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姍姍來遲

第43章 姍姍來遲

四目相對, 靜靜對望了會兒。

李立唯低聲:“你也是嗎?”

“我也是。”

“那你的未來裏會有什麽呢?”

夜風舒緩,身側馬路上車輪摩擦過瀝青迅速駛過,一去不返地漸遠。許願伫立在那兒,發尾淩亂地被風揚起。

“我想……”她低頭笑了下, “也許會有一個更好的我。”

“還有呢?”李立唯道, “我的意思是,既然你拒絕他了, 會有一個存在我的機會嗎?”

“作為朋友, 會有。”許願把“朋友”兩個字咬得重了些,她不欲多糾纏,手插進口袋裏, 聳起肩,“外面有點冷,學長, 我先進去了。”

李立唯看着她轉身, 推開烤肉店的玻璃門, 像那天草地音樂節, 像新生杯結束後的那次吃飯, 反正她沒有回頭。

她的态度一直很明确, 可是明明最開始, 她對謝驚休的态度也是明确的。

謝驚休後來怎麽就成了那個特別呢?

-

許願推開宿舍門的時候, 看見三個人橫站在寝室中間,齊齊開合跳,不知從哪裏傳出的音樂背景音, 激情高昂的女聲喊着“讓我們一起動起來”, 場景很壯觀,她被吓了一跳, 合上宿舍門,奇怪:“你們這是在幹什麽?”

“鍛煉身體。”陳蕉氣喘籲籲,給視頻按了暫停,“你要來嗎?”

“不了。”她搖搖頭,穿過三個人,回了自己座位,把包卸下,準備開始背英語,手機彈出消息,她打開看了眼,是班長的消息,說是獎學金名額出了,名單裏有她,正巧快要到校慶了,學校打算在校慶上頒發獎狀,讓她到時候記得在後臺候着。

許願回了個“好”字。

郭若晨先累得受不了了,喘着粗氣擺手說自己不行了,癱在椅子上,她一倒下,趙淺風也跟着倒,躺在椅子上玩手機。

“哎,明天中午我們學校廣場上有free hug。”趙淺風把公衆號的消息轉發到寝室群裏,“我們去嗎?”

郭若晨兩眼望天花板:“我明天沒課,不想出寝室門。”

“我明天打算跟劉承閑約會。”

趙淺風扭頭問:“那許願呢?”

“我也許會去看看。”許願如實說了自己的安排,“我明天下午是有課的,上午打算去圖書館,确實會路過廣場。”

趙淺風起了點興致:“那你打算幾點去圖書館,我和你一起?”

“八點。”

“再見了您咧。”對早起深惡痛絕的趙淺風瞬間翻臉,“自己去吧。”

許願失笑。

她下周還有比賽,是辯協裏搞的娛樂賽活動,比賽形式特殊,五分鐘1v1自由辯論,正反方并不提前告知,而是通過現場抽簽的方式決定,辯題是—— 美是主觀感受還是客觀存在。

這個辯題還挺有意思的,她很感興趣,就報名參加了。

陳蕉洗完澡,擦着頭發回來,見她還抱着電腦,好奇地湊過來:“你在幹什麽呢?”

“備賽。”其實也稱不上是備賽,不過是随便找點資料,再随手記一下自己的想法。

畢竟是娛樂賽,沒那麽正式,賽制更是主打一個臨場反應。

“哦,娛樂賽啊,這個辯題還挺老的。”陳蕉收回視線。

她點了下頭。

電腦裏還在播放着1999年的那場國際大專辯論賽:“為什麽蒙娜麗莎的微笑讓我們猜測了幾個世紀?為什麽宋元的山水畫我們至今說不盡道不完?為什麽那麽多的藝術流派百花齊放……”

“……哲學家休谟解釋說,美從來都不是物質的客觀屬性,根本沒有客觀标準。”

“……”

聽完了辯賽,她才關了電腦。

一天下來,許願有點累,伸手揉了揉太陽穴,脊背向後靠着椅子,扭頭望向玻璃窗外。

外面的夜空漆黑,星星不多,黯淡地綴着,風聲碰撞常青葉,雲層緩慢湧動,彎月高懸半空,雲霧遮面,月亮之下,幾層宿舍樓中燈光星星點點,樓的外輪廓融入黑夜,像是星光的另類演繹。

她們寝外頭視野不是很好,從陽臺上望出去,有一半夜幕盡被前面那幢擋住,連月亮的尾巴都潛藏于樓中。

許願洗完澡和衣服,拎着衣架和臉盆到陽臺上挂完衣服,擡頭瞧了眼窗外的夜。

很奇妙的一眼。

她突然之間覺得這樣稀松平常的、甚至望不見遼闊夜空的景色,也挺漂亮的。

如果一望無際不是評判夜空美麗與否的唯一标準,那麽是否每一個視角都能被稱之為漂亮?

