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幾口飯下肚，利嬌嬌用帕子胡亂擦了擦嘴，起身走到朱九良面前，道：“阿根姑娘，我有事想與你商量一下。”
這一次朱九良頭也沒擡，只道：“十六文錢。”
利嬌嬌下意識道：“什麽十六文？”
朱九良瞅了她一眼，道：“客官，兩碗雞子炒飯十六文錢。”
利嬌嬌唰地一下臉色通紅。
朱九良又重複了一遍：“十六文錢。”
利嬌嬌道：“我這就給。”
說着，從荷包裏掏了一角碎銀子出來，遞到朱九良面前，道：“姑娘不用找了。”
朱九良看了她一眼，把錢收進荷包。
“謝了。”
“嗯。”利嬌嬌應了一聲，又問道：“姑娘，你明兒還來這擺攤麽？”
朱九良蹙了蹙眉，沒說話。
見朱九良不接她話，利嬌嬌一時沒了主意，只好轉身準備回到座位上。
張承諾一直盯着這邊，此時見利嬌嬌轉過身，與她對視一眼，用只有兩人看懂的口型，道：“再去說說。”
利嬌嬌當即明白了，又轉過身看了看朱九良，低聲道：“阿根姑娘......你難道不想問問我有什麽事麽？”
朱九良才剛端起茶，一聽這話，頓時臉色不悅道：“這位客官，恕我還有事要忙，慢走不送。”
頭一回被人這麽下面子，利嬌嬌不免有些氣惱。
然她就這麽走了，她也不甘心，遂道：“我想請阿根姑娘去家裏做事，不知阿根姑娘可願意？”
說完，不顧朱九良的反應，自顧道：“阿根姑娘放心，這工錢絕對比你現在賺的要多的多。”
“是麽？”朱九良看着她，微微挑眉道，“可是我不并愛賺錢啊。”
利嬌嬌一噎，看朱九良的眼神多了幾分古怪。
“阿根姑娘說笑了，若不愛賺錢，你如此辛苦，又是為了什麽......”
不等她話說完，就被陳凡打斷了。
“她為了什麽，不與你相幹。”
朱九良聽到這聲音驚訝極了，頓時站起身來，道：“無咎，你怎麽過來了？”
陳凡含笑不語。大步朝朱九良走來。
白青不過眨眼的功夫，就看到了陳凡，他愣了愣，然後在心裏腹诽，少爺這是又把醫館丢給了白斂，自個兒跑出來了。以往什麽都沒學醫重要，如今啊，這醫不醫的，也只能往後排一排了。
杜仲卻沒白青那麽多心思，只在心中感嘆，公子和姑娘感情真好。
陳凡幾步走到朱九良面前，笑道：“等你忙完了，咱們在縣裏逛逛。”一面說，一面伸手理了理她額前的碎發。
朱九良笑了，“今日風和日麗，确實适合逛街。”
陳凡點頭，又問：“何包公他們什麽時候過來？”
“再過一刻鐘就會過來了，”朱九良笑道，“等忙完了他們的飯，咱們就收攤。”
“好。”陳凡笑。
利嬌嬌錯愕，難不成阿根姑娘已經成親了？
這樣想着，利嬌嬌就擡眼看了看朱九良，見她還梳着姑娘的發髻，又不動聲色的偏開了目光。
看來兩人是定親了，利嬌嬌想。
阿根姑娘一個女兒家，若不是定親了，想來也不會大庭廣衆下對個陌生男子那樣笑。
念頭閃過，利嬌嬌視線就轉到了張承諾身上。
對比這位公子，張承諾有點個矮，還有點蠢。
若不是她傷了身子，不能生了，就該配這麽個耀眼的公子，而不是張承諾這樣一個人。
張承諾見攤子上突然冒出個男子，不僅與朱九良有說有笑，還與她舉止親密，忙朝這邊沖了過來，指着陳凡厲聲道：“你是誰？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對女子動手動腳！”
陳凡轉過頭來，打量了張承諾一眼，挑眉問道：“你是？”
“你不必知道我是誰，”張承諾高聲道，“反正，你就是不能對她動手動腳。”
“你算什麽東西。”朱九良一面擋在陳凡身前一面斥道，“我與未婚夫說話，與你何幹！”
張承諾親耳聽到朱九良說出未婚夫三個字，呼吸一滞。
“阿根......你......”
“這位客官，吃罷了就請走罷。別耽誤了我們做生意。”朱九良說完，對杜仲道，“杜仲，送客！”
杜仲一聽姑娘吩咐，忙跑過來做出個請的手勢，“二位客官，請慢走！”
利嬌嬌掃了眼陳凡，對張承諾道：“走罷。”一面說，一面伸手去拉他。
張承諾卻揮開了她的手，面色有些扭曲，道：“阿根，你不能這樣對我！”
陳凡聽他一口一個阿根，臉色一沉，當即就拔出身上的劍，直抵張承諾的脖子，道：“若還要繼續胡攪蠻纏，就別怪刀劍無眼！”
利嬌嬌被陳凡拔劍的氣勢震懾住了，臉色白了白，連忙道：“阿根姑娘別生氣，我們這就走。”說着，忍不住又多看了陳凡兩眼，方才拉着張承諾離開了。
上了馬車，張承諾見利嬌嬌悠閑的靠在靠枕上，頓時臉一黑，狠狠地瞪着她道：“你還有臉睡，我問你，方才你作甚要拉着我。”
利嬌嬌聽了這話，又好氣又好笑，睜開眼睛道：“相公，你以為咱們繼續留在那，還能讨到什麽好麽？”
“怎麽？難不成你怕了？”
利嬌嬌在心裏翻了個白眼，面上卻顯得有些無辜，道：“相公，我是擔心你，才拉你走的啊......”
