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拜山神

拜山神

“我們再回青姑娘廟裏找找線索吧。”陽炎真君提議道。

說着，三人原路返回，一路回到了青姑娘廟。

院裏不知道什麽時候飛進了幾只灰撲撲的鴿子，正蹑手蹑腳地在地上行走啄食。

陽炎真君打量着青姑娘的雕像，面前的女孩依舊露出純真無邪的微笑。

“我感受不到她的存在。”陽炎真君微微睜開眼，吐出一口濁氣。

陽旻點點頭，緩緩說道：“或許她的靈魂已經不在此處了。”

“那她會去哪裏呢？”陽玄不解地撓撓頭。

這時，陽炎真君的耳朵微微一動，聽見屋外傳來一陣敲鑼打鼓的喧嘩聲。

“這是當地村民每年都會舉行的祭山神儀式，很熱鬧的，我們可以跟去看看。”陽旻作為過來人，對這習俗當然了然于心。

陽玄皺起了眉頭，他疑惑地問道：“可是眼下的要緊事不應該是調查青姑娘的事嗎？”

陽炎真君認同陽旻的看法，索性加入了村民的游行隊伍。

祭山神儀式是當地每年都會舉行的一個重大儀式，村民們先是在村中游行一圈，緊接着擡着祭品深入山林，向山神獻祭。

在村中游行這一環節很顯然已經步入了尾聲，隊伍從村莊深處走了出來。

下一步應當是進入山林，向山神獻祭。

三人跟在隊尾，暗中觀察着周圍的情況。

只見走在隊首的是四個穿紅黑長衣的男人，男人們合力擡着一個半人高的方形銅制箱，箱子上落了一道鏽跡斑斑的鎖。

銅箱上方頂着一個極其浮誇的大紅色繡球。

這場面細細想來有些瘆人。

走在第二位的是兩個唢吶手、兩個鼓手、兩個鑼手，他們手臂上系着兩條紅色布條，伴随着賣力的奏樂動作而上下飛舞。

跟在他們身後的是村中的村民，有身形高壯的漢子，也有身形矮小的婦女，還有幾歲的被母親抱在懷裏的小孩。

可見村民們對山神祭祀的重視。

他們還看到了那個趕他們出院子的黑漢子，他走在前排，一副耀武揚威的模樣。

他身旁還跟了幾個和他一般兇神惡煞的大漢。

不過陽炎真君看了好幾圈，都沒有看到那個身穿杏粉色外衣的小女孩。

這樣隆重的儀式，她不代表家人一同參與嗎？

陽玄也敏銳地發現了這一點。

“真君，我沒有看到那個女娃。”陽玄東張西望了好一陣，依舊一無所獲。

陽炎真君點點頭，目光不停地在人群中搜尋，同樣沒有發現女孩的蹤影。

陽旻低聲說：“不用擔心，待會兒就都知道了。”

游行隊伍步過了一條蜿蜒的山路，山路狹窄陡峭，路旁的植被稀稀拉拉地垂落着，看起來像是營養不良。

前排四個男人兩兩并行，中間夾了一個銅箱子，勉強能夠通行，只差一兩步，就會堕入無底的懸崖。

村民們盡管恐懼，但依舊顫顫巍巍地艱難前行着。

陽玄将陽炎真君和陽旻護在內側，叮囑他們千萬小心。

“啊——救命啊——”前方不知道突發了什麽情況，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尖叫聲。

陽炎真君的目光被尖叫聲牽引了過去，便見一個身穿黑紅衣的男人如同斷線的風筝一般飄落到深崖之中。

沒錯，其中一個擡箱人不知道怎麽的，失足摔下了懸崖。

陽炎真君的動作比意識還要快，他飛身而下，一襲白衣在風中翩然飛舞。

最終，陽炎真君趕在擡箱人被摔成肉泥之前将他救了起來，平穩地落到山路之上。

衆人先是沉默了一陣，接着隊伍裏爆發出一陣歡呼聲。

“神仙顯靈了！”

“神仙下凡了！”

“謝謝白衣神仙！”

