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小李飛刀
小李飛刀
陽旻思索了片刻,道:“無妨,我破例一回,帶你進入永生境。”
“真的嗎?”壓在李延肩頭的大山仿佛有幾分松動。
“僅此一次,下不為例。”潘若琰目光如炬,直勾勾地盯着陽旻。
陽旻被潘若琰盯得有些不自在,他偏轉身子避開潘若琰的目光,手裏的動作行雲流水,一個亮金色的小印浮現在半空中,小印慢慢擴大為一張金網,将三人籠罩進去。
一霎那的功夫,陽旻一行人已經來到了永生境的入口。
将離斜靠在披着豹皮的梨花木太師椅上,微眯着雙眼,整個人看起來散漫而舒張。
“城主。”陽旻向将離拱了拱手,将離手裏的檀香木扇“啪”地一下落在地上。
“我當是誰,原來是東除司與西除司,好久不見二位大人了,二位怎會在此地?”将離的眼神如夢初醒般迷離。
“既然在此,當然是接到了委托。”潘若琰趕在陽旻開口之前說道,語氣稱不上和善。
陽旻用手肘碰了碰潘若琰,眼神裏包含着警告。潘若琰不情不願地退後半步,側身去看一旁城門上的丁香花浮雕。
“城主不要見怪,西除司向來直言不諱。”陽旻淡淡地說道。
将離冷哼了一聲,一雙鳳眼中透射出幾分不悅的精光。
“我倒也不與西除司大人計較。”将離停頓了一下才接着說道,“只是二位大人為何從東方的入口進來?莫非二位大人身處東方?”
陽旻心知瞞不過将離,便将事情的前因後果細細說予将離,将離聽後有些為難,說道:“大人,按理說來,東方神和西方神各司其職,互不幹擾,這位李延先生的委托應當由靖川王的部下來完成才是。”
“我明白這個道理,可是現在的情況,想必城主也已經了解了,東方神推诿其事,貪墨委托人之財力,為神如此,已經是犯了大忌諱,如果給上頭知道了,可不好交代。雖說東西方各有領屬,但這人間的事,終究是一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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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旻的語速不緊不慢,說話有理有據。
“上頭?我可聽說陽炎真君雲游許久了,如今上頭坐鎮的,就只剩那二位了。俗話說打狗還得看主人呢,大人可有征求過靖川王的意見?”
将離所說的二位,自然是靖川王和圳業王,陽炎真君離開天宮後,這二位分權制衡,誰也不肯讓誰半分。
陽旻做了一個神秘的噤聲手勢,指了指上方,壓低了聲音對将離說道:“城主有所不知,據說那位很快就會回來了。”
“哦?”将離目光中透露出幾分難以置信,她半信半疑地追問道,“大人如何得知,我為何沒有聽到半點風聲?”
陽旻會心一笑,說道:“城主日後便知道了,當下要緊的當是解決李延的問題。”
将離的目光在陽旻臉上停留了幾秒鐘,又在李延的臉上停留了幾秒鐘,像是在尋找什麽破綻,可惜這兩人的表情都相當淡定。
将離像一個洩了氣的皮球,心底裏最後一絲堅守被有關于陽炎真君的消息沖亂了,對天神們而言,陽炎真君像是一顆定心丸,能夠将急劇惡化的事态扭轉到正常的軌道上來。
李延不知道林歸的生辰,唯一的線索便是“林歸”這個名字,将離開始在永生民冊上快速查找。
在将離專注于永生名冊時,潘若琰不動聲色地走到陽旻身後。
陽旻正關注着将離的進展,哪裏注意到潘若琰的動向,被他吓了一跳。
“你幹什麽?”陽旻責備道。
“你從何處得知陽炎的動向?”潘若琰開門見山,直切主題。
聞言,陽旻先是有些心虛地看了一眼将離,見将離正醉心于手中的事,無暇顧及他們,陽旻才壓低了聲音對潘若琰說:“我不知道,我瞎說的。”
潘若琰面露難色,說道:“你還真是張口就來。”
“不這麽說,怎麽唬住将離?”陽旻理直氣壯。
潘若琰還要說什麽,将離卻捧了名冊款款朝三人走來。
李延有些激動地迎了上去,問道:“城主,怎麽樣?”