“擔心我？”張承諾冷哼一聲，“誰弄死誰還不一定呢！”
“既如此，那咱們就再回去。”利嬌嬌盯着他道，“當着那人的面，把阿根姑娘搶回來便是。”
“你......”
利嬌嬌眨眨眼，道：“我相信阿根姑娘會明白相公的一片苦心。”
張承諾有些心虛，把目光偏開。
過了一會兒，他嘆道：“罷了，今日是你回門的日子，其他的日後再說罷。”
利嬌嬌點點頭，道：“我知道還是相公體貼我。相公，咱們還是快些回去，莫讓爹娘擔心了。”
... ...
利家廳堂裏，利老爺和利太太正坐在主位上，翹首以盼，等待着女兒女婿的出現。
利太太先道：“老爺，你說咱閨女怎麽還沒回來？說好了一早來吃早飯，可這都快晌午了，怎麽還不見人影。”說着，便起身要往外去瞧瞧。
利老爺忙一把拉着她，蹙眉道：“你別老在我眼前晃悠，我頭都被你晃暈了。”
“哎，我是擔心......”
“年輕人火氣旺，說不定早上起來晚了，你就別瞎想了。”利老爺瞪眼道。
利太太又坐了下來，道：“老爺說的是，是我一時着急想岔了......”
這時，就有小厮跑進來，道：“老爺、太太，大姑奶奶和大姑爺回來了。”
利太太一聽女兒來了，當即站起身：“快請大姑奶奶和大姑爺進來。”
話音剛落，利嬌嬌和張承諾就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爹，娘。”利嬌嬌看了利老爺一眼，就走過來挽着利太太的手。
張承諾上前見禮：“岳父、岳母。”
利老爺滿意的點點頭，道：“承諾坐下說話罷。”又吩咐小厮：“去泡好茶來。”
利太太瞧見女兒回來了，忙笑着對利老爺道：“老爺，你和承諾說話，我和女兒去房裏說話。”
利老爺點了點頭。
利太太就帶着利嬌嬌回了她原先的閨房了。
甫一坐下，利太太就對身邊錢媽媽使了個眼色，錢媽媽就退了出去。
這下，屋裏就剩利太太和利嬌嬌二人。
利太太拉着利嬌嬌的手，問道：“我兒，這幾日承諾待你如何？”
利嬌嬌一想到洞房夜發生的事，就不悅的皺了皺眉，道：“平日裏待我倒是不錯，只是......相公他還是忘不了她......”
利太太愣了愣，道：“她......之前定親那個？”
“可不是。”利嬌嬌道，“今兒我們來晚了也是因為這事。”說着，便把在江漁碼頭發生的事說與利太太聽了。
利太太聽罷，就朝地上啐了一口：“狐媚子，都定了親了，還這麽勾着人。”
利嬌嬌道：“我原本想着，相公既喜歡她，就把她納了也沒什麽。到時候她兒子生下來，養在我名下，倒也是好。”
說着，又微微蹙眉，“不過，現下看來，這事是不行了。”
利太太低聲問道：“承諾和你婆母他們還沒發現罷？”
“娘放心，他們不會發現的。”利嬌嬌冷笑一聲，繼續道，“等過段時間，我有孕小産了，就讓劉大夫告訴他們，我小産傷了身子，不能再生了......”
利太太聽了，不免就嘆了口氣，輕輕拍着利嬌嬌的手，道：“到時候就從翠蘭竹菊幾個裏面，挑兩個聽話的納了罷。”
利嬌嬌點點頭，“也只能如此了。”
“就是苦了我兒了......”利太太一面說，眼淚就流了下來。
... ...
江漁碼頭這邊，何包公和腳夫們的飯做好了。
玉桂和杜仲，一個端飯，一個端菜，白青就在一旁盛湯，三人分工合作将三十個人的飯菜上齊了。
何包公看着站在不遠處樹下的一對璧人，笑着對白青道：“你們家少爺挺通達的。”
白青将盛好的湯交到何包公手裏，問：“什麽通達？”
何包公接過湯，道：“你們少爺不反對朱姑娘出來擺攤麽？”
“當然不反對。”白青道，“少爺說，每個人都有自己想做的事，女子也不例外。咱們做男人的，不能因為舊思想，就把女子拘在後院一輩子。”
何包公驚愕：“你家少爺真這麽說？”
白青點點頭，繼續道：“少爺還說，女子應為自己而活。”
何包公聽完，愣住了。
他原以為陳公子因着朱老板娘是寡婦的緣故，才對朱九良在鋪子裏幫忙的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等到将來娶她回家，便不再讓她抛頭露面了。
卻沒想到，他想法竟如此與衆不同。
白青才不管何包公如何想，他很快打完了湯，朝樹下跑了過去，對陳凡道：“事情忙的差不多了，少爺就放心和姑娘去逛，這裏交給小的三人便是。”
陳凡點頭：“你們差不多也就回了。”
白青道：“小的等何包公他們吃走了，就收拾了攤子，回良渚去了。”
陳凡嗯了一聲。
轉頭與朱九良說了幾句話後，兩人就直接往街上去了。
何包公吃過飯，見朱九良和陳凡已經沒了蹤影。
就問白青道：“你家少爺和朱姑娘呢？”
“少爺和姑娘逛街去了。”白青道。
這話一出，何包公又吃了一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