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一行人站到了臨海郡王府的灰岩牆下。

沈少堂将眼神飛向田小田,暗示,快給皇帝爺蹲下!

田小田一臉的委屈,撇着嘴兒可憐兮兮地把目光投向白軟軟,那副表情仿佛在說:能不能管管你家男人,叫他不要每天這麽欺負我!

白軟軟完全沒有接收到小太監投來的求救似的目光,反而朝着高高的灰岩牆頭,略有擔憂地問:“這可使得?”

“如何使不得?”沈少堂一臉的嚴肅認真。

原來,堂堂大齊少帝沈少堂,并不準備從臨海郡王府的正門入內,而是轉向臨海郡王府的偏牆角落裏,準備讓田小田和莫南風蹲于牆下,他好踩着田小田,從牆頭上爬進臨海郡王府去!

真不是他這位堂堂大齊少帝腦袋抽風,而是面對夜裏夢裏,思裏念裏無數次的臨海郡王府,他的心裏,竟生出了絲絲懼意。

他竟有些害怕,怕這王府當中的人,是否還有人記得他?是否還有人認得他?他的記憶中,已全無了父親母親當年的身影,而他們現如今,已變成了何等樣子?他們還能認得出,自己是他們的兒子嗎?若認得出,他們又會如何待他?是将他當作大齊少帝,只能伏地跪拜,還是他身為兒子,可以哭跪自己的親生父母?

但是,他們當年是怎樣的狠心!

那時的他,不過三歲上下,雖然皇權在上、皇命難為,但是他們又怎麽能咬着牙,便将他一個孤零零還在吃奶的孩子,就扔進了那種地方去呢?他們難道從來沒有想過,他這一輩子的命運嗎?他們就沒有想過,他孤苦苦一個無依無靠的孩子,将會面對什麽樣的皇權壓迫,什麽樣的命懸一線,甚至,有可能就無聲無息地……死在那大內皇宮?

他們愛過他嗎?

他們疼過他嗎?

他們……想念過他嗎?

驢車一路走來,沈少堂一路上下憂思。默默思及此,竟忍不住數次悄然紅了眼眶。

雖然身為大齊皇帝,自是“孤家寡人”,但是十數年的孤苦生活,卻依然讓他覺得,自己不過就還是一個孤苦無依、漂若浮萍的孩子……站在高高的岩牆之下,仰望着生他送他的父母,他的心中充滿了猶疑、矛盾、不安與複雜。

所以,沈少堂不想貿然便直闖進王府去,才想出了帶着所有人先爬上王府的岩牆牆頭,往王府之中一探究竟的“好”辦法。

站在牆下,衆人皆是懷疑的目光,唯有小皇後軟軟仔仔細細地看了看沈少堂的臉,默默地點點頭:“好。即是公子如此決定,大家執行便是了。”

田小田和阿寶面面相觑。

到是莫南風一直看着帝後的表情。

沈少堂心裏不知道為什麽,由剛剛的惴惴不安,竟因她的這句話,而微微地安心下來。

沈少堂:“田小田,蹲下!南風!”

堂堂大齊少帝的一聲令下,輕功絕佳的莫南風已經以一個“竄天猴”的姿勢,噌地一下跳上了高高的牆頭。小太監田小田站在底下默默撇嘴:最沒義氣的就是你了,你竄得這麽快,剩下我一個人在底下當墊腳石,你沒道義、沒良心、沒同胞愛、沒……哎喲媽也……

田小田委委屈屈地還沒腹诽完,就只覺得自己背上被重重地一踩!這一腳下來,差點把他的尾巴骨都給踩裂。

田小田疼得龇牙咧嘴地回頭一看——嘿,猜的沒錯,正是咱家小胖後,一腳踩在了他瘦巴巴的脊背上!皇後娘娘啊,跪求您午飯少吃二兩啊……

白軟軟一腳踩着田小田,一手由沈少堂扶着,再由莫南風在上,先行上了臨海郡王府的牆頭。接着便是阿寶、沈少堂,田小田最憋屈,他在牆下做墊腳石,得最後一個才能爬上。大家都一一爬上了牆,只是這處牆頭好像有點短窄,一下子騎了這麽多人,很是奇怪。于是軟軟便讓莫南風在沈少堂上來之前,将她先順着牆沿放了下去。

沈少堂爬上了牆頭。

身為堂堂大齊少帝,他還是第一次爬人家家裏的牆頭。別說這姿勢有點不怎麽好看,但是的确是“身在牆頭上,一覽房間小”——

只見眼前臨海郡王府,甚是亭臺樓院,重重疊疊。沒有大齊皇宮那般的繁複和輝煌,但總也稱得上是古樸大氣。尤其是後宅的數套院子,朱門碧樹、炊袅依袅,不知怎的就比他住了十數年的大齊皇宮多了那麽一絲煙火之氣,也多了幾分淡淡的溫馨和溫暖。沈少堂忍不住幻想,若他從小便生于此、長于此、住于此,是否也能一如庭院中人一般,平平淡淡、簡簡單單、小日子、小幸福……

正值此遠眺,牆下的白軟軟忽然對着沈少堂揮手。

沈少堂回頭:“先等等,還有一個倒黴蛋沒有爬上來。”

田小田排在最後一個,正在四肢掙紮地往牆頭上爬,莫南風伸長了手去撈他。

沒想到,白軟軟更加熱情地對他揮手。

沈少堂:“我說你再等一下——”

大齊少帝無奈,只能回頭去看田小田。田小田這倒黴蛋平素是太缺乏運動了,被莫南風生生拖着,卻還是爬不上來。

沈少堂怒目:“你這個沒用的東西!”

