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吃海棠的諸懷

吃海棠的諸懷

“馬上下山。”青見終于捕捉到了腦海中那一絲漂浮的思緒。

到了花期枝頭卻無花的海棠樹,遍地不鳴的活知了,本該有路燈可卻漆黑的上山路,青見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

“啊?為什麽啊?好不容易上到這來。”其中一個男生不太高興地說道。

另外一個男生也有些不滿。

餘落生有些為難地看着青見,又看了看那兩個男生,然後對他倆說:“你倆先別急,青哥這樣做肯定有他的理由,是吧青哥?”

誰知青見冷冷地搖頭,說:“沒有理由,馬上下山。”

說罷,便率先轉身往下走,方是幻看了看上山的方向,猶豫了一下,說道:“聽青見的吧,先下山。”

看完之後,方是幻也跟着青見一齊走了。

另外不滿青見所為的兩人則是堅持要上山,朝着上山路去了。

餘落生左右為難,看着青見和方是幻遠去的背影,又看着上山的二人,餘落生咬咬牙,小跑着追上了上山二人。

“李棠,張堯,你們等等我。”

被叫做李棠的男生有些不快地乜了一眼餘落生,道:“你怎麽不跟着你青哥去。”

餘落生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我能就這樣丢下你倆嗎?這能放心嗎?青哥有方哥陪着,用不上我。”

張堯悶哼了一聲:“只有你青哥用不上你的時候你才想得到我對吧?”

餘落生碰了一鼻子灰,有理說不清,有些氣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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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倆別杠,男人就用男人的方式解決問題,耍嘴皮子算什麽男人。”

李棠悻悻地說:“我懶得和你吵,怎麽說。”

餘落生大步往前走,把張堯和李棠落在身後。

漸漸地,餘落生的背影逐漸從二人的視野中消失。

這時大霧漸漸彌漫開來,宛如無形之中結成了一層白色迷障。

“李棠,你有沒有覺得有點看不清?”張堯皺着眉頭,看着路旁的垂絲海棠逐漸被一片濃白吞沒。

“山上起霧倒也正常,再往上走吧,到山頂看看情況。”李棠打起手電筒,那點光微弱得幾不可見。

“路都看不見,怎麽走,要不咱們……”張堯越說越心虛,方才青見讓他們下山,他們非但不聽,态度還很惡劣。

李棠心裏還是拗着一股氣,說什麽也不肯服軟。

他說:“你在害怕什麽,雖然可見度低,但是走一步看一步還是能看清的,來都來了,總不能半途而廢吧?”

張堯撓了撓頭,望了望前路,勉強地說:“好吧,那我們走。”

