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他是不一樣的
第30章 他是不一樣的
虞又心裏清楚自己在做多餘的事情。
他一向是個內心自由實際行動更自由的人, 內心躊躇的時候已經來到了謝梵星門前。
隔着一扇門,他聽不到任何聲音。塔米洛的季節已經臨近一年的夏季,別墅地理位置好, 只有很清晰的蟬鳴, 在平靜的夜晚一下一下躍動着。
還有他輕輕推開門的細微響聲。
謝梵星在床頭櫃留了一盞小夜燈,柔和的光線照亮房間裏的一切。
虞又簡單環顧,意料之外, 謝梵星的房間不像他從前想的那般冰冷簡潔又無趣,牆上挂着古劍以及各種款式老舊的武器, 櫃子高高擺着一個看上去就很昂貴的鋼琴手辦, 書櫃裏都是些專業書籍。
虞又把注意力放回謝梵星身上, 他正側身安靜睡着, 睫毛如栖息枝葉的蝴蝶般低垂, 睡相良好。
——如果他旁邊沒有齊整地擺着自己的外套的話。
虞又表情怪異地挑眉。
謝梵星現在的睡姿其實有點別扭, 那只要送給虞又的小熊被他放在枕頭上,而他整個腦袋都窩在小熊的懷抱裏, 被小熊抱着, 小熊身下則墊着虞又的校服外套。
那個愚蠢的玩偶笑臉在此時的虞又看來格外耀武揚威。
好吧。
看來是白擔心謝梵星了。
虞又覺得自己真是瘋了,半夜跑來擔心這個沒良心的玩意兒, 人家早就找好了替代品, 正安安心心被玩偶抱着睡覺呢。
他扭過腳步就要離開, 不知是不是無意間将聲音弄響了一點,身後傳來細微的摩擦聲, 随即是一句睡意惺忪的, “虞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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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又轉過身, 揚起笑容。
“嗨,梵星哥哥, 好巧啊。”
“……不巧。”謝梵星坐起身來,微微蹙起眉,“這是我的房間。”
“梵星哥哥有說你的房間不讓進麽?”虞又訝異地眨了眨眼,“那很抱歉,我現在就出去。”
謝梵星按亮大燈,聲音清明,“等等。你為什麽要進來?”
虞又站在原地,沒有尴尬,也沒有緊張,而是嘆了口氣,“真的要我說麽?”
“嗯。”
“還不是梵星哥哥不守承諾。”虞又一臉怨氣地癟了癟嘴,指着他的床頭,“你竟然把我的外套拿走了,害我洗衣服的時候找不到,這才想着來這裏看看的。”
可能是因為剛醒,謝梵星一臉怔愣的表情,呆毛還翹着,“只是這樣?”
虞又睜大眼睛,“這可是很重要的好不好!”
像是被他譴責的目光看得慚愧,謝梵星轉開視線,“我,沒有動你的衣服。”
他指着小熊,“是它動的,它想睡在你的衣服上。”
虞又:“……那還真是個詭計多端的壞熊呢。”
這麽說來,謝梵星确實沒有挨到衣服,只有小熊挨到了,而他挨到了小熊而已。
他是懂介質傳播的。
虞又沒有什麽好說的了,他一路退到門口,面容在背光下保持微笑,“晚安,再見。”
門在謝梵星的凝視下被關上了。
謝梵星揪緊被角,良久,在只剩下一個人的寂靜房間內喃喃出語,“……我還以為……”
幾次出語,最終頹然縮進被子裏。
算了。
**
虞又第二天還是沒能和謝梵星吃成早餐。
一大早他被寧朦的消息轟炸吵醒,說多少遍都只是一句:“柚子你一定要救救我!”
他和謝梵星打了招呼,起早趕到學校,在教室門口就看到了趴在欄杆上無精打采的寧朦。
“我看消息還以為你被人綁架了,想吓死誰?”虞又走到他身邊。
寧朦看到虞又就像是看到主心骨,立刻抱住了他的腰,“嗚嗚嗚柚子,我和你說,我被人騙了,嗚嗚嗚我半年的心血……”
哭了半天來來回回就是那麽兩句話。
虞又拎着人後脖子衣領讓人站好,拿紙巾給他擦着眼淚,語氣溫柔,“別哭了,嘴巴說不清楚話可以撕下來捐給有需要的人哦。”
寧朦被他的語氣惡心得打了一個飽嗝,“可是,可是有保密協議……”
虞又微笑着把紙巾丢進垃圾桶,要走進教室,寧朦連忙拉住他,“诶诶诶我說我說!”
