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次日一早，朱九良吃過早飯，就帶着朱文松往良坪街萬隆去了。
這萬隆是江南有名的糕點鋪子，只錢唐縣裏就開了三家鋪面。良渚鎮上有兩家，一家在熱鬧的主街清河街上，一家在清淨的良坪街上。
朱九良帶着朱文松，出了石榴巷，往東面的橋竹街上走，一直走到大平街，再穿過一條小河，至第一個路口，往右拐個彎，便是良坪街了。
萬隆就在街口處。
萬隆的夥計正拿着抹布打掃櫃面，見朱九良一手挎着籃子，一手牽着個小男孩過來，忙迎了出來，笑道：“姑娘，許久沒見你了。”
說罷，又看向朱文松：“這就是姑娘的弟弟罷？”
朱九良笑了笑，對胡慶介紹道：“胡大哥，這是我弟弟，阿松。”又對朱文松道：“阿松，這是胡大哥。”
朱文松喊道：“胡大哥。”
胡慶笑着摸了摸朱文松的頭，問道：“姑娘，今兒過來要買些什麽？”
朱九良笑道：“胡大哥，我今日要買二斤定勝糕，二斤雞蛋糕，一斤桂花米糕和一斤條頭糕。再來一斤杏脯。”
胡慶連忙道：“姑娘，這定勝糕、桂花米糕、條頭糕和杏脯都有現成的，只這雞蛋糕還未出爐，還需等一刻鐘左右，不知姑娘可願意等呢？”
朱九良想了想，她還要買豬肉和榨菜，還有蒜子，便點頭道：“胡大哥，那我先去別處，等會兒再過來，若雞蛋糕做好了，我還沒回來......”
“我曉得，先給你包起來。”胡慶插話道。
“麻煩胡大哥了。”
胡慶客氣道：“不麻煩。”
Advertisement
離開萬隆，朱九良就帶着朱文松拐進旁邊的一個小巷子，小井巷。
正值節下，小井巷裏各色鋪子的叫賣聲此起彼伏。
小攤小販的吆喝聲，偶爾還夾雜着外鎮口音。
路邊亦有鬥雞弄狗的，人聲鼎沸，好個熱鬧。
甚至有那不拘小節的，直接端了一碗熱湯面，站在桂花樹下，研究老大爺走棋。
再往裏走，酒肆、茶肆更是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
朱九良拉着朱文松一路來到陳家肉鋪，一腳還未邁上肉鋪臺階，就被一個婆子推到一邊去了。
“讓一讓，讓一讓。”
朱九良皺眉，正要說話，就聽肉鋪老板陳大道：“我說李家婆子，你瞧你把人小姑娘都推到哪兒去了。”
“陳大，你胡說什麽，我老婆子何時推了她了，我不過是不小心滑了一腳。”李家婆子狠狠地瞪了眼陳大道，“這還不是怪你家的地太滑。”
陳大家的聽了，扔了手中的抹布道：“哎，你這老婆子怎麽說話呢，你把人小姑娘推倒，怎麽還怪起我家來了。”
李家婆子啐道：“我怎麽說話了，我老婆子要是在你鋪子摔倒了，你還得賠錢給我呢。”
陳大家的頓時不幹了，她雙手叉着腰，罵道：“就你還想要我家賠錢？我呸，老東西，你趁早給我滾蛋。”
李家婆子聽了陳大家的話，忍不住道：“我說陳大家的，你不想做生意了？你信不信，我老婆子往這一躺，你就得賠錢。”
“喲呵，我說李老婆子，我看你腦子搭牢了，竟成天想着這好事呢？我說，你趕快讓你兒子帶你去治治腦子，去晚了可就沒得救了。”說着，陳大家的又用手指着她道，“還有從今兒起，我陳家肉鋪不會再賣一片肉給你。”
“這真是沒天理了，一群人欺負我一個老婆子啊......”李家婆子突然嚎叫起來。
見此，朱九良和朱文松都瞪大了眼睛。
不過，陳大家的似乎并不擔心李家婆子鬧事，白了她一眼，不屑道：“李老婆子，別人怕你興許會給你幾個錢，我李香梅可不怕你。”
李家婆子恍若未聞，繼續高聲嚎叫。
“這點子聲音算什麽，有本事再叫大一些，等人都圍過來了，我好再告訴衆人，你家素素和......”陳大家的瞥了李家婆子一眼，頗有深意道。
李家婆子見陳大家的扯到她的小閨女，忙大喝道：“你給我住口。”
陳大家的冷笑：“我還沒說完，你就急了？”
李家婆子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怎麽知道......”
“你以為你遮掩了別人就不知道了？”陳大家的淡淡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李家婆子，這點子道理你都不懂，你還出來混什麽混。”
頓了頓，陳大家的又道：“怎樣？還要繼續叫麽？”
“算你狠。”一面說着，李家婆子目光就落到朱九良和朱文松身上，惡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道：“咱們走着瞧！”說罷，往家去了。
朱文松不自覺的往朱九良身後躲了躲，一張小臉皺成一團，“姐姐......”
