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治愈
治愈
第二十四章
賀揚眼神沉甸甸的,記憶回到了當年的那段日子。那是自己最殘破的時光,也是自己人生中最灰暗的日子。那段時間裏,他的腦中沒有任何其他想法,只想去死。
人出生後就自由了嗎?
并不是,活着就沒有自由。
自己沒權利選擇為什麽會來到這個世界,可還好,自己有權利離開。
他嘗試了許多可以死亡的方法,但都失敗了。
賀臨城找了不知道多少人守着他,醫生、安保永遠在他的視線範圍之內。但他從未放棄尋找死亡,他總是出其不意的惹怒賀臨城,他從小未見的父親再次出現并沒有童話裏那麽溫情,反而更多的是嚴厲和怒斥。
他知道,要不是他的親生兒子意外去世,他也不尋找賀揚這個私生子。
可他尋找自己兒子,自己的兒子就願意留在親生父親身邊嗎?
或者說,當初要将他抛棄到福利院的真的就只有霍秀梅嗎?那些猶如撒旦一般蠱惑着霍秀梅的欲望又是誰提供的呢?
賀揚從來也沒有看透過親情,到底什麽是親情,什麽是父母?這樣的父母又能給他的子女帶來什麽?他們做的一切都讓賀揚的心更加寒冷。
自己被迫來到這個世界上遭受痛苦折磨,當初對自己不管不顧,現在自己終于有權利可以決定自己生死的時候,他們又來拼命阻止,自己到底是什麽?是他們的玩具?寵物?還是只是一個連自己都不相信的寄托。
賀揚無奈的更加期盼死亡,似乎帶着那個年紀該有的叛逆,他覺得只有自己死了才能懲罰他們。
可賀臨城是什麽人,他想要誰活着,誰就一定死不了。
後來賀揚開始被限制自由,甚至打針強制鎮定。
賀揚後來想,還好他沒有把自己當成精神病人關起來。否則自己真的就在坐牢。
可他依舊像一個犯人,一個被囚禁在城堡裏的犯人。賀揚甚至不知道自己這輩子為什麽總是從一個牢籠轉移到另一個牢籠。他只想自己活着,為什麽這麽難呢?
直到賀臨城答應他出國治療,并且二十四小時找人跟着他,就算離開所有認識的人,去一個沒人認識的陌生城市,也要讓他活着。
賀揚那個時候不覺得這是治療,但他不得不承認,離開是治愈他的一部分,他的心理醫生解釋,去一個陌生的國家,從新開始,也是一種治療。
期初他也是一味抗拒,但漸漸他發現除了賀臨城派來保證他生命體征的人以外,其他那裏的人并不在乎他,或者說,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
他開始了解周圍,了解這個陌生的城市,慢慢對待世界有了一絲絲探究之心。他的心理醫生是一個很有名望的貴族,他治療了無數的病患,在他眼裏賀揚絕不是最嚴重的那個,他甚至沒有像對待病患一樣對待賀揚,反而如同朋友般與他相處。他常常在咨詢的時候和賀揚聊天,慢慢了解賀揚,讓賀揚自己找到可以依靠的港灣。
他常對賀揚說,“心理醫生無法治愈你,我們只能找到治愈你的方法,而你才是治療自己的關鍵。”
自愈是最有效的方法。
賀揚不相信自己可以自愈,心理醫生卻笑着說,“你一定可以的,我從你的眼睛裏看到了希望的光,你能活很久,不要輕易對自己的人生下最後通牒。小夥子,你還沒有真正愛上過誰,也許會有一個女孩能拯救你的人生,也許她的出現你所有的陰霾都将消散,你的世界将遍布薔薇。”
真的有這樣的人嗎?
賀揚沉沉的眸子看向雲沫,如果真的有這樣的人,那一定就是雲沫。
她低着頭,柔軟的發絲擋住了側臉,眉頭微微皺着,似乎在想什麽不開心的事情。
賀揚從未想隐瞞自己的過去,就像他對雲沫說的一樣,自己在她面前沒有任何隐私,他不願意對她撒謊,雖然害怕真相過于殘酷而失去她,或者知道自己的過去厭惡他。是自己告訴她這些讓她苦惱了嗎?
賀揚輕輕嘆氣,“好在那段噩夢一般的日子已經過去了,不用覺得我可憐,也不必因為那些事情而對我有什麽改變。雲沫,那些事情我都不在乎了,現在,我在乎的人只有你。”
雲沫擡起頭,眼眶微紅,鼻子有些酸楚,她知道自己絕不是可憐賀揚,而是心疼他。
她感覺喉嚨一緊,嗓子微啞的說道,“你剛剛說攝影可以讓你平靜,是一種緩解的辦法,對嗎?”
