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雲銷雨霁謂之雲霁
雲銷雨霁謂之雲霁
潘若琰依舊冷漠地說:“別擋路,讓開。”
铮确是橫在路中央,不僅不肯退讓半分,反而用屁股對着潘若琰甩尾巴挑釁。
潘若琰冷笑一聲,說:“那你就別想走了。”
下一秒,無數條小蛇從周邊山林中爬出,它們的速度快到好像游魚在水中穿梭,一往無阻。
潘若琰一聲令下,那些小蛇便将铮全身密密麻麻地纏繞住。
不過铮似乎并沒有把小蛇放在心上,因為那些蛇在觸碰到它鱗甲時通通口吐白沫,綿軟失力,墜地身亡。
“他鱗甲表面覆有劇毒,就是你的靈蛇也有些吃力。”
陽旻搖頭,接着說:“而且這鱗甲刀槍不入。”
說話間,一枚五角飛镖飛閃出去,卻未傷铮分毫,被他反彈開來,直直地打進一旁的樹幹之中。
這次他們面對的敵人有些棘手。
不過潘若琰絲毫不氣餒,他笑着說:“它再厲害又怎麽樣,還能以一敵二嗎?我們是二,它是一,我們以數量取勝。”
陽旻也笑了,他點點頭,祭出丁香長槍,“綠拂,又見面了。”
綠拂發出嗡鳴聲,好像在回應着陽旻。
陽旻先發制人,綠拂以破空之勢刺出,與铮的鱗甲相觸,槍尖劃過處帶起片片火星。
潘若琰緊随其後,蛇形镖一枚接一枚飛出,在半空中劃出一道道弧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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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若琰還嫌不夠,飛身騎上铮的後背,掏出一把短匕首刺向铮的後頸,結果可想而知,匕首被震飛出去,潘若琰也被铮甩了下來。
“東皇,歸來。”潘若琰喚了一聲,那匕首又自動飛入他手中。
铮見二人在他身上撈不着好處,更加猖狂,它嘴裏吐出數百根尖刺,直沖二人面門。
陽旻以飛镖擊擋,潘若琰以小蛇回擊,一時之間也沒落了下風。
“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這畜生刀槍不入。”潘若琰說。
“據我方才翻閱古籍,這畜生是共工之奴。”歸子從陽旻的衣袖裏爬了出來。
“那又如何?還能請共工大人起來降服它不成?”陽旻表示歸子在說廢話。
“大人有所不知,哎,事發突然加之事态緊急,總之這事就交給西除司大人了,我先走一步。”說完,歸子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共工之奴,我知道了。”潘若琰吹起了口哨,那旋律古樸悠遠,帶着一絲異域風情。
周圍響起沙沙聲,像是風吹過竹林枝葉間那般,輕柔而又略顯詭異。
陽旻覺得後脖頸發涼。
片刻後,相柳如地靈一般,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二人身邊。
“大人。”相柳向潘若琰拱手致意。
“你且看看是否眼熟。”潘若琰示意相柳看铮。
铮呲牙咧嘴地對着相柳哈了一口氣,看起來很不好惹。
“認得,铮,昔日與我同為共工大人之部下。”相柳看後,淡淡地說。
“可有什麽降服之計?”陽旻問道。
眼看着铮鼻子裏噴着熱氣,惡狠狠地靠近,相柳神秘一笑,說:“為今之計,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說完,相柳化為一條巨蟒,很順滑地鑽到铮的身後,铮的身形太龐大,不及相柳靈活,他朝着相柳吐尖針,都被相柳躲開了。
潘若琰會意,一把拉起陽旻的衣袖,往反方向跑了。铮見二人欲逃,心裏哪裏咽得下這口氣,二話沒說就追了上去。
潘若琰丢出東皇,直逼铮的右眼,铮矮身相躲,避開了東皇。
一時之間,潘若琰、陽旻與铮又厮打在一起,而相柳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縮小了身體,變成手腕般大小的小蛇,盤在铮的腿上。
陽旻飛身,騰空在半空之中,一枚枚五角飛镖自陽旻袖中飛出,打在铮的身上,被反彈開來釘進周圍的樹幹上。
潘若琰則改變了思路,他不攻擊铮,只是像遛狗一樣帶着铮四處跑。
這時,盤在铮腿上的相柳朝着铮的腳踝猛地咬下去,毒液自相柳的獠牙中源源不斷注入铮的血肉之中。
铮的身形一晃,随即痛苦地嘶嚎,那聲音直沖雲霄,驚起了附近的飛鳥。
铮拼盡全力甩腿,企圖将相柳摔下去,相柳本就不打算和他糾纏,自己便下去了,游走消失于山林之中。
“大人,交給你們了。”相柳說。
誰知那铮見形勢不對,突然反身朝東方跑了,陽旻和潘若琰也不急,正好要往東去尋人,就當遛狗了。
路上,陽旻問潘若琰:“這铮是上古兇獸,為何相柳如此輕松便制服了它?”