卻說餘落生一個人賭氣往前走,走了幾步也發現大霧乍起,怎麽也揮散不開。

他想給青見撥電話,卻發現信號全無,好在他心大,全然沒察覺出異常,便接着沿上山道走着。

走了大概五百米的樣子,餘落生看到不遠處有一團弱弱的橙光不停跳動着,走近一些發現是一個老人蹲在路邊燒紙。

那老人整個人像是鑲嵌在白霧之中一般,與之融合得恰到好處,那團火光倒是跳動得很是突兀,明亮得不像真實存在,帶着餘熱的紙屑飛向天空。

餘落生也不管在山裏遇到有人在路邊燒紙是多麽詭異的事,他現在就像是在海上迷航時突然撿到了一個指南針,一下子撈住了救命稻草。

“老伯,您知道這是哪兒嗎?”餘落生拍了拍老人的肩膀,可那老人像是沒聽到一樣,依舊自顧自地往火堆裏丢着紙錢。

餘落生有些納悶兒,不過他也不氣餒,他蹲下身,和那老人一起蹲在路邊。

“老伯,您聽得見嗎?”餘落生探頭去看老人的臉。

這一看可不得了,這哪裏是一個活人,只見那老人的臉白如粉刷,本該是雙眼的地方只剩兩個大窟窿,凄凄地流着兩行血淚。

那血滴滴答答地流進火堆,非但沒把火堆澆熄,反而助長了火勢。

“啊!”餘落生被吓了一跳,連滾帶爬地後退了幾步。

那老人似乎是感知到了什麽,把頭偏向餘落生的方向,一雙空洞的雙眼直勾勾地盯着餘落生,嘴角不斷滲出瑩綠色的涎水。

“嘎嘎嘎。”老者喉間發出“嘎嘎”聲,像是将枯樹枝攪碎了一般。

“鬼啊——”餘落生狠命甩着發軟的雙腿往回跑,求生的意志混雜着恐懼,成了他不停奔跑的動力。

因為可見度很低,所以餘落生跑起來不免有些跌跌撞撞,全靠求生的本能驅使着,餘落生狠命甩動着雙腿。

“青哥,救命啊啊啊啊——”餘落生一邊跑一邊叫。

他身後傳來勻速的“嘎嘎”聲,好像有什麽東西緊随着他,怎麽也甩不掉。

那老人嘴角快咧到耳根子後了,猩紅的舌頭舔到嘴角,桀桀地笑着說:“跑啊,再跑快點,我要來追你咯—— 一霎時,道路旁的垂絲海棠樹散發着詭異的紅光,一群寒鴉赫然飛起。

餘落生一口氣沒喘上來,愣了一跳,再加上看不清路,竟活生生順着斜坡滾了下去。

一道陰影覆蓋上來。

青見和方是幻走了沒幾步,原因是青見走走停停,回頭張望了不下十次。

“在看什麽?”方是幻若有所思地笑着。

“沒什麽。”青見故作無所謂地搖了搖頭。

“實在擔心的話,回去看看。覺得哪裏不對的話,一起下山,你們年輕人是這樣的,嘴硬心軟。”方是幻安撫性地拍了拍青見的肩膀。

青見正要說什麽,一道尖銳的鳴叫聲劃破了整個長空,像是一只離群落單的雁驚呼着。

與此同時,山上火光沖天,青見覺得自己所站立的地面微微震動。

“果然沒錯,是它。”青見撩起袖子,一副誓要大幹一場的架勢。

“怎麽了?”方是幻也察覺到了異常,有些不安地看着山上,“這是引發山火了嗎?我來打119吧。”

青見按住方是幻即将撥號的手,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方哥,你先走,這裏交給我,我得去救我的朋友。”

方是幻自是不肯:“這太危險了,我怎麽能留你一個人。”

青見知道,方是幻今天無論如何也是不肯走了,無奈之下,青見只好同方是幻一同返回。

路旁的垂絲海棠無火自焚,葉上綴滿了火花,燒出“噼裏啪啦”的聲音。

二人一路不見餘落生等人的蹤跡,只好攀到頂峰。

山頂是一塊平地,二人步入平地中心,四周大霧瞬時包裹而上,将二人圍作一團。

“桀桀桀,小小人類,送上門來。”這聲音聽起來似人非人,可雖有聲音,卻不見半個活物的影子。

青見冷哼一聲,道:“諸懷,這麽久過去了,你還是死性不改,學那陰溝裏的老鼠,畏畏縮縮,見不得人。”

諸懷聽了惱羞成怒,呼出一口大氣,頓時一陣陰風飒然而起,助長了這大霧猖狂。

“你這黃毛小子,膽敢口出狂言。”

方是幻明顯有些擔憂地看着青見。

“害怕嗎?”青見聳了聳肩,滿不在乎的樣子。

“倒也不是害怕,只是有點擔心你朋友的安危。”方是幻搖搖頭。

“應該沒事,這畜牲習慣把獵物圈養起來,一口吞,看樣子在等我倆入甕呢。”

青見指着西方一處建築,方是幻極目遠眺,也沒看清那團黑乎乎的東西是什麽。

“問你話呢!小子!本大人看你是想死!”諸懷沉不住氣,現了真身。

眼看着一只大牛落地,驚起一片灰塵,青見伸手揚了揚,将這灰塵驅散開來。

說是大牛,可它有四只牛角,均勻地分散在頭部,一雙眼睛極似人目,雙耳似彘之耳,放肆搖動着。

青見冷冷看着它,絲毫不怵。

“諸懷,我看你是吃太多,脂肪堵了眼睛,連我都認不出了?”

