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巧克力

第17章 巧克力

許願再打開手機的時候,微信群裏已經快要爆炸了,她這才發現,不知什麽時候,手機被自己調了完全靜音。

陳蕉給她連撥了好幾個微信電話,郭若晨跟趙淺風在群裏瘋狂@她。

“什麽情況?你碰見高P了?”

“速速速!告訴我你倆怎麽會在一起,還一起去民宿!”

……

許願一條條把寝室群裏的消息看完,敲着屏幕大致講了一下今晚的情況,随後給陳蕉撥回去了微信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沒接。

陳蕉大抵是不在線。

許願挂了電話,坐在房間裏的椅子上,口袋裏的菩提串已經被她從口袋裏拿出來,重新套在手腕上了。她閉上眼,仰着頭靠着椅背,指尖輕揉太陽穴。

這麽一天下來,她覺得有點疲憊。

沒隔一會兒,擱置在桌子上的手機重新嗡嗡響起。

許願睜開眼,撈起手機看了眼,怔住。

——夏唱瑤女士。

這是自開學以來,她接到的第一個來自夏唱瑤女士的電話。

許願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按下了接通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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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她把手機擱置耳側,聽見了電話那頭熟悉的嗓音,“願願,想不想媽媽呀?”

許願手指捏着菩提珠子,輕輕“嗯”了聲。

想的。

“我看天氣預報說京湘那邊下大雨了,你現在是在宿舍吧?沒出去亂跑吧?”

她睫毛顫了顫,側臉去望窗外的雨,長長吐出一口氣,撒了個謊:“沒亂跑。”

“那就好。媽媽看天氣預報說那麽吓人,可擔心你了。”夏唱瑤女士的聲音透過手機傳過來,顯得有些模糊不清,她叨叨絮絮,“在學校一個人要照顧好自己,好好學習。生活費夠的吧?”

許願轉着手裏的珠子,又“嗯”了聲,肩膀微塌,放松下來,唇角抿出一絲笑,在雨夜裏聽着關心話。

“挺好的,我想你也不會亂花錢。”她滿意。

緊接着,電話沉默了下來。

許願不太會找話題聊什麽,尤其是在面對夏唱瑤女士的時候更是,壓根不知道要說什麽。

指尖菩提相互碰撞的清脆聲清晰可聞,電話那頭的呼吸聲清淺,混着窗外的雨聲淌進耳朵裏。

良久,那頭又開了口,有意無意的,故作很風輕雲淡的一句:“聽說,高考沒考到滿意的專業的話,還可以轉專業啊。”

她手裏的菩提在這一秒停止轉動。

許願寂了片刻,試探着問:“你是要來問,我有沒有意願轉專業嗎?”

手機裏,她不知怎麽從這句話裏聽出點機會,聲調揚了揚,帶點隐秘的雀躍:“怎麽?你是不是心動了?法律不好學吧!”

許願僵住。

握着手機的手在不斷收緊,再收緊,緊到指尖發疼,緊到發顫。她用另一只手握住手腕穩住顫抖,掌心的菩提珠子硌得腕骨有點痛。

“沒關系。”夏唱瑤女士溫柔的嗓音像一把匕首,壓在跳動的神經上,“現在還有機會改。”

窗外白光一閃而過,隔了幾秒,雷聲轟鳴,炸得她腦袋裏緊繃的最後一根弦就這麽斷掉了。

“你要我說幾遍呢?”她覺得好累,無力感沖擊着心髒,“你為什麽,一定要我按照你想要的方式走呢?”

許願覺得費解:“我所就讀的這個專業這個班,是盛大最好的,我甚至是卓越班的,我也有很努力地在學習,周圍的人都在誇我。我、我……你知道嗎?今天我特別累,兼職完,又去上課,今天雨還下特別大……我……”

她說不下去了,停下來,咬着嘴唇。

實際上她也沒聽懂自己講了些什麽,語無倫次的,沒頭沒尾的。

“媽媽知道。媽媽知道你很辛苦,也很優秀。那我也是為了你的未來着想不是?天下哪有母親會害自己的孩子的?哎呀……我就随口一提,你要不愛聽,我就不說了。”

夏唱瑤女士在電話裏嘆氣,那頭好像有什麽人在叫她,她回頭喊了聲“好”,急匆匆的,扭回頭來又道:“那你在學校裏好好照顧自己,媽媽工作上還有點事,先挂了。”