如果不是山路狹窄，村民們恐怕已經把陽炎真君圍得水洩不通。

就在衆人歡呼之際，陽旻敏銳地察覺到了隊伍裏有幾道複雜而又狠戾的目光鎖定了陽炎真君。

不一會兒，這場騷亂便平息了，衆人深知自己還有更加重要的使命——拜山神。

有了擡箱人的前車之鑒，衆人在行路時多留了一個心眼，格外注意腳下，所以一路走來沒有再生亂子。

走了好一陣，村民們終于上了山。

山頂上有一片空曠的平地，如遭斧鑿，平地上鋪了一層綿軟而富有生機的草，四周生長着高大的喬木。

黛青的山巒重重疊疊，疊了一層又一層，雖然到了山頂，但是山外仍有遠山。

擡箱男把銅箱随意撂在平地上，村民們很自覺地圍成一個“W”形，将銅箱圍在中間居前的位置。

陽旻三人也混入了隊伍之中，陽炎真君和陽旻一襲白衣，陽玄身着紅衣，在一群穿着粗麻衣裳的村民中顯得惹眼得很。

一個中年婦女湊了上來，和三人搭話。

“你們三個是神仙吧，我看見了，剛剛你那樣，然後那樣，就把那個大叔救起來了。”中年婦女朝着陽炎真君手舞足蹈，看起來興奮無比。

陽炎真君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他搖搖頭，解釋道：“我們不是神仙，只是我偶然修習過飛檐走壁之術，方才救人只是碰巧。”

中年婦女一聽，眉眼瞬間耷拉了下去，像只被霜打過的茄子。

“這樣啊，我還以為你們是神仙呢。”中年婦女失望地說。

陽炎真君敏銳地察覺到了中年婦女的欲言又止，他追問道：“大嬸兒，你是遇上什麽事了嗎？”

大嬸眉頭緊鎖，心頭像是有一個化不開的結。

她嘆了口氣，把心中的疑慮統統向陽炎真君倒了出來。

“要是神仙會來這裏，我真想讓他救救青姑娘。這孩子，太可憐了。”

陽旻和陽炎真君一相對視，看來這大嬸是知情人士。

陽炎真君不緊不慢地說：“大嬸，如果你願意跟我講講事情的來龍去脈的話，我說不定能幫上忙。”

聞言，大嬸的目光又重新亮了起來。

“這青姑娘啊，實際上是我們村裏原先一個農戶的女兒，有天，她和鄰居小孩阿寶在河邊玩的時候，這阿寶啊不小心滑進河裏了，小青打小水性好，想也沒想就跳進去了。

阿寶是救上來了，小青卻被淹死了。

阿寶的父母親很感謝小青，就發動大家夥的力量，挨家挨戶募捐，修了村裏那座青姑娘廟。

一開始村裏人沒事就去拜拜小青，小青也時時顯靈，之前村裏的收成全仰仗她。

可後來不知道怎麽了，村裏有幾個莊稼漢突然帶人去砸了青姑娘廟，問他們原因，他們也不說為什麽，只說青姑娘礙了他們的事。

過段時間，他們要帶人拆了青姑娘廟。老人都說破壞了神仙的廟，神仙就沒個遮風擋雨的地方了。我擔心小青沒有家，會變成孤魂野鬼。”

說完這一切，大嬸早已經涕泗橫流，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陽炎真君遞了一張手帕給大嬸，低聲細語地安慰着她。

“大嬸，你還記得他們是什麽時候砸的青姑娘的廟嗎？”陽炎真君問道。

大嬸沒有多想，将答案告訴了三人，三人聽後心中一沉，心裏紛紛有了自己的猜想。

這時，樂手圍着銅箱奏起樂來，擡箱人則是圍着銅箱旋轉起舞，四人搖頭晃腦，口裏念念有詞，仿佛在進行某種神秘儀式。

“一拜山神，風調雨順——”一個擡箱人扯着嗓子高喊道。

“二拜山神，子孫滿堂——”緊接着是第二個擡箱人的聲音傳來。

“三拜山神，心想事成——”第三個擡箱人興致高昂地喊道。

眼看着輪到第四個擡箱人喊號子，可他卻陰沉着臉一言不發。

陽旻認出那正是之前被陽炎真君救起的那個人。

旁邊的擡箱人戳了戳他的手肘，提醒他喊號子。

可他卻像突然抽風了一樣，面部肌肉猛地抽搐起來，臉上露出詭異的神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哈哈哈，我的子民們——”他發出的聲音渾濁又蒼老，實在不像人能發出來的。

