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冷血動物潘若琰
冷血動物潘若琰
圳業王一邊嗦葡萄一邊點頭。
還有一事,陽旻突然開口道:“之前我的另一個委托人下落不明。”
圳業王又把這事與靖川王說了,并且表示很憂慮。
“荀印可是簽了靈狀的,若是委托完成不了,對我司聲譽大有影響,以後誰還敢找我們,業務斷崖式下跌吶,诶,靖川王那頭有這樣的情況嗎?”
陽旻和潘若琰齊齊看向靖川王,靖川王輕笑了一聲。
“旁人不知道也就算了,大人你還不清楚嗎,這靈狀也就唬唬人,制度是制度,規則是規則,但是制度如何運轉,規則如何實施,就是我們上頭人的事了。我收到的靈狀也不少,梨俱和夜柔不也還相安無事嗎,大人放寬心便是。”
“原來如此啊,我這大姑娘嫁人頭一回,現在算是知道了。”圳業王好像送了一口氣。
“二位大人若有心想助這委托人完成任務,當務之急應當是找到人吧,述職倒是不急。”靖川王轉向潘若琰和陽旻。
潘若琰皮笑肉不笑,說:“大人說得是,不過述職嘛,也算是正事,我們的制度與規則是這樣運轉的。”
靖川王明顯是想找個臺階下了,可潘若琰非但不讓靖川王下,還一腳踹翻了他的臺階,靖川王實在難忍,不再搭理潘若琰,便起身向圳業王行了個禮便想離開。
“圳業,我身體不适,先行離開了。”
說完,靖川王一揮寬袖,大步流星地朝門外走去。
圳業王頗為惋惜地沖着靖川王的背影喊道:“哪裏不舒服啊靖川?不舒服就走慢點——慢走不送——”
“你們兩個,一個悶葫蘆不說話,一個破葫蘆瞎說話,真拿你倆沒辦法。”圳業王揉揉眉心,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潘若琰很是誠懇地露出一個笑容,那笑容不像是對上司,反而像是對好朋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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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我二人要說的也差不多了,情況您也明了了,那我們就先走了。”
陽旻也起身向圳業王行了一個禮。
圳業王惱火地擺擺手,說:“走走走,馬不停蹄地走,別耽誤我和我的乖乖吃葡萄。”
陽旻和潘若琰沒走出幾步,就聽見脆嫩的笑聲響起,那男兒重新坐回圳業王的腿上。
“大人可有雅興到我折枝館一坐?”潘若琰微笑着看着陽旻。
陽旻不知潘若琰又鬧哪一出,他現在心裏莫名煩躁,哪裏有功夫和他拉扯。
他不耐煩地說道:“在下公務繁忙,就不叨擾西除司大人了。”說着,陽旻轉身就走。
潘若琰很篤定地笑了笑,清朗的聲音在陽旻身後響起:“折枝館是九天之上與禁地相隔最近的地方。”
陽旻腳步一頓,回頭看見潘若琰勝券在握的笑容,陽旻感覺自己從裏到外都被潘若琰看透了。
“那又如何?”陽旻故作鎮靜。
“大人就不想去看看傳說中的禁樹陽玄嗎?”潘若琰背着手,緩緩踱步至陽旻身旁。
“不想。”陽旻眼睛都不眨一下。
“真的不想?”潘若琰猛地湊近陽旻,死死盯着他的眼睛,試圖從中讀出一絲動搖和猶豫。
陽旻只覺得鼻尖充斥着潘若琰的氣息,清爽幹淨,陽光明朗的少年香,聞起來倒是與潘若琰的形象大相徑庭。
而且從這個角度看過去,潘若琰的五官被放大到了剛剛好的程度,就這樣大膽地闖入陽旻的眼中。
還挺好看,陽旻心想。
陽旻的心撲通撲通地跳着,如擂鼓一般激烈,仿佛下一刻就要跳出胸膛,為所欲為。
潘若琰這厮!靠這麽近幹什麽!
陽旻輕咳了兩聲,然後很自然地後退了兩步,難掩言語中的慌亂:“那我便去看看西除司大人新建好的折枝館。”
潘若琰得意地笑了笑,帶着陽旻往折枝館去了。
折枝館粉牆黛瓦,兩層高,不算特別顯眼,這樣低調的風格與潘若琰的作風大相徑庭,陽旻倒是很喜歡這樣的風格。
陽旻一走進院中,就被吸引了目光,只見一棵五人合抱的枇杷樹在風中招搖,綠葉葳蕤,紋理分明,枝幹繁茂,勁挺有力,亭亭如蓋,在交相掩映的葉中藏着一簇簇澄黃的枇杷果。
陽旻咽了口口水,他是極喜歡擺弄這些花花草草的。
潘若琰看着枇杷樹的目光都極盡溫柔,他突然想到了在南天門遇到的梨俱,覺得這是一樁趣事,便說與陽旻聽。
“上個月我不在館中,梨俱的坐騎闖進來,偷吃了我的枇杷,我哪能放過這畜生,便将他殺了,剖腹懸挂于南天門上,梨俱找我大鬧一番,夜柔說我不是,怪我吝惜幾顆枇杷,我便折了夜柔館中的百年神樹,他還敢說什麽。”
陽旻聽得目瞪口呆,潘若琰語氣之輕松,仿佛他殺掉的真的是一條奶狗,折斷的不是百年神樹,而是一棵未成形的小樹。
可是陽旻知道,坐騎于一個仙人而言不僅是一個工具,更像是有感情的朋友,興許凡塵世事變遷了好幾輪,而他們還相伴左右。
神樹更不用說了,日日夜夜陪伴,提供修煉的靈氣,于修為大有裨益。
難怪梨俱、夜柔二人看潘若琰的眼神像是恨不得把他拆吞入腹一般。
陽旻苦笑道:“這棵枇杷樹對大人而言一定很重要 。”
“快五百年了,一個故人栽下的,他說等枇杷結果之時就是重逢之日。”潘若琰望着高大的枇杷樹,沉聲說道。
陽旻看着滿樹金黃的果實,小心翼翼地問道:“那,枇杷結果時大人可曾與故人重逢?”
