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一半盛放

一半盛放

短短百米的甬道,兩人緩步行走,竟是走了一刻鐘才走到頭。

當盡頭的暖橘色光亮傾灑而下時,陽旻竟有些舍不得方才的黑暗了,他做賊心虛一般,将手從潘若琰手掌中抽了出來。

“多謝西除司大人。”陽旻臉不紅心不跳地說。

潘若琰有些怔愣地看着剛剛被陽旻握過的手,随即笑了,他笑的時候眼中總有些玩世不恭的意味。

兩人再走了一段路,就見一座緊閉的鐵門赫然橫在面前,門體烏黑空洞,門上停留着兩只貓頭鷹,四只眼睛正貪婪地看着陽旻和潘若琰。

門口看守的神使自然也注意到了來人,其中一個白衣小神走上前來,陽旻以為白衣小神是要來趕他走,正在思考如何措辭,實在不行的話只能讓歸子出來解決問題了。

誰知那白衣小神竟彎腰行了個禮,恭恭敬敬地說:“西除司大人、東除司大人,有禮了。”

潘若琰颔首,目光無波無瀾,“嗯,陽玄近日情況如何。”

白衣小神如實回答道:“陽玄近日有蘇醒的跡象,不時會有攻擊的行為,好在它并未完全蘇醒,所以我們也還算應付得來。”

潘若琰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他指着門邊另一個神使問道:“他是哪位大人殿中的?”

白衣小神回頭看了一眼靠在門邊打盹兒的黑衣小神,轉身噙着笑意回答潘若琰道:“是浮玉宮中的神使,與下官是摯交好友。”

潘若琰心中有數了,便讓白衣神使開了大門,“我與東除司大人錢前去察看一番,你二人且把守好。”

白衣神使點頭,滿臉笑意目送着。

陽旻有些意外,沒想到這麽容易就進來了,陽旻跟着潘若琰進了大門,這才好奇地問道:“大人竟是可以随意進出禁地?”

潘若琰有些哭笑不得地搖搖頭,說:“都說是禁地了,又怎麽能随意進出,只是那小神使恰好是我折枝館中的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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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陽旻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就說得通了。

潘若琰明顯不是第一次來了,他輕車熟路就摸到了陽玄的位置。

腳下是碧綠綿軟的青草地,草叢上點綴着星星碎花。

眼前是一條寬闊的河流,河水汩汩地流着,像是一曲美樂。

河對岸的土壤濕潤粘軟,陽玄正是紮根其中。

它也曾春華秋實,茂密生長,只不過如今它已被封禁幾百年,早已不再如當日一般生機勃勃。

于是陽旻看到的便是一棵左邊凋敝,右邊生長的高樹。那稀疏的枝葉間還挂着十來個品紅色的果實,散發着熒熒的光亮。

“這就是陽玄了。”潘若琰指着那棵樹對陽旻說。

“看出來了。”陽旻點點頭,不知道為什麽,他看着陽玄這般凄涼的樣子,內心也生出一股悲怆之情。

陽旻走到陽玄旁邊,手掌輕貼着陽玄的樹幹,輕輕摩挲着幹枯的樹皮紋理。

潘若琰望着樹上的果實,沉聲說道:“那撥人就是把這種果實研磨成粉,當作武器來對付你和青見的。”

那果實不過拳頭大小,除了顏色豔麗些,并沒有什麽特別之處,就像燈籠椒一般。

陽旻皺起眉頭,有些不理解,“這果實真有那麽大的威力?”

潘若琰挑起一邊眉毛,反問道:“大人不也中招了?”