田小田正在努力地四腿并用,一聽萬歲爺的訓斥,直吓得雙腿兒一軟,整個人差點掉下牆去。沈少堂善心一發,彎腰伸手撈他。哪知田小田這個又膽小又怕死的小東西,一手便薅住了沈少堂的褲腿!

沈少堂本來就是騎坐在郡王府的牆頭之上,粗糙的岩面直接磨在了褲面上;而現在田小田又死死地拉住了他的褲子,雖然沈少堂及時伸手一把按住了自己的腰帶,制止了整條褲子都被田小田這家夥給扯掉的危險;但是卻防不住灰岩牆上粗粗的顆粒感,只覺得自己的褲子被他生生地一拉——嘶嘶——一拽——嘶嘶——

嗯,怎麽,感覺,有點,涼?

沈少堂低頭,便眼睜睜地看到自己大腿.內.側的外褲縫線,已經在田小田死死地拉拽之下,生生地——嘣嘣嘣——親愛的可愛的最愛的縫線——離他遠去!

沈少堂眼角抽搐:“放手。”

田小田:“公子……不要……”

沈少堂:“滾。放手!”

田小田:“公子,我若放手,就要摔下去啦!”

沈少堂咬牙切齒:“快給我放手!”

特麽的你再不放手,你家皇帝爺我的褲子就要被扯爛了!

倒黴蛋田小田還死抱着沈少堂的褲子不放,眼看就要摔下牆頭去。好在莫南風一個閃身,在田小田差點親吻大地的那一刻,将他撈上了牆。

呼——得救了。

田小田終于爬上了牆頭,坐在了皇帝爺的身後,但是,呃……為什麽皇帝爺的表情這麽可怕……

沈少堂一手提着褲角,一邊咬牙切齒,恨不得要轉頭暴揍田小田一頓了。

但是,眼前的正事在先。

沈少堂轉回頭,看到他的小胖後白軟軟還站在牆下。軟軟對他揮手——熱情揮手——

“我們就下來。”沈少堂應了一聲。

白軟軟劇烈搖頭,擺手,不要不要——

但是已然晚了!

沈少帝以一個“鹞子翻身”的精彩姿勢,由牆頭上一飛而下!

卻沒想到,腳都沒有站穩,忽然便于圍牆之下突地竄出一整隊王府守衛,唰地一下亮出寒光閃閃的刀刀槍槍,嘿地一聲将他們所有人便團團包圍!

沈少堂大驚。

轉頭看着白軟軟,眼神飛過去:你都已看到牆下如此多的伏兵竟還揮手讓我們跳下來!

無辜軟軟眨着自己的大眼睛,眼神也向着沈少堂飛過來:我明明已經拼命擺手要你不要跳下來了,你居然還是一個大鵬展翅能怪得了誰!

大鵬、展、翅?

怎麽可能,那是鹞子翻身!

沈少帝一臉奇葩表情。

于是,他們一行人,全都被逮到了臨海郡王府的小花廳。

田小田撇着嘴,一臉的委屈;莫南風一身的戾氣,惹我試試!侍女阿寶一臉的好奇,哎這花廳布置的不錯呢;小胖後白軟軟一臉的坦然,反正她們又不是來偷東西的。只有沈少堂心下有些忐忑,他并不想用這樣的方式與臨海王家的家人相見,又不想現在便擡出自己的身份,如此開端,實在不好。

正當一群人焦慮和焦燥不安時,廳門之後響起了噔噔噔噔的腳步聲。

這聲音又急又促,踩在地上咚咚作響;只聽着這腳步,便知這人是個急性子,而且素日也應該長年習武,而且練得非是上三路的輕飄武功,到像是練得下三盤的鐵器重武才會有的腳步。

而且随着腳步聲,一聲粗犷的聲音嗡嗡傳來——

“何人敢擅闖我臨海王府!”

聲音嗡嗡作響,激蕩廳堂。

衆人心下皆想,這來的定然是個彪形大漢。

不由得心下頓時皆緊張起來,而眼前跟着一花——

一名雷厲風行、雷霆萬均、雷聲隆隆的高大男人,便帶着三五名粗壯的家丁,奔入了花廳。

但是,讓人大跌眼鏡的是——來人雖然生得高高大大,但是身形颀長,白面白皮,一雙.飛挑入眉的單鳳眼,一張稱不上花容月貌但也絕對如比潘安的美人長相。

衆人吃驚地連下巴都要掉下來了,這這這這,這居然就是剛剛怒吼的漢子麽?這這這這,這明明是一條——好帥的漢子啊!

軟軟禁不住便将目光從帥漢子的臉上,又移到沈少堂的臉上,再移回去,啧啧啧。

沈少堂眼角抖動,她啧啧啧是什麽意思?難不成堂堂朕,還長得不如他麽?

帥漢子把一雙單鳳目朝着他們所有人一掃,又開口斥問道:“便是你們——爬牆頭闖入了我家臨海王府麽?!”

哎呀,原來見到了帥漢子的真面目,那嗡嗡之聲再也不覺是粗犷粗魯,現下聽起來,竟是這般男性荷爾蒙爆棚、蘇破天際啊。

白軟軟看着眼前的小帥漢子,胖嘟嘟的小臉兒,笑成了一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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