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
第 19 章
周末中午,我和溫明光、溫廷烨搭的同一班機回惠城。
出了機場,先打車去找溫明光的車,送溫廷烨去學校。
站在我與溫明光曾經就讀過的惠大,我鄭重地對溫明澈說:“還有一年,你再不發憤圖強讀書,白家那老太太肯定悔婚,到時候別指望你未婚妻跟你說好話。”說到這裏,我也避諱溫明光,說出了我一直以來想說的話,“你也老大不小了,也知道你媽不待見你,待見你哥,公司的事大部分都交給他,你要是繼續混下去,将來沒能力和你哥平起平坐,以你媽的脾性,你是什麽也得不到的,最後都會落在你家裏那個妹妹身上。這是最基本的利益問題,希望你別再讓你媽失望。”
溫廷烨聽是認真聽了,聽完仍是像往常一樣心态平和地笑着說:“這場婚姻就是他們長輩間的一場交易而已。我有沒有能力,都不影響我跟你們兩個的感情,這就夠了,餓不死就行。你們兩個要是都不管我,再不濟還有外公和舅舅。外公和舅舅都有糖尿病,舅舅沒有兒子,就一個女兒,那個女兒還有心髒病,說不定等哪天他們挂了,家産都寄在我名下……”
溫明光翻了個白眼:“你聽聽你說的是人話嗎?虧人家把你養這麽大呢,有膽把這話說去給他們聽,看他們不弄死你!”
溫廷烨得意地笑笑,說:“我說的是真的,外公和舅舅以前就是這麽說的,說我将來沒出息也不怕,他們會養我。”
我嘆了口氣,拍了拍氣得直瞪眼的溫明光,說:“算了,咱們走吧,說再多他也聽不進去,浪費口舌。”
我坐溫明光的車和他一起回了溫家宅邸向岑婉華彙報任務結果,完了開口問她要戶口本辦身份證。
以往有什麽要緊事,多是托他們兄弟倆傳話,這回是我主動開的口,岑婉華多少有點訝然。但很快還是回卧室拿出我家的戶口本給了我。
我拿着戶口本,像是拿回了屬于自己的自由一樣,大大地松了口氣。
“我也辦身份證,把戶口本給我吧。”溫明光緊挨着我坐在沙發上,說。
岑婉華偏着頭,坐在對面的沙發上,手裏翻着一本冊子,聞言目光頓了頓,擡起頭來,說:“不是還有一年嗎?”
“沒有一年,是還有十個月就到期了。”溫明光看着我的戶口本,很明确地說。聽他的聲音好像在生氣,讓我很不舒服。
“那就等快到期了再去辦。”岑婉華也不慣着他,繼續偏着頭翻冊子,我斜着目光撇見封面上寫着一行字——連續劇《斷冤堂》AB導演組大計劃表。
“我現在就想去辦。”溫明光三歲小孩一樣不開心了,沉着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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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婉華驀然擡眸,用洞悉一切的眼神看着溫明光,語重心長地說:“明光,媽知道你是個聽話的孩子,和小烨不一樣,不會拿這種小事來氣我。”
溫明光放低了語調,說:“我沒氣你,我只是想跟景之一起去辦身份證。”
岑婉華盯着溫明光,說:“廷烨在學校裏跟着別人學壞了,迷上了一個學心理學的男的,叫沈辭,這事應該早就知道了吧。”
溫明光點點頭,有些心虛地迎着岑婉華的目光,點頭說:“嗯,在飯局上見過幾次,他爸是鶴舞千年文化傳播公司的老板,旗下好幾個藝人跟咱們簽了合作協議。廷烨跟我說的時候,我确實沒想到。”
岑婉華冷冷地說:“你是知道了,也不跟我說。”
溫明光低頭說:“說了你也不會支持他,只能幫他瞞着。”
岑婉華說:“現在不用瞞了,廷烨也不想聽我勸,我沒辦法,只能去找沈辭,讓他遠離廷烨。”
溫明光截住話頭,嚴肅地說道:“你現在這麽鬧,對沈辭會造成麻煩的。真沒必要做得那麽絕情,廷烨喜歡誰,那是他的自由。”
岑婉華合上冊子冷笑,拔尖了嗓音說,“他不喜歡女的,喜歡男的,這叫什麽自由,這叫變态!”