她想了想,從桌上拿起手機。

現在是晚上10:12,她對着外面的天空拍了一張照片。

手機裏的照片那樣尋常普通,但她的心情在那一刻很輕松,像是消除了所有疲憊那樣,令人費解的輕松。

-

許願上午一直泡在圖書館裏複習民法和刑法,馮可給她發了一些小組作業可能會需要用的案例,她對着電腦文檔上下滑動着浏覽了好一會兒,将有用的內容标黃了。

再次打開手機,已經是中午十一點半了。

許願捏了捏後脖子,轉動着腦袋拉伸了下脖頸,呼出一口氣,整理整理東西,舉着手機掃了下桌邊的二維碼,釋放座位。

她背着包走出圖書館,外頭的陽光正明媚,光束穿過重重疊疊雲層,幹淨澄澈,熱烈到幾乎要睜不開眼睛。

下課時間段,原本寬闊安靜的林蔭道随着人流湧出,聚滿了人,瞬間哄鬧。

廣播播着午間音樂,音符在整個盛大校園中蕩漾開。

男聲慵懶哼唱着歌詞,嗓音順入耳中:

“I cannot picture the future without you.

如果你願意牽我的手,

那就足夠,

因為你遲到的勇敢對我來說也很溫柔,

……”

旋律抓耳,流淌在春日中午的光線裏。她隐隐覺得這道聲音耳熟,奈何伴奏聲太大,學校廣播聲音又模糊,辨不分明,不像是錄音棚裏的,反倒像Live錄音。

許願點開音樂軟件聽曲識別,屏幕上彈出歌名歌手——

《姍姍來遲》Wave樂隊

她沒仔細看,也沒仔細确認,點下了收藏,擡頭就望見前面食堂邊上的廣場人頭攢動。

人群中心高舉着一塊牌子,上頭寫着“Free Hug”。

她踮起腳往前面望了望,一個女生蒙着眼站在那兒,感受到有人來了,便擡手抱抱對方,然後從口袋裏随機摸出一顆棒棒糖,遞給對方。

許願沒上前,只靜靜站在人群裏看着。

有人來了又走,她慢吞吞挪到了前排,看見一個戴着口罩的男生從人群裏極速走出去,擁抱了一下蒙着眼的那個女生,似在她耳畔說了什麽,女生抿出一個忍俊不禁的笑,悄摸摸從口袋裏拿出兩根棒棒糖來,輕輕敲了男生手臂一下。

不知道別人是否也關注到這個細節,許願忍不住輕咳了一聲,揚起眉梢,撇開臉。

時間尚早,許願吃過午飯來到教室,裏頭人仍不多,零零散散坐着,她挑了個中間靠後的位置,坐下。

她下午只有一節通識課,是音樂鑒賞,這一節主要鑒賞的是奧地利作曲家小約翰施特勞所作的《藍色多瑙河圓舞曲》。ppt以卡爾貝克的詩作為開頭,緊接着播放了樂隊演奏歌曲的視頻。

許願也不知道當初為什麽跟腦子抽風了一樣,選了這堂課,實際上她對音樂一點都不感興趣,音樂鑒賞也不在學姐的推薦通識課名單裏。

她拿出了她的民法書和筆袋,在輕快優美、春意盎然的音樂聲中,心中照着書默念:“民事法律行為是指民事主體通過意思表示設立、變更、終止民事法律關系的行為……”

一個半小時在視覺民法、聽覺多瑙河中度過,課的最後,老師布置了項作業,每個人挑選近現代的某一個音樂作品或者音樂家進行分析,制作ppt進行演講,演講時間需控制在5到15分鐘之內,截止時間為期末周之前。

老師提醒:“要演講的在課前跟我說一聲,最好每堂課都來三四名同學上臺展示一下,不要全部拖到最後一周,講都來不及講,聽到沒?”

許願的腦子從民法中短暫地脫離開來一會兒,隐隐作痛。

她哪懂什麽音樂鑒賞?

別說這種音樂,流行樂她都沒聽過幾首。

下了課,她回到宿舍,思索了會兒,戴上耳機點開音樂軟件,正要搜索“現代主義音樂”,視線往下一瞥,驀地掃見今天中午收藏的那首《姍姍來遲》,神差鬼使,按下了播放鍵。

熟悉的鋼琴聲流入耳,微啞的男聲唱着耳熟的旋律,同樣的歌詞。

許願抿唇。

但是不對,中午的這首歌似乎不是這種感覺。

耳機裏還在唱。

“……

如果指尖觸碰,

如果心髒跳動,

如果你姍姍來遲,也不必腳步匆匆,

就當我還在手捧鮮花去見你的途中,

這當然不需要理由……”

謝驚休唱完了歌,将話筒重新扣進支架裏,幾步跳下了臺,朝路震那兒走。

臺下短暫的安靜後,又開始播蹦迪的音樂,他揉了揉耳朵,跟路震比了個手勢,說自己要先回去了。

路震知道他最近心情不好,也沒說什麽,擺擺手示意再見。

謝驚休從沙發上撈了件夾克外套,一邊穿一邊繞過人群往外走,從口袋裏摸了根煙,推開門,外頭的風湧過來,鼓起外套,額前發絲被吹得淩亂。

他捏着煙尾,驀地感受到有誰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錯愕的。

謝驚休擡眼,就見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不遠處。

是李立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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