最後的最後,是她小聲嘀咕的一句:“我當時想當老師還沒這機會呢。”

許願聽不下去了,挂斷了電話,把手機往桌上一丢。

又一聲雷轟然炸起,劈開天際。

房間門鈴驀地被人按響,接着雷的尾聲。

許願坐在原地沒動,仰臉對着天花板,一只手遮在眼睛上,胸膛起伏得厲害。

緊接着,第二聲門鈴又被按響,她吸了吸鼻子,起了身磨磨蹭蹭走到門口,掀開貓眼瞧了眼外面。

是謝驚休。

許願拉開門。

她沒看他,努力克制了下情緒裏的煩躁,開了口:“怎麽了?”

謝驚休低眼,望清她的那一秒,身子一頓。

他不說話,許願更煩了,掀起眼皮子盯住他,語氣很重,難得的差:“有什麽事嗎?”

謝驚休彎下腰,目光落在她的眼角,定定望了很久,許願就這麽一眨不眨地和他對視,帶點倔,帶點躁,久到她眼睛都酸了。

他嘆了口氣,嗓音柔下來。

“眼睛怎麽紅了?”

許願一下垂了眼睛,避開了視線,沒吱聲。

他靜了一秒,又開了口。

“不是說不怕打雷嗎?”他掌心朝上,朝她攤開來,一顆巧克力靜靜躺在他手心,“剛在口袋裏摸到一顆巧克力,想送給你,所以就過來了,吃嗎?”

許願頓住,怔怔盯着他手裏那顆巧克力,手指往內蜷了蜷,眼睛越來越酸了,好像有什麽東西噴湧出來,擊中了心髒,暖的,卻偏偏堵得心口發澀。

她張張口,最後道:“吃。”

嗓子有點啞。

許願接過這顆巧克力,指尖輕輕觸碰到掌心,一觸即離,只餘下一點癢。

她笑了,眼睛還紅着,低頭看鞋,回答了他第二個問題:“剛才不怕,現在有點怕。”

謝驚休認認真真望着她:“那要怎麽樣,你才能不害怕呢?”

許願揚了揚手裏的巧克力。

“可能……”她深呼了一口氣,重新擡起眼直視他,樓道裏的燈光很亮,她的眼睛也很亮,淚光被眨下去,她說,“吃完這顆巧克力,就不會怕了吧。”

謝驚休仍維持着彎腰平視她雙眼的姿勢,衣領随着傾身的動作微微蕩下來,整個人被燈光籠得邊緣模糊朦胧。他忍不住擡了擡手,最後什麽也沒做,只捏了捏指節,慢慢插回了口袋裏。

她猜外面還在下雨,但她現在聽不見。

許願盯着他的眼睛,半晌,又笑了。

“謝驚休。”她突然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嗯?”

她唇角一彎:“原來你不怕打雷啊。”

怎麽又被她發現了呢?她想。

-

一夜無夢。

那夜的後來,陳蕉回了電話,沒問什麽,只是非要和她連着麥睡覺。

許願有點茫然:“你是怎麽了?”

“你知道你現在對面那房間住的誰嗎?”陳蕉咬牙。

“謝驚休啊。”

“所以我不放心啊。”陳蕉理所當然,“連着麥我安心一點。”

她又開始了,唠唠叨叨跟許願吐槽謝驚休,講他壞話。

許願躺在床上,聽着,不時“嗯”一聲,表示自己在聽。陳蕉講了好多好多,忿忿不平,大部分是兄妹間的打鬧小事,許願聽着覺得挺有意思的,雞飛狗跳的彼此嫌棄。

夜漸深,雨聲終究漸漸輕下來,困意漸漸上頭,她閉上眼,神志逐漸不清晰。

“陳蕉。”最後的最後,她模糊的清醒呢喃道,“他沒你說的壞。”

“頂多就是,愛騙人了點。”

但是,愛騙人又何妨呢?

也許他沒表現出來的那樣無辜、可憐、乖巧……又何妨呢?