陽旻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說:“我這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當時本就感知到了陽玄的氣息。”

潘若琰沒說話,只是低着頭笑着。

“方才那小神使說陽玄不安分,會攻擊,我看它倒是挺安靜的。”都快枯死了。陽旻忍住沒把話說完。

“我們來得不是時候吧。”潘若琰依舊打量着陽玄果實,陽旻生怕他下一秒一言不合就把陽玄薅禿來研究。

陽旻看着不遠處流動的河流,心想要是沒有這河流,陽玄估計早就枯死了吧,沒人澆水,沒人陪伴。

陽旻始終相信,世間萬物,花草樹木都有靈,它能感受到主人的愛,在陽光雨露的恩澤之下繁茂生長。

同樣也會在主人不知所蹤的時候自我凋敝,但卻留下一半的希望,好像在昭示衆人:我在等他歸來。

不過也不一定,陽玄是神樹,自然有些與衆不同的地方。

“有什麽感想?”潘若琰負手而立,他背對着陽旻而立,眼裏是奔流不息的河水。

陽旻搖頭,他總覺得最近發生的一系列事情都與陽玄有關,可是他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是什麽?”陽旻注意到陽玄樹幹後有什麽東西在發光,便繞到樹後去。

他伸手扒開樹下的枯葉,那光亮愈甚,就在他快要看清那光團的廬山真面目時,那光團猛地從枯葉後彈出。

陽旻下意識側身躲閃,那光團便擦着陽旻的肩膀飛過,但它飛出後又折返,不懈地繞着陽旻旋轉。

潘若琰聞聲而來,便見一團白光圍繞着陽旻飛舞,陽旻被那光團弄得束手束腳,碰它不得,也避它不得。

潘若琰心頭一凜,只當陽旻是遇到危險了,他當即丢出東皇與相鬥。

東皇劍氣森寒淩厲,劃出破空的嘯聲,那白光卻靈巧無比,總能避開東皇的劍鋒,它将東皇帶遠了些,一光一匕首纏鬥得不可開交。

陽旻有種奇怪的感覺,這光團看起來好像來勢洶洶的樣子,可也只是圍繞着他打轉,并沒有傷他半分,它突然出現,不像是偷襲,更像是寵物貼着主人親昵。

“潘若琰,讓東皇回來。”陽旻對潘若琰說。

潘若琰有一絲不解,不過看着陽旻滿臉篤定的樣子,潘若琰還是将東皇召回了。

沒了東皇的糾纏,那光團呆了一秒,理所當然又來找陽旻了。

果然不出陽旻所料,這光團并未沖着他要害而來,只是在他身邊轉來轉去,陽旻動作幅度很小,幾乎就要靜止不動了。

片刻後,光團像是累了一般,停在陽旻左肩上,乖巧得像是一只溫順的小白兔一般。

陽旻看着自己肩頭的這團小東西,莫名覺得很安心,他側眼看那光團,那光團便高興地跳動着。

潘若琰放緩了腳步,朝着陽旻走過去,他看着那光團也是納悶 ,這東西看起來頗有靈性,絕非凡物。

正當二人思索着如何是好的時候,那光團猛地撲向陽旻的胸口,随即光亮消失,它像是沒入了陽旻的胸口中。

陽旻自己倒是沒覺得身體有什麽不舒服,潘若琰卻大驚失色,伸手拉住陽旻的前襟,将陽旻的衣衫扯開。

陽旻吓了一跳,一邊伸手去拉自己的衣服,一邊說:“潘若琰,君子動口不動手。”

潘若琰手上的氣力終究是大過陽旻,他将陽旻的衣帶拉開,陽旻前胸袒露,他才發現自己胸前的丁香小墜正在散發着明亮的光芒,“你自己看”,潘若琰說道。

丹砂色的墜子忽閃忽閃,看起來明豔動人,嬌豔欲滴。

陽旻卻是松了口氣,至少這東西是跑到墜子裏而不是他的身體裏去了,“怎麽了?這東西可能是喜歡我吧,好歹在天宮裏,它總不可能是邪祟吧。”

潘若琰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着陽旻。

陽旻被他看得心裏發毛,有些心虛地說:“退一萬步來說,它就算想害我又怎麽樣,我可是神仙,它總不可能像靈簽一樣說炸就炸吧。”