潘若琰笑着說:“相柳傳音與我,說這铮生于毒潭之中,受萬毒淬煉,通體刀槍不入,只有一處常年露出水面,不得毒液浸泡,此處就是它的致命之處,也是它唯一的弱點。”
“右後腿腳踝處?”陽旻問。
“是這樣的。”潘若琰點頭。
追了幾裏地,铮像是體力不支,搖搖欲墜,它那五條尾巴乏力地搖動着,看起來就像幾條毛茸茸的蛇。
潘若琰看着時機到了,便準備上前擊殺铮。
這時,前方響起腳步聲和馬蹄聲,逐漸靠近。
潘若琰和陽旻很有默契地退進了周圍的樹叢中,準備看清來人是誰。
來的少年騎着高頭大馬,眉目俊朗,眸若星辰含光,唇如點朱砂,英氣逼人。
他看着茍延殘喘的铮,毫不猶豫地搭箭射擊。不出意外,那利箭破空後觸碰到铮的鱗甲,被擊成兩段,碎落在地。
少年神色凜然,他正準備繼續搭弓射箭時,相柳的毒液發揮了作用,铮轟然倒地,口吐白沫身亡。
“荀印!”另一個少年的呼聲自後方傳來,那少年驅馬而來。
近了才看見一個與荀印差不多年歲的少年騎着青骢馬姍姍來遲,他生得比荀印還要俊朗,眉眼之間透露出絲絲笑意,是一副和善的面目。
“兄長,你來了。”荀印撓着頭,不好意思地說。
“哇,這是你殺嗎?荀印你好厲害!”荀子敬贊嘆不已。
“應當不是,我只射了它一箭,它自己便倒下了。”荀印搖搖頭說。
“你聽說了嗎,城內傳言山林之中有猛獸,吃人無數,罪大惡極。誰要是能夠制服這野獸,就可以繼承城主之位,迎娶城主遺孀。”
荀子敬面上露出羨慕之情。
“兄長,不如你帶着這野獸的屍體前去領賞。”荀印大方地笑着。
“我怎能搶占你的功勞。”荀子敬擺擺手,面露難色。
荀印拉着荀子敬的手,嘆了口氣說:“兄長不必推辭,從小父親便說兄長有治國之經緯大才,若是兄長做了李城的城主,定能發揚李城主之遺業,将李城治理得井井有條的。”
荀子敬看起來還是很為難,一言不發。
“兄長,你就別再推辭了,我們走到如今不容易,難道你真想終生混跡山野?”荀印趁熱打鐵。
荀子敬咬咬牙,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他說:“好吧,阿印,我為城主,你便是副城主,你我兄弟二人永不叛離。”
“這是自然,兄長為城主,我便為兄長之臂膀,兄長之心腹,與兄長伴生,為兄長而死。”荀印松了口氣,很堅定地說。
潘若琰和陽旻看着這一幕,內心也有所觸動。
陽旻說:“這兄弟二人的情誼倒是讓人為之動容。”
潘若琰點頭,他看着青骢馬上的荀子敬說:“這就是荀奚荀子敬,旁邊那位便是那老者年輕時候。”
陽旻看着荀印,眼裏充滿了不可置信,他很難想象得到這樣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人如何淪落成那般落魄模樣。
“那這荀奚便是荀□□心念念的主人了?”陽旻問。