賀揚點點頭,“別擔心我,雲沫。我告訴你這些不是為了讓你替我擔心憂慮的。”
明明賀揚才是需要安慰的人,可雲沫聽得出來,此時卻是賀揚在寬慰雲沫。
“那你現在……還好嗎?”
“當然,如果我沒有好,我是不會回國的。讓我脫離苦海的并不是僅僅是攝影。還有很多事情,但今天我不想在談這些了。我總該在你面前保留幾分神秘感,對吧?”
雲沫愣愣的盯着賀揚,沒想到他還能開玩笑,他清淺溫和的繼續說,“但我也不确定自己會不會再次複發或者還有沒有別的什麽心理疾病,就像我上次告訴你的一樣,我并沒你想的那麽好。不管是朋友或者戀人,我都不是最完美的。”
“你這麽健康一定不會有事的!你看,你有朋友,有親人,還有這麽大的房子,你可以生活的無憂無慮,不要因為任何事情想不開,沒有任何事情比你的生命重要!”
雲沫拉住賀揚的胳膊有些急切的說。
賀揚看着雲沫為了自己着急的神色,忍不住偏頭笑了。
雲沫的這些話讓賀揚一種十分熟悉的感覺,好像多年前也有人這樣和自己說過,但他想不起是誰了。
“謝謝你,雲沫。”
賀揚低頭,眼眸裏是有些慌張的女孩。
雲沫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有點着急,扭頭裝作看照片,“你既然喜歡攝影,是不是除了這些以外,還拍了很多照片?”
賀揚喜歡看雲沫手足無措的表情,目光變得溫柔,他擡手指了指樓上的一個房間,“我拍了很多,如果你想看,我可以拿相冊給你看。”
“好。”
兩人上到二樓,二樓整個房間都是黑白色色調,看着有些冷硬,但現代感十足。一看就是男生的房間。
二層除了衛生間有門,其他都是通的,只有一些隔斷将其分割成各個不同的區域。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小型會客地,沙發茶幾前面是一臺投影儀,旁邊有一整片書架,和琳琅滿目的書和老舊CD唱片。
這些物件擺在賀揚的房間裏融合的十分惬意,讓人覺得無比舒适。
在朝裏面走是一張大床,床鋪的背景牆是一朵柔軟的白雲,透着淡淡的藍色,與床邊擺放着機器的時間鐘表顏色呼應,簡約而大氣。
雲沫發現房間裏并沒有賀揚單獨的照片,看來他只是喜歡攝影,但不常拍照。
在往裏面走,是一個衣帽間,裏面整齊的擺放着衣服、鞋子、旁邊透明的櫃子裏像精品店一樣擺放着領帶、手表、袖口之類的東西。
可以說是琳琅滿目了。
不過雲沫沒有在那些奢侈品上停留太久,目光轉向最裏面的衛生間。
因為兩人目的是找貓咪,所以,雲沫自然的走向了賀揚的衛生間。
賀揚的衛生間也非常大,雲沫覺得甚至比自己的卧室還大。
只是她沒料到,一進門就有一只黑色東西快速的朝她串了過來,她一時未反應過來,以為是老鼠,吓的瞬間尖叫。
賀揚本就在門外,一聽見聲音,立刻跟了進去,剛進門,就被快速跑出來的雲沫撞到胸口。
他怕雲沫受傷,手疾眼快扶穩雲沫,摟住她的手不斷輕撫安慰,“沒事了,沒事了。”
然後探身去觀察四周到底出了什麽事兒。
只見一只黑色的貓咪在浴室裏瞪着大眼無辜的望着他,似乎也被雲沫的叫聲吓了一跳。
原來貓咪在衛生間裏。
他松了一口氣,拍拍還有些顫抖的雲沫,低頭語氣溫柔的說,“是我家貓咪在這兒,別怕別怕,剛剛吓到你了吧?”
雲沫的确被吓了一跳,她本身膽子就不算大,被黑貓突然一吓,心髒碰碰的跳個不停。
兩人距離很近,賀揚也聽見了雲沫快速的心跳聲,溫熱的手掌一下下安撫着她。
雲沫緊緊拽住賀揚的衣擺,一聽是貓,她才緩緩回頭,果然是一只大眼黑貓,此時正在衛生間裏走來走去,似乎也在打量着雲沫這個外來人員。
沫沫在地上滑動而來,擡頭看着擁抱在一起的兩個人眼眸彎彎,帶着一點害羞,仰頭朝雲沫眨眼賣萌。
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雲沫松了一口氣,後知後覺自己才發現真的太丢臉了。剛剛慌亂的樣子也不知道賀揚會不會笑自己。
她臉色通紅的從賀揚懷中退出來,後背上似乎還有賀揚溫熱手掌的餘溫,她不自然的撩了撩頭發,眼神沒好意思看向賀揚。
賀揚眼神烈烈的看着雲沫漲紅的臉,喉結上下滾動,也沒說話。
氣氛莫名變得有些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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