開始冷靜,給保險公司打電話。然後給家人打電話,甚至她還給高一帆打了電話。

高一帆那是在工作,只是說,我還沒下班,你先等保險吧,處理完告訴我。

說完這些便挂斷了,甚至沒有詢問一句她有沒有受傷。

保險公司的人讓她從車裏出來,免得被過往的車輛撞到,她熄火,打起雙閃,這才發現自己駕駛席的門都打不開了。如果剛剛車被撞翻,她甚至出不去了。

想到這裏,她開始後怕。

她出去後,按照保險公司的要求,拍了照片發送過去。

而對面司機看她出來,也走了過來,問她,“你沒事吧?”

雲沫被她的關心話,放松了一些,搖搖頭,她接着說,“你沒事就好,車子可以走保險,不用擔心。你剛剛是玩手機了嗎?我按喇叭那麽久,你都沒聽見?”

雲沫一愣,剛想說什麽,身邊傳來了熟悉的聲音,“你想推卸責任還太早了,等警察來判定吧。”

雲沫沒想到賀揚會在這兒,“你怎麽……”

話還未全部出口,她就意識到這條路是上下班唯一的路,賀揚許是下班晚了,正巧開過看見她。

“你有沒有受傷?”賀揚低頭看她,語氣不同白天那樣平和,有些關切的問。

“應該是沒有,我剛剛速度并不快,聽見鳴笛就立刻停車了,是她太快了,撞過來的時候我已經停住了。”雲沫解釋了一下剛剛的情況,“賀主任,我自己等保險就好,你早點下班吧,天不早了。”

他們本身下班就很晚,如今還要等保險和警察,天色都漸漸黑了。這裏本就偏僻,晚上路上的路燈也是隔了很遠才開一個,還是有不安全的因素的。

賀揚搖頭,語氣帶着不容反駁,“我不着急,還是留下陪你一起等吧,眼看天就要黑了,你自己在這兒,我也但系你出事兒。”

雲沫其實是希望有個人陪她等的,但這個人絕對不該是賀揚,她單位新來的領導。但此時賀揚已經這樣說了,她也不便攆走他,只好笑笑站在破損的車子旁邊。

賀揚将自己的車子停在不遠處的停車位裏,然後就過來幫雲沫看她的車破損的情況,雲沫的車不是什麽昂貴的車,就是普通的代步轎車,前面和左側邊受傷十分嚴重,機艙蓋也彎折了,估計發動機沒事兒,水箱應該是撞到了。

賀揚撿起地上的車牌號,車牌號只是帶着中網被刮下來了,并沒有破損,他好看的手遞過來,“這個牌子還可以用,你拿好給4s店,不需要換新的。”

雲沫也不懂這些,急忙接過說謝謝。

保險公司的人很快也到了,看了看場面似乎早就習慣了,對雲沫說,“估計是你全責,不過可以走快速理賠,你選好地方修車吧。”

保險公司的人拍完照片,沒有多做停留就走了。

雲沫看了看那邊面包車的女司機還在打電話,她嘆了口氣,明明自己已經停下來了,而且是對方撞到自己,卻是自己全責嗎?

對方打着電話走到雲沫和賀揚身邊,點開免提說,“你們過來,是警察的電話。”

雲沫看了賀揚一眼,跟着對方走去,兩人來到了面包車上,免提裏是警察的聲音,他對雲沫說,“監控我也看過了,是轎車全責,你們去辦理一下手續吧。”

雲沫拿過電話,“警察先生,你不過來嗎?”

對方回答,“我過去也是你全責,你是輔路,她是主路,監控裏面拍攝的很清楚。你要是有疑惑可以申述。”

雲沫着急道,“可是我當時聽見鳴笛已經停住了,是她太快停不住撞上來的呀。”

警察說道,“你是瞭望不到位,你需要禮讓主路,我說的你明白嗎?”

雲沫知道警察先生是已經給自己下了審判,也不在說什麽,只是問,“手續在哪裏辦?”又轉頭問對方,“我們倆什麽時候去簽字?”

對面女司機說,“我這也是單位車,車胎都爆了肯定是開不走了,我等救援。我加你微信,我辦理完聯系你,我們在去簽字辦手續吧。”

雲沫點頭,和她加了微信,然後低頭慢慢走回賀揚身邊。

賀揚看她神态失落便也猜到是她全責了,她杏眼上細長的眉微微皺着,嫣紅的唇角不開心的抿着。夜幕已然悄悄降臨,還剩最後一點點黃昏的光芒也在慢慢下落,天邊映着紅色的影子,雲沫在那柔和的光芒中走來,她明明沒有任何裝扮,但卻就是讓賀揚移不看眼。

雲沫全然沒有注意到賀揚的眼神,情緒都在如何和家人解釋,爺爺奶奶會不會擔心,爸爸媽媽會不會責備。自己未來一個月上班要怎麽辦?

走到賀揚身邊,她才意識到賀揚還沒走在等她,她急忙對他說,“已經處理好了,耽誤你這麽久,真不好意思。”

“你能自己開到4s店或者修理廠嗎?你的車我看還可以開,不需要叫拖車。”賀揚低頭凝視,他褐色的眼眸之中藏着讓人猜不透的思緒。

雲沫自然是不敢在開,剛剛的場景還歷歷在目,恐怕修好後都有點心裏陰影。“我叫拖車就好,我剛剛撞了一下,說實話是有點害怕。”

“我來開吧,現在這個時間4s店估計已經關了,我認識一家私人修理,我帶你去。”賀揚說完就朝駕駛位走去。

雲沫立刻阻止他,“不用不用,已經麻煩你這麽久了。”

“那你叫拖車準備拖哪裏去呢?”賀揚眼神篤定的問她。

這……雲沫還真的沒遇到過這樣的事兒,被他問的回答不出。

“既然你沒有解決辦法,就別急着拒絕別人的好意。”

賀揚說完,就擡手拉駕駛位的門。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