将離眉間略帶倦色,她搖搖頭,将名冊攤在李延面前。
“永生境裏叫林歸的确實不少,可是他們的特征和你要找的人卻是不能一一相匹配的。這裏有五十來歲的林歸,有男性林歸,也有十八九歲的林歸,也有三四十來歲的林歸,可他們都不是。”将離說道。
李延眼裏的光漸漸黯淡下去,他以為找到了希望,沒想到結果還是一無所獲。
“不過你也別失落,她不在這名冊上,說明她還活着。我相信東除司大人會有辦法幫到你的。”将離難得正經,倒也破天荒地沒說風涼話。
李延将目光投向陽旻,陽旻的目光與李延的目光相接的那一刻,陽旻在李延的眼裏看見了閃爍的淚光。
陽旻把李延帶回了他住的酒店,潘若琰買了些小吃擺在桌上,房間裏彌漫着一股誘人的香氣。
除了潘若琰,剩下兩人都沒什麽食欲,李延一心想要找到林歸,陽旻一心想要幫李延找到林歸。
潘若琰吃得正歡快,陽旻一把奪過了他手上的炸串,潘若琰瞪大了雙眼,小狗狗般濕潤的雙眼裏充滿了無辜。
“你先別吃了,你倒是想想辦法。”陽旻有些無奈。
潘若琰擦了擦嘴,從陽旻手裏搶回了炸串。
“這事情簡單,你說說你最後一次見她是什麽時候。”潘若琰向李延示意。
李延說了一個時間,那還是十幾年前的一個春天了。
李延的《戀月狂》出版後大賣,一時之間,社會上對這位知名作家的關注如蜂擁一般急速聚集,李延的工作室順勢舉辦了一次粉絲見面會。
在這次見面會上,林歸給李延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工作室事先安排了讀者上臺互動,而林歸就是那個幸運讀者。
她在臺上講述了自己是如何讀到李延的作品,又是如何受李延作品影響。
李延十五歲就開始接觸寫作,朝紙媒投了不少稿件。
那時候他名不見經傳,退稿堆得比山高,發在網站上的文章也鮮有人知,只有寥寥幾個讀者,而林歸就是那幾個讀者中的一個。
李延大受震撼,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和他同齡的女孩竟然已經關注他這麽久。
當林歸說出她的社交網絡ID時,李延心裏更感動了。
他有讀私信的習慣,每天晚上,他都會泡一杯咖啡,坐在書桌前,翻看着一條條讀者來信。
有一位叫“小李飛刀”的讀者,每天都會給他發好幾條私信,有分享今天天氣的,有分享心事的,有讨論作品的,李延也回複過“小李飛刀”不少消息。
沒想到“小李飛刀”今天居然就站在自己面前。
“那之後呢?你就再沒見過林歸了嗎?”李延說完之後就陷入了長久的沉默,陽旻适時地抛出了一個問題,這樣問李延。
李延搖搖頭,說:“那次見面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她,也沒有再收到她的私信,一開始我只當她是因為最近太忙,直到......”
“直到什麽?”潘若琰頭頂的燈照得他皮膚異常白皙,就像一個透亮的瓷娃娃。
李延猶豫了一下,好像在思考該不該接着說下去。
“因為有警察找過你嗎?”陽旻雙眼定格在李延的臉上,他的眼神很平靜,平靜之中帶着一絲鼓勵。
李延驚訝地微微張嘴,“你怎麽會知道?”
“信息化時代,要知道這些事,很容易的。”陽旻聳聳肩,風輕雲淡地說。實際上這些都是歸子告訴他的。
“也是,時間不可能抹平一切的。”李延自嘲地笑了笑。
“警察找到我,問我知不知道林歸的下落,據說林歸自從那次見面會之後就消失了。”
“警察找到我的時候,她已經失蹤大半個月了。”
“直到今天,我仍舊沒有林歸的下落,警察也無能為力,所以我做了最壞的打算,假設她已經不在人世間。”
那次,李延被警察約談的照片被有心人偷拍傳上網絡,掀起了一場聲勢浩大的網暴。
輿論中心便是李延,有人猜測,會不會是李延利用粉絲的狂熱心理害了粉絲。
還有人說,如果不是去參加李延的簽售會,林歸也不會失蹤。
很長一段時間,李延沒法直面網絡世界的任何質問,因為他們說的,好像是事實。
知道了前因後果,潘若琰決定溯源回到那一天。
“那個時空也存在一個李延,所以我們不能現身,都不要輕舉妄動,好嗎?”潘若琰耐着性子跟陽旻和李延說道。
陽旻知道這話主要是說給他聽的。
潘若琰在半空中比劃了一通,随即半空中出現了幾條紅線,潘若琰把那幾條紅線握在手中,低聲念了幾句口訣。
陽旻只覺得眼前閃過一道白光,下一秒,幾人已經回到了十幾年前那場見面會的現場。
這時候林歸正在臺上與李延互動。
主持人問林歸:“小李飛刀,請問你是從什麽時候關注李老師的作品的呢?”
林歸穿着一條素色的長裙,外搭同色坎肩。
她的五官生得端正,小巧而又靈動,一雙飽滿的杏仁眼忽閃忽閃地眨着,鼻梁的弧度十分優越。
她不緊不慢地說出了藏在心裏許多年的話:“十五歲的時候,我在一本雜志上讀到了一個短篇小說,那是我第一次讀到李老師的作品。”
“後來某次無意之間,我在網上看到了一本叫做《戀月狂》的小說,那是我第二次看到李老師的名字。”
“從那時候起,我就一直關注着李老師的更新動态,也時常給李老師發私信,分享一些我的見解。”
臺上的李延目光溫柔地注視着林歸,眼裏滿是感動。
也對,這畢竟是從青春年少時起的陪伴與守望。
見面會很快臨近尾聲,李延致辭結束後,工作人員安排李延退場,李延隔着欄杆和讀者們握手,臺下人頭攢動,擁擠成一片。
陽旻的目光始終跟随着林歸的身影而移動,林歸被人群裹挾着,時而前進,時而後退。
現場一片混亂,工作人員費了好大力氣才勉力維持秩序。
衆人都奮力擠向臺上的李延,可是陽旻注意到,只有林歸不動聲色地脫離了人群。
她站在出口處,默默地看着蜂擁的人群和微笑着的李延,随後,她離開了會場。
“跟上。”陽旻對李延和潘若琰說。
林歸換乘了好幾輛公交車,終于在最終站下了車。
這地方大概靠近郊區,人煙稀少,有些荒涼。
林歸七歪八拐之後進了一個小巷子,小巷的盡頭是一棟純白高大的建築,林歸徑直走進了大樓。
李延憤憤地握緊了拳頭,說道:“這裏是林歸最後一次出現的地方。”
“嗯?這是警察的調查結果嗎?”陽旻偏頭看向李延。
李延的目光突然變得空遠起來,像是陷入了一場久遠的回憶。
“那時候,監控網絡并不發達,警方排查了好幾個月,也只能追蹤到這裏,遺憾的是這裏是監控盲區,沒人知道林歸之後去哪裏了。”李延語速平緩地說道。
擡頭望去,“涿光精神衛生中心”這幾個字紅得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