我低着頭,看見溫明光左手拇指指尖刮着戒指上的字母,說道:“小烨不是沒有嘗試過去喜歡女的,他試過了,但是不行,他就是喜歡那個人,非他不可。與那個人是男是女,其實并無關系。”
岑婉華木然地點點頭,似乎不想将這個話題進行下去。她說:“好,你說的有道理,他喜歡就讓他喜歡去,以後別進這個家就行。”說着從包裏拿出一把鑰匙,遞給溫明光,說,“戶口本在藍色的那個箱子裏面,自己拿。記住,戶口本只有一個,別搞丢了不好補辦。”
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岑婉華的眼睛看着溫明光,別有所指,溫明光諱莫如深地點頭。
中午,我如坐針氈地在宅院裏吃了飯。稍稍休息了一會兒,岑婉華便把我倆叫到了一邊,讓我倆去看看躺在床上動不了身的溫海平——溫明光與溫廷烨的生父。
溫明光的表情明顯是拒絕的,但我答應岑婉華去了,溫明光也就跟着我一起進去了。
那會兒,保姆已經給溫海平注了流食,正在清理旁邊茶桌上的檀香灰,見我們進來,就默默地退了出去。
以前聽溫明光說過,他爸爸溫海平是個地地道道的惠城人,早中晚都喜歡泡茶,泡茶之前還要點一支檀香。這個習慣自從溫海平出車禍變成植物人以後,岑婉華一直給他保留着,不過都是保姆代勞,岑婉華從不會親自動手。
屋裏溫度調的很低。溫海平側着身斜斜地躺在床上,瘦得只剩骨頭的身上穿着寬松的上衣和方便換洗的套褲,好像那些八九十歲的老人一樣,頭發稀疏,皮膚因為常年不見光有些灰白,整個身子佝偻着,鼻子和手上以及後背都插着管子。如果不是他鼻子上的氧氣罩裏有氣體出入,我都要懷疑他是不是死了。
我就那樣靜靜地站着,聞着滿屋的消毒水味道,看着他,一句話也不說,他也看着我,眼珠子似乎動了動,又或者沒有動。
溫明光站在我的右邊,是最先進來的,也是離溫海平最近的。他在溫海平的眼睛看不見的地方握住了我的手,
“爸,我和景之來看你了。”溫明光站在溫海平的床前,沒有任何感情地說完這句話,又溫柔地握着我的手指,緩緩放在唇邊,低頭吻了吻,然後輕聲宣誓道,“我溫明光願意用一生守護岑景之,只要岑景之不抛棄我,我就永遠愛他,無論生老病死,無論——”
我伸出另一只手捂住溫明光的嘴巴,盯着溫海平的手,驚訝地說:“你爸的手在動……”
“啊?”溫明光吃了一驚,呆呆地看了他爸一眼,忽然又拉着我的手沖了出去,找到正在晾衣服的保姆,又驚又喜地說:“我爸的手在動,他的手在動!”
保姆見怪不怪地說:“早就能動了,一年前就能動了,但是只有右手指尖會動一點點,其他地方還是老樣子沒反應。你們看到的是左手還是右手?”