衆村民愣了一下，接着紛紛跪倒在地，大喊道：“恭迎山神降臨——恭迎山神降臨——”

這聲音回蕩于山間，不絕于耳。

在村民眼中，山神上了凡人身，活脫脫的顯靈。

可這把戲在陽炎真君三人眼裏，實在有些過于拙劣。

三人靜靜地看着擡箱男顯神威，陽玄嘴角挂着一絲譏诮。

“你還要演到什麽時候。”陽玄不耐煩地打斷了擡箱男的表演。

擡箱男先是一愣，随即惱怒地指着陽玄道：“你膽敢忤逆本山神，本山神今天要你好看！”

“來啊，我倒要看看你要怎麽要我好看！”陽玄也是個不服輸的，哪裏受得了這般戲弄。

村民們卻很恐慌，剛剛和三人聊天那位大嬸面露慌張，趕緊将陽玄護在身後。

大嬸連連向擡箱男下跪磕頭。

“山神饒命，小孩子不懂事，您不要和他計較！山神饒命！”

陽玄于心不忍，他趕緊把大嬸扶了起來。

“大嬸，您起來，他哪是什麽山神，他就是一個冒牌貨！”陽玄忿忿不平地喊道。

擡箱男威脅道：“看來不給你們點顏色瞧瞧，你們是不會服從與我的。”

說着，擡箱男高舉起右手，仿佛下一秒就要發號施令。

這時，四周突然飄起一陣輕煙，輕煙漸漸變成了濃霧，朝衆人飛撲而來。

村民們紛紛慌了神，以為這是山神下降的災禍。

而陽炎真君卻眉頭一皺，這哪是什麽山神搞出來的動靜，分明有一股濃郁的妖氣纏繞着衆人，經久不散。

人群中的黑漢子朝擡箱男投去了贊許的眼色。

擡箱男則面露驚恐，他撂了手裏事先準備好的煙霧彈道具，一溜煙跑出八丈遠。

“啊——有妖怪啊！是青姑娘回來報仇了！”擡箱男哪還有什麽山神威儀，被吓得屁滾尿流。

這下黑漢子什麽都明白過來了，原來眼前的煙霧不是擡箱男弄出的障眼法，而是真正的山神顯靈了。

村民們一哄而散，那個看起來堅不可摧的“W”隊形散作一團，他們在迷霧中摸逃竄、尖叫。

陽炎真君高聲喊道：“大家快順着山路下山！小心些！”說着，陽炎真君順手把陽玄推了出去。

“陽玄，你負責保護村民們，凡事小心些。”

陽玄心裏有了數，趕緊護送村民下山去。

陽炎真君和陽旻和對方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都好像從對方的眼裏看到了當時的自己。

“一起上。”

陽炎真君目光堅定地看着迷霧深處的方向。

陽旻點點頭，示意自己準備好了。

可就在陽炎真君閃身瞬移進迷霧之中時，陽旻卻沒有跟上，因為他知道前面是什麽，陽炎真君理應一個人面對。

陽炎真君突進了好一陣，轉頭一看卻不見陽旻的蹤跡，身邊也不見陽旻。

于是陽炎真君猜想，這或許是陽旻有意為之。

陽炎真君會心一笑，接着朝着妖氣濃郁之處深入。

走過一段之後，陽炎真君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周圍的妖氣明明越來越濃郁，可

霧氣卻越來越淡，氛圍非但不陰郁，反而很明朗。

就連植物的長勢也越來越好。

深林之中綠油油的草叢沒過了陽炎真君的膝蓋彎，歡愉的鳥鳴聲不絕于耳。

這一切都顯得太過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