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特別
第42章 特別
“你這幾天是怎麽回事？無精打采的。”路震下了臺, 見謝驚休懶散坐在吧臺高腳凳上，脊背靠着臺沿，光影在他臉上掠過，昏暗模糊, 眉眼情緒松散。
馮臨粼嗤笑了聲, 要了瓶喝的，猜測：“被甩了吧？”
“感冒。”謝驚休指間把玩着手機, 垂着眼, 過了一會兒，又補充，“沒被甩。”
路震将信将疑地瞅他。
他聲音低了半度：“她讓我等等她。”
馮臨粼了然：“那距離被甩估計也不遠了。”
“……”他擡眼, 心平氣和盯着她。
她立馬舉起雙手，無辜眨眨眼：“錯了，大少爺。”
“不是。”路震覺得有點不能理解, “那麽喜歡？她哪裏很特別嗎？這個類型的女生不少啊。”
謝驚休咳嗽了兩聲, 手機屏幕亮起, 彈出一則微信消息, 他立即點開瞧了眼, 是班委轉發的學校活動, 他又興致缺缺合上手機, 仰起臉, 嘆了口氣：“特別的。其實每個人都特別，但唯獨是她，唯獨她是她。”
“噫, 老路你眼力不行。”馮臨粼撇嘴, 手肘搭在吧臺上撐着腦袋，插嘴道, “他那個姐姐吧，身上有股勁，整個人吧又很淡很平……形容不出來，反正就是，栽進去了确實難出來。”
“好吧。”路震聳了下肩，“我老了，眼力是比不上你們小年輕。”
“跳過這個話題吧。”馮臨粼突然想到什麽，坐直了點身子，“話說，你們知道嗎？之前那個虐貓事件啊，兇手前幾天抓到了。”
路震沒特地了解過這件事的進程，訝然：“這事不是出了挺久了嗎？現在才抓到？”
“具體我也不清楚。”她聳了下肩，“好像是之前指紋檢測出了點問題。反正，現在抓到了就好，我這段時間每天提心吊膽，生怕哪天見不着我們小區流浪的小花了。”
“你要那麽喜歡，你為什麽不幹脆領養它？”
“算了吧。”她背往後一靠，“我不能保證買得起它的貓糧貓砂，我養我自己都夠嗆，還不如讓它流浪，你以為它沒主人過得就不好嗎？我們小區人經常喂它，所以它才賴在我們小區不走，越來越肥。而且要是哪天我連自己都養不起了，我說不定還得跟着小花一起流浪。”
路震拍了下她的肩：“那你讓謝驚休接濟一下你。”
還沒等謝驚休開口，她先抖了一下：“別了吧，他本來感情就夠受挫的了，還接濟我呢。”
謝驚休覺得好煩，重申：“我沒被甩。”
“是。”馮臨粼誠懇，“您是壓根沒在一起過。”
謝驚休：“……”
他深呼吸，想砸她的心情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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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成為誰的朋友、誰的女朋友、誰的女兒之前，首先最基本的是，我成為了我。綜上所述，我方認為，為自己而活比為他人而活更值得提倡。”
比賽結束，許願松了一口氣，她擡起頭，看見主席臺上的馮可偷偷給她豎了根大拇指，她不禁笑了下，眨眼示意自己收到誇贊了。
這場訓練賽的評委正好是陳青湘、蔡由和李立唯，都是她認識的。
陳青湘收拾完了東西，喊了她一聲，笑問：“好久都沒見了，你後面沒約吧？咱待會兒一起去吃個飯？”
許願點點頭：“好。”
陳青湘又扭頭看蔡由和李立唯：“你倆來嗎？”
李立唯：“我就不……”
蔡由勾住他脖子，打斷他的話：“啊，李會長，你就來吧。別老是脫離隊伍。”
許願擡頭看了眼李立唯，他面色稱不上好，沒什麽精神似的。
默了幾秒，他開了口：“行吧。”
蔡由立馬推着他的肩：“走走走，陳姐我要吃火鍋！”
陳青湘翻了個白眼：“陳姐拒絕了你的請求并且決定吃烤肉。”
蔡由：“啊——”
幾個人是走去烤肉店的，初春的夜晚來得還是早，夕陽墜落在天際線，天暗沉沉一片，路燈一盞盞跟着亮起，投下一片陰影。
路上，蔡由聊起八卦，嘴巴叭叭叭不停。
許願感覺蔡由今天的話格外多，又多又密，時不時還要戳一下邊上的李立唯，在得到回應後又繼續不停講下去，到後面像是無話可講了，聲音越來越幹巴，但還是不停。
她覺得古怪，不由得多看了他兩眼，結果無意間和他對上了視線，那一秒鐘，她感覺他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不祥的預感彈了一下腦中緊繃的弦，緊接着是蔡由一句大聲發言：“哎對了，許願，寒假那個表白牆說的是真的假的？”
許願抿了下唇，直視前方，覺得有點頭疼，揣着明白裝糊塗，淡聲反問：“什麽真的假的？”
“你和謝驚休在一起了那事。”
她的腳步慢了半拍。
随着邊上馬路車鳴一聲轟響，氣氛突然沉寂下來。
隔了幾秒之後，她說：“假的。”
最近問這種問題的人真的好多。
她有點煩躁。
蔡由摸摸鼻子，似乎還沒察覺到什麽不對勁，像是單純沒話找話：“啊，哦，就我那天看見你倆抱了……”
話沒說完，陳青湘拍了一下蔡由的胳膊，橫他一眼：“烤肉店到了。”
蔡由閉嘴，沒再說話。倒是李立唯，無聲望了她一眼。
許願不吭聲，先行一步進了烤肉店。