溫明光和我都說不清楚,催着保姆跟我們一起進屋去看,保姆進去了,擡着溫海平的手看了看,搖頭嘆氣道:“我就說是這只手能動,一直都是這只,其他的地方大面積都壞死了,挺了這麽多年已經是造化了……”說着話,目光錯愕地落在我和溫明光緊扣的雙手上。
溫明光連忙甩開我的手臂,傻笑着說:“我太激動了呵呵呵……”
我也跟着呵呵傻笑,說:“還以為叔叔能動了,慢慢地快好了呢。”
保姆撩起白色的圍裙擦了擦,搖着頭走了出去,邊走念叨說:“十幾年了,能好起來早就好了,能好起來也就輕松了,就是好不起來,也沒法子,人生來都要走這一遭的,只是或早或晚而已……”
原來只是虛驚一場,我和溫明光回眸看了看溫海平,看久了,确認是不能抱任何希望了,又拖着沉重的心情走了出去。
溫明光像往日看完他爸就叫我一起去洗手,他還是那樣不喜歡病房病人,總覺得有病菌不幹淨。洗完手後,回房間拿了一個包引着我往院門外走。
岑婉華在院子裏的躺椅上坐着打電話,看見我們,問道:“行政中心的工作人員還沒到上班時間呢,去那麽早幹什麽”
溫明光看了我一眼,撒謊道:“景之說他想吃桑椹,我帶他去附近的果園裏轉轉。”
岑婉華握着手機擺手說:“那行吧,那你們去吧。明光,你路上開車小心點。還有,桑椹裏都是小蟲子,記得用鹽水泡了再吃,別吃多了拉肚子。”
我和溫明光連聲答應着,開車駛出了家門。
上了街道,溫明光找到停車位靠邊停車,解開安全帶後,忽然湊過身來,吻住了我的嘴唇。
“唔……”我還沒從剛才低落的情緒中走出來,就陷入了溫明光的另一個更深的名為“欲念”的漩渦裏。
溫明光忘情地吻着,吻到換氣的空擋,生氣地質問我:“為什麽不等我,為什麽每次我洗完澡出來你都那麽早睡覺。”
我想說我困了,所以睡着了,但溫明光不給我機會,什麽借口都不想聽,大約是猜到我會這麽回答吧。後來他吻夠了,又把頭靠在我身上,攥着我的手說:“我們今天去拍身份證照片的時候,順便拍一張合照吧……你從來沒有和我拍過合照,我想你的時候都只能看到別人和你拍的照片。”
我說:“你以前不是拍了我的視頻嗎”
溫明光說:“那是多少年前的了,像素那麽糊。”
我笑着說:“好好好,拍,你想要多少張都拍。”
溫明光開心得不行,和我一起去照相館拍照,又和我一起去辦身份證。
照相館裏,攝影師讓我們換上免費的衣服整理好頭發再拍照。溫明光挑了兩件白色的襯衣,拉着我我一起進入更衣間,兩個人笑着換上衣服後,互相整理儀容。
也許是第一次和溫明光光明正大地拍照,我有點緊張,耳朵很燙,手控制不住地有些顫抖,溫明光看出來了,握住我的右手,歪頭吻了吻我的臉,又吻了吻我的手指,變魔術一樣,我看着他的臉,忽然感覺手指右手中指被什麽東西套住了,低頭一看,是一只純銀的戒指。和溫明光手上戴的一模一樣。
“咔嚓……咔嚓……”攝影師蹲下身,找着各種角度拍照。
耀眼的燈光照在我和溫明光的臉上,将幸福的笑容逐幀定格。
從照相館去行政中心的路上,溫明光像只花蝴蝶一樣,能跑的絕對不用走的。還想拉着我一起跑,我腳疼跑不動,他就站在前面等我,叫我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比樹上的知了還要聒噪。
辦身份證除了會拍本人的照片,還會複印戶口本,我想看溫明光的戶口本,他不讓我看。
我假裝生氣,說:“我的給你看了,你的為什麽不給我看”
溫明光握着戶口本,低聲說:“我家的戶口本和你家的不一樣,有些事,不好跟你解釋……以後再給你看,好不好”
我答應了,轉頭就收到窗口邊的工作人員遞過來的一個小折紙,裏面夾着一根棉簽和針,讓我紮手指,将血液點在紙上。
我笑着對溫明光說:“辦身份證還要驗血嗎我記得以前不用的啊。”
溫明光走近了,低頭在我耳邊說:“現在政策改了,像惠城這樣人口多的城市,貧富差距大,最容易出現拐賣之類的情況,所以要驗血,以此确認關系打擊犯罪吧。”
我點點頭,拿着針,看着指腹,有點下不去手。
溫明光見了,小心地握着我的手,趁我不備一下子紮了進去,我還沒來得及哼一聲,溫明光就把我手指上的血摁在了折紙上,點染了兩滴之後,放在他嘴裏,吸了一口。
“啧,你現在不怕有細菌了。”我看着窗口的工作人員,連忙抽回自己的手。
溫明光看着我笑,輪到他辦身份證了,他跟工作人員說身份證丢了,需要補辦,讓我拿着他的包站在一邊等他——其實他的身份證就在包裏,根本沒丢。
辦完之後,填了收件地址。走出行政中心的大門,溫明光笑嘻嘻地搭着我的肩膀,見左右無人,忽然對我說:“我感覺我們今天就像在辦結婚證一樣。”
我紅着臉,看着他說:“是啊,只差一場電影,我們就真的确認關系了。”
溫明光笑着說:“好,去看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