陽旻自認不是個八卦的人,對旁人的恩怨情仇也不感興趣,可今天不知怎的了,格外想知道後續如何。
潘若琰神色複雜地看着陽旻,像是在思考着什麽,良久,他沉聲說道:“若是那時重逢,只怕這枇杷也是落不到那畜生嘴裏了。”
那就是故人未歸了,陽旻心想。他不打算再接着問下去了,潘若琰的情緒看起來不是很高漲,再問下去怕觸了他的傷心事。
潘若琰邀陽旻在院中的小亭小坐,自己則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陽旻百無聊賴地喝着桌上的酒,這酒聞起來清香無比,嘗起來甘甜柔和中帶着一絲苦澀,一股枇杷味彌散在唇喉之間。
陽旻又擡頭看了看那棵枇杷樹,心中喜歡得緊,他想到了自己前不久栽下的枇杷樹,等再過去十年,自己也可以摘枇杷釀酒了。
他恨不得一睜眼就是十年後。
這時,潘若琰手裏端着兩個盤子回來了,他将盤子放在陽旻面前,笑道:“在下久歸館,家中沒有珍馐美食招待大人,大人便嘗嘗這些吧。”
陽旻心說你還挺客氣,難得潘若琰如此懂事,陽旻道了聲謝謝,便将目光移到盤中。
只見一個盤中放着雪白的糕點,糕點上點綴了幾瓣茉莉花,另一個盤中放着黃澄澄的枇杷肉,去皮脫核,個大飽滿。陽旻的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潘若琰摘枇杷給他吃就算了,沒想到他還把皮剝了。
也不一定,陽旻轉念一想,說不定是館中的神使剝的。
潘若琰自然是沒看出陽旻的小心思,他邀功似的又将盤子往陽旻面前推了推,“大人嘗嘗甜不甜,這是我方才從樹上摘下來的。”
盛情難卻,陽旻撚起一個枇杷送入嘴中,甘甜的汁水在舌尖迸濺開來,随即占據了整個味覺,同時這甘甜中又夾雜着一絲酸,讓人不自覺地分泌出唾液來。
不愧是潘若琰養大的樹,陽旻心想。
“枇杷很好吃,糕點也好吃,枇杷酒也很好喝。”吃飽喝足後,陽旻得出這樣一個結論。
潘若琰一臉滿足地笑了笑。
其實潘若琰笑起來挺可愛的,陽旻腦海中無端冒出這樣的想法。
你在想什麽啊陽旻!
這可是傳聞中冷血無情的西除司潘若琰!你居然覺得他可愛?!
陽旻甩甩頭,将這個危險的想法從自己的頭腦中驅趕出去。
其實一開始陽旻對潘若琰的印象實在不算好,有時陽旻回天宮述職時,潘若琰就似笑非笑地靠在圳業王身後,時不時發出冷笑聲,陽旻覺得此人毫無禮貌。
後來荀印狀告自己玩忽職守時,其實自己也沒放在心上,他不是不想幫荀印遂願,只是二人無法締約,靈簽已毀,他沒法帶荀印進永生境,但他也在努力想辦法。
誰知道這時候潘若琰來了,威逼利誘,惹得陽旻一身反骨咔咔作響,他深知自己不是油鹽不進,而是嘴硬心軟。
可後來陽旻發現,潘若琰并不是看起來這般冷血,他也有恻隐之心,所以度化了青見,還将青見送回與餘落生初見的那天。
他可憐荀印與荀奚兄弟情深,所以溯源回到過去,想要幫荀印如願;他無法冷眼旁觀蓮姑與黃大傻陰陽兩隔,所以去厄火海取來火苗。
更何況,潘若琰幾次三番搭救了他,如天神解救陷世的人類一般,令人意外卻又及時。
厄火海的枇杷樹與眼前的枇杷樹都令他終生難以忘懷。
“我們這麽明目張膽,不太合适吧。”陽旻跟着潘若琰往北走,正是禁地的方向。
“有什麽不合适的,大人只需要把禁地當成自家後花園便不會心虛了。”潘若琰看起來心情不錯。
估計只有潘若琰會心寬至此,将戒備森嚴的禁地當作自家後花園。
禁地有兩位神使看守,一日換兩撥人,看守的神使從浮玉宮、沉青宮、折枝館、暗霄館、夜萊館抽調,都是各大人手下的心腹。
陽旻打量了一下沿途的路,周圍越來越暗,直到走進一個狹窄的甬道,光亮全無。
“怕嗎?”潘若琰的聲音突兀地響起。
陽旻其實一點也不害怕,這樣的情景他經歷了許多次,比這更恐怖的場景他也見識過不少,但是不知道出于什麽心理,他鬼使神差地開口說道:“有點黑。”
黑暗中潘若琰的雙眼卻明亮無比,好似兩顆盈亮的夜光珠。
潘若琰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探索性地碰到了陽旻的手背,他像一個愣頭青一般手足無措。
陽旻心髒猛地跳動了一下,被潘若琰碰過的地方像是灼燒起來一般。
他內心泛起層層漣漪,就像是一灘平靜的溫水突然沸騰了起來一般,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下一秒,陽旻反手抓住了潘若琰試探的手,朗聲說道:“麻煩大人帶路了。”兩手相握,陽旻能感覺到潘若琰掌心溫熱的脈動。
潘若琰真的是冷血動物嗎,陽旻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