潘若琰還是不說話,一副我看你還要怎麽扯的表情。

陽旻渾身不自在,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淩亂的外衫,很識趣地整理起衣服來,“再說了,它進這墜子裏去了,說不定是喜歡這墜子呢,這墜子還是你送我的,要怪也怪你。”

潘若琰看着陽旻一副理不直氣也壯的樣子,心說還是拗不過他,只好幽幽地嘆了口氣,說:“換一個墜子吧,我再送你一個。”

一聽這話,陽旻不願意了,他把墜子往裏一藏,瞥了潘若琰一眼,說:“這可是救過我命的墜子,我不是那麽忘恩負義的人。”

這下輪到潘若琰哭笑不得,不過他也拿陽旻沒辦法,只好由着他去了。

兩人本想着來從陽玄身上找些線索,結果得出的結論就是:陽玄已經半死不活了,結的果看起來都營養不良。

意外收獲就是撿了個小光團,并且這小光團不知是好是壞,陽旻相當于背了個定時炸彈在身上。

潘若琰語氣不善地勸誡陽旻小心為上,陽旻表示他相信自己的直覺,一定沒事的。

兩人你一言我一句便出了禁地,出去的時候白衣神使微笑着同二人揮手作別,并表示自己輪值的時間是每月初七。

潘若琰和陽旻心領神會。

“我要回縱世堂了。”陽旻站在折枝館門口對潘若琰說,他戀戀不舍地看了眼庭院中的枇杷樹,眼中滿是溫柔。

潘若琰順着他的目光看了過去,見陽旻不舍的模樣,潘若琰忍俊不禁。

他清了清嗓子,對陽旻說:“大人不如今夜留宿折枝館?折枝館雖小,但總有大人一方栖留之所。”

陽旻不知道該答應好還是該拒絕好,他和潘若琰已經熟到可以住在一起的程度了嗎?

可潘若琰和自己不太熟的時候已經死皮賴臉地要留在縱世堂過夜了。

潘若琰沒有看出陽旻心中的鬥争,只以為陽旻在想借口拒絕自己,他試探性地說道:“大人若留下,明日我們可直接啓程前往谯明鎮。”

陽旻經過一番思想鬥争,還是決定回縱世堂。

一來他在人間生活慣了,總覺得這天宮中缺些人情味和煙火氣。

二來歸子有自己專屬的床榻和房間,陽旻怕它認生睡不好覺。

于是陽旻眉眼低垂,冷聲說道:“我還是回縱世堂吧,就不叨擾大人了。”

潘若琰覺得一盆冷水當頭澆了下來,就像是把一塊冒着火星的木炭猛然澆熄了一般,不僅火星熄滅了,還發出“滋滋”的聲音,像是在嘲笑,像是在挑釁。

潘若琰心中有些後悔,到底是何時生出的錯覺,讓他覺得這段時間自己把一塊寒氣逼人的冰塊捂化了。

太唐突了,潘若琰心想,不過也沒關系,反正他潘若琰臉皮厚。

他依舊面帶笑容,對陽旻說:“那好吧,我就不留大人了,我送大人到南天門吧。”

“不必相送了。”陽旻幹淨利落地撂出幾個字。

潘若琰少見地有些尴尬,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麽,他剛想說自己先回去給枇杷樹澆水了,陽旻卻搶先打破了僵局。

“你跟我回縱世堂吧。”

潘若琰一臉震愕地看着陽旻,陽旻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幹咳了兩聲,才說:“縱世堂到谯明鎮也挺方便的。”

說完,陽旻轉身向南天門的方向走去,他步子邁得很慢,“不來就算了”,末了,他撂下這樣一句話。

潘若琰渾身都寫着激動,“來,你等等我。”潘若琰大步跑着追上了陽旻。

鑒于潘若琰心情不錯,所以出天門時難得沒有和梨俱拌嘴,不管梨俱的眼神如何兇狠,潘若琰的笑容都充滿着聖潔的光輝,仿佛就要立地成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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