朱九良捏了捏他的小手，安慰道：“無事。”
陳大家的在一邊打量了朱九良一會兒，問道：“姑娘，你是朱來恭的女兒罷？”
朱九良點點頭，道：“正是。”
陳大家的立刻哎喲一聲：“真是巧了，我家的短刀還是你爹打的呢。”
“你這婆娘，見着誰都能聊出三分親來，”陳大笑着對朱九良道，“姑娘，要買些什麽？”
朱九良上前，掃了一眼肉案上的肉，指着其中一塊，道：“大叔，就要那塊後腿肉。”
“好勒，”陳大拿肉上稱一稱，又把稱遞到朱九良面前，“姑娘，你瞧好了，一共二斤一兩，算你二斤。”說罷，一把把肉扔進朱九良手中的籃子裏。
朱九良從荷包裏數了三十文錢，放到肉案上，“大叔，銀錢你收好了。”
陳大瞥了他媳婦一眼。陳大家的就笑嘻嘻地把錢收了。
朱九良對陳大家的點點頭，正要轉身，就聽耳邊有人低低道：“姑娘，不要怕，那李老婆子是個膽小怕事的人，饒她把天說出個窟窿，也放不出一個屁來。”
朱九良擡頭正好對上陳大家的笑眯眯地眼，她一愣，然後明白過來，陳大家的這是在告訴她不必擔心李家婆子的威脅。
朱九良感激地對陳大家的笑了笑，道：“謝謝嬸子。”
陳大家的笑着擺擺手：“姑娘走好，下次再來。”
送走了朱九良，陳大對他媳婦道：“有空就盯着點李家婆子，莫要讓她真的找朱家姑娘麻煩。”
“那老婆子能掀出什麽浪來，你放心罷。”
“你惹出來的禍，別連累了旁人，”說着，陳大又嘆口氣，“以往朱兄弟都誇他閨女好，如今......哎，可憐啊。”
“誰說不是呢。”
這邊，朱九良出了肉鋪，就來到路對面的菜攤子前，稱了半斤榨菜和兩頭蒜子。又看那攤子上的如意菜晶瑩剔透，遂也稱了半斤。
回到萬隆的時候，胡慶已經将所有的糕點都裝好了。
“姑娘，你要的都在這裏了。”
朱九良笑着道：“胡大哥，我這就把銀錢給你。”說着，把手中的菜籃子放到地上，從荷包裏掏出一錢銀子，遞給胡慶。
胡慶看了她一眼，收下銀子，道：“這麽些東西，你拿的動麽？要不我送你回去......”
不等胡慶說完，朱文松一把将地上的菜籃子拿起，挎在胳膊上，道：“胡大哥，我會幫我姐姐拿的。”
胡慶聽了，眼神閃了閃，贊道：“阿松力氣真大。”
朱九良擡頭對胡慶笑了笑，“胡大哥，你忙罷，我們家去了。”
胡慶還想送他們一段路，可又有客上門，只好作罷，“你們路上當心一些。”
朱九良點點頭，然後和朱文松原路返回。
... ...
半路上，突然一個身影從大平街附近的巷子裏蹿了出來。
只見那人穿着寶藍色交領長褙子，年紀大約十七八歲左右，白色皮膚，中等身材。他五官生的清秀，只一雙桃花眼看起來十分輕佻。
朱九良還未看清來人，就聽朱文松道：“姐姐，是張承諾。”
張承諾聽了，看了朱九良旁邊的朱文松一眼，笑道：“阿松，才幾日不見，就不喊姐夫了。”
“姐夫？”朱文松呸道，“你是哪門子姐夫，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小人。”
張承諾皺眉，對朱九良道：“阿根，你怎能教小孩子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你算哪門子的蔥，在這教育我呢，”朱九良輕哼一聲，“我哪怕教一些入不了耳的腌臜話，也不與你這個陌生人相幹。”
聽朱九良如此說，張承諾就想上前拉住她的手，卻被她躲了過去。
他無法，只好道：“阿根，我知道你還在與我置氣。”
“你出門照鏡子了沒？”聽他這麽說，朱九良不但不氣，反而笑了。
張承諾看着朱九良的笑臉，一陣恍惚，問道：“怎的？我臉上有髒污不成？”
朱九良一聽，有些無語，搖頭道：“你讓開，我沒功夫與你說閑話。”
“阿根，你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這事都是我娘辦的......”張承諾趁朱九良不注意，一把扯住了她的衣袖，“你信我，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有什麽要緊，總之你我已經退了親，互不相幹了。”朱九良甩了甩，卻因為力氣不夠，沒甩開他的手，當即喝道，“倒是你，休要再拉着我。”
張承諾哪裏肯放手，他道：“阿根，你別這麽說，你明知道我心裏是有你的。你放心，我回去就說服我娘，等我成了親後，就來娶你可好？”
“張承諾，你給我聽着，”朱九良一面瞪着他，一面道，“你今日這樣作踐我，我弱小，我受着。若來日我強大了，我自會向你家去讨我所受的罪。”
張承諾見朱九良發了狠話，忙松開了手，道：“阿根，我知道你委屈了，不過你相信我，等你做了我的姨娘後，我定會加倍對你好的。”
朱九良聽他說要娶她做姨娘，臉色一沉，道：“張承諾，你再胡亂說一句，你娘就不止賠一百兩銀子了。”
張承諾聽了，苦笑道：“阿根，你到底要我怎樣，你才能原諒我呢？”
“原諒？”朱九良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其實這親事我也不大滿意，所以，你就不必再糾纏了。再一個，就算我真的嫁不出去，我一把繩子吊死，也不會給你做妾的。”
朱九良這麽說，張承諾胸口就一陣莫名疼痛，半響無奈道：“阿根......”想上前拉着她，一時又想到她放的狠話，遂情緒低落的放下手，轉身準備離開。
朱九良盯着張承諾離去的背影，忽然想到了什麽，叫道：“慢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