“你誰,別跟你大爺賣關子,以為這樣就不會成為爺的腹中餐了?”諸懷的鼻孔裏開始噴出熱氣,看樣子正在氣頭上。

青見已經做好了惡戰一場的準備,他讓方是幻躲到一旁去,免得待會兒誤傷了他。

諸懷從鼻孔裏噴出一團火球,那火球像是長了眼一般,非要往青見身上粘。

“看大爺來一道炭烤人棍。”諸懷聲音中透露出一陣難言的喜悅。

青見運氣,一朵芍藥花自他指尖飛旋而出,與那火球相撞,緊緊糾纏在一起。

諸懷一愣,正準備進攻的前蹄收住了勢頭:“你小子,不是人?”

青見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你才不是人。”

“哥們兒,你這花有點眼熟啊,像極了我多年前曾吃過的一種美味。”

諸懷召回了火球,将粘在火球上的芍藥花吞食入腹,細細嚼咽。

青見嘴角微微上揚,他停了攻勢,趁着諸懷品味的時候,青見轉身來到方是幻身邊。

方是幻額頭滲出汗珠,“你……”

“看着我的眼睛,方哥。”青見距離方是幻距離極近,不過三十厘米,他直直地盯着方是幻狹長的雙眼,兩人的眼神在空中交彙。

青見雙眼漸漸泛起暗綠色的光芒,愈來愈亮,愈來愈亮,最後方是幻好像困極了,打了兩個哈欠,便靠在一塊巨石上睡了過去。

安排好方是幻,青見起身,慢條斯理地說:“你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之前你夜襲我的花圃,吞了我三畝花田,這筆帳就算了,現在你還抓我朋友,這可不能就這麽算了。”

諸懷如遭雷劈,呆楞在原地。

“你你你……”

“青見!你小子,好久不見,變化可真夠大的,吃了嗎您?你別說,你這芍藥還是那麽好吃。”諸懷化了人形,倒也是個翩翩美少年,看着有二十來歲的樣子。

“別扯開話題,你這滿山的海棠還不夠你吃嗎?還要抓我朋友。”青見顯然不想聽他胡言亂語。

“哎呀,誤會,誤會。我這不是跟你們鬧着玩兒嗎?待會兒我馬上送你們安全下山。”諸懷賠笑道。

此時大霧已有消散的痕跡,四周的光景逐一顯現出來。他們哪裏是在什麽大平臺上,所處之地不過是山頂江中一小渚而已,四面都是靜止不動的江水,他三人立于其上,如江中浮玉。

青見點點頭,若有所思地說道:“怎麽有心思到金圌山來了,我記得你該是在西邊守山。”

諸懷嘆了口氣,說:“世道變了,我原先所在的大山受到人類幹預,都快成荒山了,你說我守着座荒山做什麽。不如做個自由神,逮到哪座山就住哪座山,沒事還能吃吃花,抓抓蟲。”

“是這樣的。”

“那你呢?怎麽還混跡人世,還跟幾個凡人一道,我說你真是心大,不怕被害啊。他們人類那句話怎麽說的來着?”

諸懷雙手叉腰,看這架勢能說上三天三夜。

“防人之心不可無。”青見無奈地替他說完了想說的話。

“你看看,你不是明白這個道理嗎?作什麽還要執迷不悟。”諸懷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這世界上哪裏來那麽多壞人,況且今天發生的一切,我會用幻術讓他們忘記的。”

青見回頭看了看正在沉睡的方是幻。

諸懷無可奈何地攤攤手,說:“你是大膽慣了的,我拿你沒辦法。不過以後還是萬事小心為上。”

“知道了。”青見笑了。

“我送你們下山吧,你那幾個朋友沒事,只不過有個跑太快了,摔到山下去了。诶诶诶,你聽我把話說完,別動手啊。我已經把他治好了,現在還在睡呢。”

幾句話的功夫,諸懷被青見飛過來的眼刀刮了無數次。

青見從方是幻身上找到車鑰匙,在諸懷的協助之下把幾人弄上了車。

出發之前,青見把李棠、張堯、餘落生叫醒,用瞳幻術消除了幾人相關的記憶,确保幾人不會記得。

“再見,青見。”汽車驅動帶起塵土飛揚,漸行漸遠。諸懷捧着滿懷芍藥花,一邊嚼食着一邊與青見道別。

“不知道下次見面,是什麽時候了。”諸懷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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