點完單後，她去了趟洗手間，飯前洗手。龍頭自動感應出水，水流嘩啦響，順着指縫流下來。
洗手臺白色燈光灑下一片冷感，身側靠近了個人，影子落下來，她拿了張紙巾擦了擦手，才扭過頭望過去。
是陳青湘。
她眉眼間帶了歉意：“抱歉啊，蔡由他說話沒分寸，可能讓你覺得不舒服了，我替他道個歉。”
“不用。”許願将擦拭完的紙巾丢進垃圾桶，耐住脾氣，回答語氣平平。
陳青湘見她面無表情，嘆了口氣，軟了聲解釋：“這幾天李立唯心情不好，他本來是想找話題聊逗李立唯開心的，他也不知道李立唯之前喜歡過你。”
許願擡了下眼：“心情不好？”
“嗯。”陳青湘點點頭，肩膀塌下來，聲音輕下來，“他養的那只貓，就是綿綿，死了。”
許願怔住。
她指尖有點麻，動了動，寂了片刻，問：“是前段時間那個虐貓……”
“綿綿呢，之前是學校裏待過好長一段時間，其實挺聰明的，被抓了之後逃出來了，但是沒找到回家的路。”陳青湘道，“抓到兇手之後沒在那裏找到綿綿，又在周圍搜尋了很久，等找到它的時候，它就縮在垃圾桶邊上，餓死了。”
“這段時間我看李立唯狀态也不好，所以故意借着一起吃飯的理由拉他出來，總比一個人在那兒郁郁寡歡好。”
陳青湘揉了下眼角，扯了下唇角，又轉開話題。
“但蔡由說話是不帶腦子，我後面替你罵他。別不高興了，笑一下。還有那個什麽謝驚休，合得來就談，合不來就抽身呗，自己開心就好。”陳青湘拍拍她的肩，“你今天辯論打得有點兇，但是也不錯。”
許願垂下眼：“謝謝學姐。”
“過兩天會有一場外賽，你盡量參加一下。我算了下積分，你再贏一次外賽，就能做常設隊友了。”陳青湘望着她，笑了，“這可別謝我，這都是你應得的。許願，你真挺厲害的，我有的時候都羨慕你。”
“羨慕？”
“對。”她眉眼彎彎，口吻輕松又認真，“你身上的有些特質是我想要的但卻怎麽也做不到的，比如，你在賽場上有一種自信和冷靜，比起老練熟悉所帶來的，這更像是一種與生俱來由內而外的天賦，你很适合這裏。”
後面陳青湘先走了，許願靜靜地凝望着鏡子裏的她，冷調燈光在臺盆上投下灰色影子，半晌，她慢吞吞伸手，于是影子也跟着伸手，指尖怔怔觸碰到了光滑鏡面裏她的眼睛。
她看見一個寧靜的、卻野心勃勃的自己，在和她對視。
許願睫毛一顫，收回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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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願回來的時候聽見蔡由正攬着李立唯的肩，嚷着，要他陪自己喝點酒，李立唯無奈，舉起雙手說“好好好行行行”。
她在陳青湘邊上坐下，原本空空如也的碗裏被堆了不少肉，蔡由道：“你倆不來，肉都要烤糊了，剛李會長拿夾子幫你倆夾了點。”
許願餘光裏察覺到對面若有若無的一眼，颔首道了聲謝，低頭慢悠悠吃自己碗裏的東西。
耳側是蔡由不停拉着李立唯聊天，他神色愈發倦怠，打蠟着眼，扯着唇角附和。
烤盤上的烤肉刺啦響，冒着油光蜷起，店裏放着純音樂，是舒緩的鋼琴聲。
許願胃口不大，吃完自己碗裏的已經七分飽了，她放下筷子，正巧瞥見擱置在旁邊的手機嗡嗡振動，屏幕上彈出“陳蕉”這兩個大字。
她拿起手機，跟陳青湘說了聲，匆匆握着手機往外走，待推開門，走到路燈底下，她才滑動屏幕接通電話：“喂。”
“許願，你比賽比完了嗎？怎麽還不回來啊？”電話那頭，陳蕉問，“阿姨剛過來查寝，問你來着。”
她低頭望着路燈下自己的影子，有一下沒一下地踮腳尖：“我在和學姐學長吃飯，吃完就回來。你幫我跟阿姨說一聲。”
“行，那你別太晚了。”
許願“嗯”了聲，挂斷了電話。
她轉過身，卻見李立唯推開玻璃門，緩緩走出來。
他雙手插在衣服口袋裏，見着她，便笑了下，臉色仍舊不好，他走近了，解釋：“裏面有點悶，我出來透透氣。”
她點點頭，沒多問，擡腳要擦身而過之際，倏地被叫住。
“許願。”
她轉過身，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喝了酒的緣故，李立唯鼻尖有點紅，他望着她，嗓子幹幹的，聲音擠出來：“你沒有什麽想對我說的嗎？”
燈光昏黃，她看清他眼底的期待。
許願後退了一步，抱歉：“我不太會安慰人，如果我是你，我也一定會感到非常傷心，我想不出什麽很好的安慰詞。”
“這樣啊……”李立唯喃喃，視線聚焦在她腳下挪動的那一段距離，他扯了下唇角，呼出一口氣，突然擡眼，正對上她的目光，“如果我是謝驚休，你會只回答這個嗎？”
許願蹙眉，沒吭聲。
借着那一絲若有若無的醉意，李立唯又問：“你是拒絕他了嗎？”
“學長。”他話音未落，她開了口，聲音加重了些，打斷他的尾音。
許願沒避開他的注視，而是直直盯着他眼底，直至瞧見那一點紅紅的顏色，嘆息一聲，語氣放柔了些，“你剛問我有什麽想對你說的。我想說，人就往前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