“靈狀裏是這樣說的。”潘若琰點點頭。
“奇怪,按照荀印的自述,現在是他入荀府為奴的第二年,可現在壓根連荀府都沒有。”陽旻想到了潘若琰之前說的話。
“也許是他記錯了,畢竟年歲太久遠。”潘若琰猜想。
“可能吧,那你說荀印執意要見荀奚,這麽多年了,他有何執念?”陽旻不解。
“這個,他倒是沒說,我們接着看便是。”潘若琰說。
荀奚和荀印倒也聰明,看這妖獸生得怪異,又渾身鱗甲,便不肯直接觸碰它,二人以鐵索縛之,用兩匹馬拖行了三十餘裏,直到傍晚才到城中。
二人直奔城中李府,将铮的屍體擱置在李府門前。
李城主死後,當家作主的便是女主人雲霁。
雲霁迎出門來,她雖已年過四十,可是風韻猶存,狹長的鳳眸裏流轉着明豔風光,笑意直飛入鬓角,唇若含丹,嬌嫩非常,走起路來如細柳扶風,搖搖曳曳,髻上的金步搖随風搖晃,叮當作響。
“公子既替我李城除害,那我也當遵守諾言。不知公子姓甚名誰,自何處來,我看公子竟是十分眼熟親切。”雲霁笑意盈盈。
荀奚目光忽閃忽閃的,耳尖竟染了一層薄粉,不過他倒也鎮靜,他說:“我與家弟自南方海上枭陽國而來,漂流至此,幸得借貴地一隅栖身。”
“二位遠道而來,想是歷經千辛萬苦。不如先作洗漱,用膳,再商讨後事。”雲霁看起來很是同情荀奚。
雲霁将荀印、荀奚二人安置在廂房,便親自去後廚吩咐下人準備晚膳。
荀印有些不放心地說:“這李夫人看起來很精明的樣子,我們真有那麽容易得到李城的産業嗎?”
荀奚想了想,說: “李夫人女中豪傑,我直覺她不會出爾反爾,自損名聲。”
“兄長所言有理。”荀印稍微放下心來。
約莫半個時辰後,一個雙髻婢女前來請荀奚二人前去用膳,二人跟着婢女穿過抄手游廊,來到正廳。
只見那八仙桌上圍滿了琉璃盤,盤裏盛放着各色美食。
周圍是冒着熱氣的蒸熊掌、焖黃鳝、醬排骨、鹽水鴨、獅子頭、鳳尾蝦、老鴨湯、炖甲魚,正中央的烤全羊占據了中間一大塊位置。
荀奚和荀印沒有太吃驚,見怪不怪的樣子,雲霁笑意盈盈,舉止得體,她端起酒杯說:“荀公子,我敬你。”
荀奚也端起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多謝夫人款待。”荀奚說。
雲霁搖搖頭,說:“哪裏的話,公子這樣說就見外了。”
荀奚和雲霁你一言我一語地寒暄,荀印坐在一旁,頗覺有些尴尬。
三巡酒後,荀奚頭腦發脹,就像是一朵膨脹的雲霞,快要将夜色通通傾倒出來。
荀印也覺得不勝酒力,眼看着眼前的雲霁從一個變成兩個,再從兩個變成無數個虛影。
荀印不受控制地暈倒過去,荀奚也有些吃力地倒在桌上,失去意識之前,荀奚腦海中最後的印象便是雲霁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