他這才磕磕巴巴把東西說清楚。
原來他為了補貼家用,一直在星網上利用自己的制作技術接小單賺錢,在圈子裏也算小有名氣。
前一段時間有一個人神神秘秘地找上了他,說是有一個大單子要他來做,發過來的身份信息都是真實可查的,流程也沒有任何問題,甚至自身都是第一學院的學生。
但是當寧朦把自己的庫存都寄到對方提供的地址之後,對方卻離奇失蹤了,直到昨天晚上,寧朦收到塔米洛分屬14區的警察來電,才發現自己寄過去的地點是一個被監視的“可疑地點”。
換而言之,他寄出去的東西可能被人拿來幹壞事了。如果真的有這種可能性,按照14區的法律,他需要擔負一定的責任,到時候失去的不只是塔米洛第一學院的學籍,嚴重點還有可能坐牢。
寧朦流着淚哭訴,“我該怎麽辦啊,我當時真的沒想那麽多,現在工具買賣都是合法的……”
的确,他這事就是純屬倒黴。
虞又站着不動讓他哭了會,在經過衆人的異樣眼光中說,“去空教室,你慢慢和我說。”
他毫無心理負擔地逃課了。
就在這期間,他了解到了欺騙寧朦的那個學生的詳細信息,想了想,把信息發送給雪朝,他記得雪朝最擅長這個了。
[雪朝哥哥,幫我查一下這個人。謝謝~]
雪朝秒回:[?你有毛病?別拿對謝梵星的那套對我]
[怎麽會呢,我是真心的。你幫我,我可以答應你一件事哦。]
過了幾分鐘。
雪朝:[誰稀罕?]
雪朝:[鏈接]
雪朝:[自己看去吧,別煩我]
虞又勾起一個勝利的笑,點進鏈接,發現是雪朝短時間整理出來的ip地址與各種交易單號。
上面顯示,這名叫做“查爾斯”的學生短時間有多筆可疑交易,而此名學生在三個月前就已經休學離開學校,而所有信息最後指向一個地址——塔米洛第11區的一家大型賭場。
“這家賭場我有印象。”寧朦湊過來,擦了擦眼淚,“好像是‘曜’名下的,背靠謝家,來頭很大來着……完蛋了,我的東西還能追回麽?”
他說着說着又惶恐起來,虞又敲了敲他的腦袋,有些好笑,“平時搭讪陌生人的時候沒見你這麽膽小。”
嘴上調侃,心裏卻慢慢沉了下來。
又是謝家的這個“曜”,怎麽陰魂不散呢。
他的手指點了點置頂的小嬌A的通話框,幾次想編輯信息,但最終放棄了。
……他果然還是不能信任謝梵星。
正當他想着如何處理時,聽到一聲熟悉的,“虞又,寧朦,你們在這裏啊。”
他擡起頭,發現是丁時年。
跟在丁時年身後走進來的還有一個人,目光從進來便跟随着虞又。
正是幾個小時前才見到的謝梵星。
“你們怎麽來了?”虞又按滅光腦,笑着問。
“是我讓丁學長來的。”寧朦連忙道,“我實在不知道怎麽辦了,我也只認識你們幾個嘛……不過,沒想到會長也會來。”
謝梵星微微颔首:“義務所在。”
虞又給了寧朦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寧朦抖了一下。
很快恢複正常,虞又将雪朝發來的信息給兩人一一看過,丁時年擔憂地皺着眉,謝梵星只微微一頓。
“會長,你覺得我們直接上門去問會不會不太好?”虞又糾結,“感覺好像在讨債,我們會不會被賭場打一頓然後趕出來啊?”
“……”謝梵星盯虞又,“應該不會。”
他的眼神戲仿佛在說“你為什麽想的這麽離譜”。
虞又略略收斂,“啊,這樣啊。”
衆人:“……”
喂,你那有點可惜的眼神是怎麽回事啊!