意識朦胧,她卻清醒地知道,她沒那麽在乎那些。

-

周二社團招新正式開始,林蔭路一整條上擺着各種桌子,邊上立着各個社團的招新海報,人來人往,吵吵囔囔,擠在熱門的社團桌子前留着聯系方式。

今天太陽大,人一多,天更熱,郭若晨手裏拿着不知是從哪個社桌上順來的小扇子,對着臉一個勁扇風。

“熱死了熱死了。”她一邊扇風一邊嘆氣,扭頭問三個人,“你們對社團有什麽想法嗎?”

陳蕉妝都快熱花了,沒帶小電風扇,便躲在郭若晨邊上,蹭蹭涼風,聞言道:“我的話,話劇社吧。”

“我還沒想好,感覺好多都挺有意思的,我剛還看到個推理社……哦,還有占蔔社,好神奇。”趙淺風道,“許願呢?”

她淡聲道:“模拟法庭和辯論協會。”

“但我好像聽說模拟法庭招新已經結束了啊。”郭若晨疑惑,“它好像是要什麽筆試面試,名額定好的。”

許願“嗯”了聲:“我知道,我去參加了,筆試過了。”

郭若晨大為震驚:“什麽?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不知道?”

“你每天回寝室了閉眼就是睡覺,睜眼就是吃飯,知道個鬼!”陳蕉白她一眼,吐槽,“許願上周就過了,而且是筆試第一名,直接免面試進的模拟法庭。”

郭若晨倒吸一口氣,眼睛瞪得像銅鈴,震撼之餘,不忘反駁陳蕉,反駁方式是抖開了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往邊上躲了幾步,不給她蹭涼風的機會了。

陳蕉立馬眉開眼笑,貼過去低眉順眼地誇:“好姐姐,我錯了,吃得好睡得好,掉發沒煩惱,健康第一人。”

郭若晨哼了聲,又躲開兩步:“晚了。”

陳蕉努努嘴,又擠過去,拉她手:“錯了錯了真錯了。”

“你少來這套!”

許願在身後跟着,瞧着她倆打鬧,彎唇直樂。

一路嘻嘻哈哈鬧過去,許願終于看見了辯論協會的海報,在林蔭路的終點,好多人圍在那邊掃海報上的二維碼,還有些人站在桌前向學姐學長詢問問題。

她在後頭排着,等前面位置空些了,再上去掃了二維碼,加了辯協的新生微信群聊。

陳蕉也跟着掃了碼,低着頭指尖飛快敲着手機鍵盤,許願加完了群,扭過頭,視線不慎掃過她的手機頁面,陳蕉見她轉過來,像是被吓了一下,屏幕暗滅得快,許願只一眼隐約瞥見她在微信裏跟誰聊天。

備注上寫着——不可一世的煩人鬼。

許願頓了頓,腦子裏莫名彈出來個想法。

這個人不會是謝驚休吧?

“你加好了?”陳蕉掃了一眼她的手機,随即道,“我去問問學長,辯協要不要什麽考核之類的吧。”

她拉着許願幾步到桌前,桌子後坐着一位學長一位學姐,正聊着天,見有人來了,便擡起頭。

“咦。”學姐目光定在許願身上,打量了她一會兒,像是終于恍悟過來的樣子,拍手,笑了,“你是鴻鹄杯決賽那個最佳辯手啊。”

許願緩慢地眨了一下眼。

學姐笑着點點自己和身側那位學長:“還記得我倆嗎?你決賽那場,我倆正好是評委。”

她茫然,其實已經記不清了,但不太好意思說出來,還是點了點頭。

邊上的學長開了口:“你是要來辯協嗎?”

陳蕉終于逮到機會開口問問題:“那個,學姐學長,想進辯協的話,有什麽考核啊筆試之類的嗎?”

“沒有。”學長搖頭,目光落在許願身上,片刻後移開,“交會費就行,後面付款二維碼和正式群聊都會發新生那個群裏。”

“那就好。”陳蕉松了口氣。

“可以加一下微信,後續有什麽問題可以找我。”學長從口袋裏掏出手機,點開個人二維碼名片,攤在許願面前,“我叫李立唯。”

他望着她,補充:“那場辯論賽,你打得挺出彩的。”

許願加了微信,低聲說了句“謝謝”,禮貌微笑了下,轉了身便準備走了。

剛邁出一步,眼前倏地一黑,額頭撞上了什麽,硬硬的。

許願吃痛,“嘶”了聲,後退了一點,仰起臉望過去,才發現是謝驚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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