**
虞又還是接受了謝梵星要跟着他們的事實。
不過,在此之前,謝梵星倒是先和他算起賬來了,“虞又,你逃課了?”
大少爺坐在平民通勤趕的飛行器上,在搖搖晃晃中,拿着虞又的缺勤表,指給他看,“你這幾天課都缺了。”
虞又只瞄了一眼,定定看着他笑,“哦,怎麽了麽梵星哥哥?我們的合約難道還管這個?”
“……”
謝梵星蹙眉,眉宇間有點上級嚴厲的意思,“成績好不是你能随意違反規定的理由。”
虞又把頭轉過去,聲音懶懶的,“哦,那請您罰我吧。”
謝梵星看着他的側臉,“……我不罰你。”
“那您的意思是?”
“我想讓你好好上課,對期末成績評選有利,能提升畢業的綜合指數……”
他沒說完,虞又打斷了他,“然後能進入‘曜’工作?”
謝梵星思考了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他還真的有在認真考慮這個可能性,虞又無奈笑了,“梵星哥哥,你好像搞錯了什麽。”
謝梵星不解。
“那就是,”虞又湊近他的耳邊,輕聲,“我如果真的想做什麽,是沒有人能夠攔住我的。”
他退後一點,在謝梵星旁邊的圓窗看見了自己的倒影,那笑容看上去就不像個好人。
但是謝梵星卻沒有發現,他先是愣了愣,低下頭,在窗裏露出一個沉思的剪影。
謝梵星忽然想到,虞又和自己是不一樣的。
相對自己,他更加孑然一身,不存在“必須要成為好學生”這樣的認知。不需要成為繼承人,也不需要擔負更嚴峻的責任。
他是不一樣的。
“我知道了。”謝梵星從思考裏擡起頭。
虞又不知道他想了些什麽,但直到目的地,謝梵星都沒有再煩他。
11區的賭場非常風光,偌大的建築直挺挺地立在機場附近,光明正大到紮眼。
“賭場是11區的支柱産業。”丁時年仰望着,那建築高到一眼望不到頂,“聽說裏面還有很多衍生服務業,簡直匪夷所思。”
在場人都知道是為什麽,但沒一個人說——有謝家這個靠山當然就是這麽嚣張。
幾人走進去,裏面人聲鼎沸,賭徒興奮和絕望的聲音交織在一起,紛雜又嘈亂,虞又抽空問了句,“梵星哥哥,你為什麽不直接放下話讓下面的人去調查呢?”
謝梵星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虞又以為是周遭聲音太大掩蓋了他的問話,誰知對方過了一會才說:
“我不想讓父親知道。”
他只身着最普通的休閑衣,戴上口罩,努力裝成普通人的模樣,但在人群中依舊過分亮眼,有幾個眼尖的招待看到,把他們半引進了豪華的賭間。
虞又半推半就地被拉進了賭場,暗地裏對另外幾人打了特殊手勢。
豪華賭間的聲音和普通相比,要更加安靜和“安全”,在這裏豪賭的人都是富豪,千金一擲不為過,籌碼一疊加一疊,看得幾人直直皺眉。
丁時年和寧朦兩人各自去套話,虞又和謝梵星相視一眼,不約而同來到在場最大的賭局前。
好不容易擠開眼前的一堆圍觀者,虞又和謝梵星來到正在對賭的兩人面前,莊家和賭徒相對坐着,賭徒的臉上已經滿是冷汗,莊家的笑容卻顯得十分随意。
“五、五百!”
賭徒面露冷汗,最後下了注,忽然不知從哪裏掏出一個東西,重重放置在桌上,“這可是有價無市的好東西!哪裏都弄不到的貨!”
周圍人眼尖地看出了那是什麽,在場的歡呼瞬間沸騰起來,謝梵星毫無反應,虞又卻霎時呼吸一緊。
那是……寧朦的易容眼鏡。
和他臉上戴着的這個,幾乎……一模一樣。
他下意識看了謝梵星一眼,卻發現謝梵星也在看他。
準确來說。
是在看他臉上的那副眼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