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沒玩出個花活兒來,就被臨海王逮了個正着。
無趣,實在無趣。
翌日。
臨海王府的正廳裏,人跪了一地。
不僅沈家的四個兒子老大、老三、小五爺和小七爺都齊刷刷跪在地上,甚至連出了嫁的二小姐、四姑娘、六姑娘都被拽回了家,連帶着尚在閨閣的沈八妹,都滿滿當當地跪了一地。胖嘟嘟一身軟肉的臨海王沈濯,已經胖到向下跪地時肚肚上的軟肉肉都會咚咚咚……作響了,卻還是由着兩名家丁扶着他,向着堂堂大齊少帝沈少堂跪了下去。
“臣臨海王沈濯,率四子四女拜見我皇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衆人跟着伏地,山呼萬歲磕頭不止。
堂堂大齊少帝沈少堂一身月白長袍,玉樹而立;卻一直負手相背,不面衆人。
小皇後白軟軟到是一直站在正廳的一側。
沈濯等人雖早已得到京城消息,知曉大齊少帝已于數月前大婚;娶了一名從七品光祿寺主薄的獨生女兒作了大齊皇後;但是因着沈濯自十八年前“請調封地”,再未進過大齊京都,更沒有見過光祿寺主薄白光,自然也就從沒有見過他的獨生女兒白軟軟;恰于昨日,白軟軟又命阿寶、田小田、莫南風都不許透露她的身份,只以“陛下伴随”而告知臨海王府;所以臨海王沈濯雖然認出了少帝沈少堂,卻獨獨錯過了當朝小皇後白軟軟。
軟軟眼看着沈濯等人跪地請安,但沈少堂遲遲沒有回應,一直站在“群衆圍觀區”的軟軟,再也按捺不住了。她有點好奇地半蹲着湊到臨海王身邊,伏低身子悄聲問——
“王爺,你是如何認出陛下的?”
圓嘟嘟的臨海王歪頭看了看白軟軟,小圓眼睛一眨巴,也跟着悄悄聲回答:“陛下幼時出生時,腿.根處便有一枚小痣……”
噫?
腿、根、處哦?
白軟軟心頭一動,忍不住朝着玉樹臨風的堂堂大齊少帝沈少堂的背影望去——
“可是,這般地方,王爺是如何看到的?”軟軟皇後滿心奇怪。
臨海王:“昨夜不幸涼風起,陛下衣袂飄飄,本王不甚低頭便……看、到、了。”
翩翩玉立的沈少帝雙腿一抖,不由自主地将自己玉立的後衫猛地一蓋!
真是倒了個黴!
都怪昨日田小田那個小渾蛋,竟害他于岩牆上不慎将褲子磨破,不想得好端端的一場“私探”,卻活脫脫被臨海王一眼看穿,将他堂堂少帝逮了個正着。
小皇後白軟軟卻絲毫未體會到少帝的窘迫心情,卻還是一臉純真托着兩腮地研究着沈少堂的背影:“王爺,那枚小痣可在哪?哪條腿上?我怎麽看不見……”
臨海王嘿嘿一笑:“沒事,你以後就能看到了。”
哦……以,後,呀。
軟軟側目。
沈少堂雖然背立他們,但是此刻心中卻有一萬句——嗯——要講!你們背着我堂堂少帝講壞話便也講了,能不能将聲音放低些!你們要偷看我少帝的大腿也看了,能不能不要告訴他的小皇後,她以後就一定能看見!你們到底是想怎樣,當他堂堂沈少帝,是假的不成?!
不料這正廳上還未有個結果,就聽得廳外的石子花路上,突然傳來一陣環佩衣裙、金鈴叮咚作響。擡頭一望,卻是一名身着淡紫襖褂、水紅羅裙,系了一條閃亮亮的橙色金腰帶,腕間戴了數枚黃澄澄金手镯的貴夫人,由數名丫環環繞扶行,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奔行而來。
白軟軟望着夫人這一步三晃,一身三響的行頭,簡直——目瞪口呆。
好……不落俗套的打扮!
卻見貴夫人奔入正廳之前,已一聲哭出來——
“兒啊!”
負手背立的沈少堂,身姿一抖。
臨海王爺沈濯見狀,不由分說地便将貴夫人一拖。
“休得胡言。”沈濯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往下一拖。
貴夫人跪地,一身的金鈴叮叮玲玲,活脫脫一個“甜系美少女”。顯而易見,這名又哭又笑,又說又叮叮響的貴夫人,便定然是臨海王沈濯的正堂王妃,臨海王府的當家主母了。
“誰在胡言了,我在哭我的兒。”沈王妃不服氣地将王爺的手一甩,又差點叮叮咚地往前撲過去。
臨海王爺一手拉住她:“別胡說,這裏哪有你的兒,只有當今陛下。你見了陛下還不好生行禮,是要以下犯上嗎?”
沈王妃将眼睛一瞪,怒視王爺:“他是陛下,也是我的兒,打我肚裏爬出來的孩子,即使貴為了皇帝也一輩子都是我的兒。我疼我的兒,你嫉妒嗎?”
沈王妃特別不服氣地回頭,将手一擺:“快來,将我剛剛親手為陛下炖得椰奶甜豆花與陛下端上來。”
有丫頭在後頭應聲,端着一碗雪白的豆花便要近前來。
臨海王爺一見,整個人都快要跳起來了!
“什麽!”臨海王爺圓咚咚的身體一晃,“你竟敢與陛下吃甜豆花!你難道不知道,咱家陛下最愛的是鹹豆花嗎?”
“呸,你家豆花才要吃鹹的!”王妃不服氣,也跟着一步跳了起來,“陛下在咱家長大時,最愛吃的便是我親手炖的甜豆花!況且先帝爺在世時,也嘗過我親手炖的椰奶甜豆花,還因此與我們王府提了兩個大字的匾額——甜家呢!”
臨海王爺大怒,咚咚咚地腆着自己的圓肚肚,怒吼:“屁!先帝與咱家題的,明明是‘鹹家’!”
“甜!”甜系沈王妃不服氣地吼回去。
“鹹!”腌系沈王爺咆哮欲壓王妃!
“甜”“鹹”二字怒吼不絕,咆哮之聲,回蕩臨海王府三十裏……
小胖皇後白軟軟被夾在臨海王爺與臨海王妃之間,蹲于地上簡直都看傻了……真是路上計算了千百次,心頭猶豫了千百回,猜測他的父母将會是一對什麽樣的慈愛夫妻,他的父母又可能會是一對怎樣狠心的夫妻……但是卻萬萬沒有想到……他的父母……居然會是一對……甜鹹大戰了三十年的……死對頭夫妻!
更加誇張的是,這對甜鹹夫妻不僅看傻了小皇後白軟軟,而旁邊的圍觀群衆們——老大、老三、老五、小七,二小姐、四小姐、六小姐、八妹妹也同時分成了兩派,甜系媽、鹹系爹,一碗豆花的味道問題,頓時變成了臨海王府的世紀大讨論。而臨海王府的家丁們,甚至已将此見怪不怪,衆家丁開始脫了靴子、席地而坐,或拿出燒餅果子,或拿出紙牌麻九……
要不要這麽誇張啊!
正待臨海王府又要展開一通轟轟烈烈的“世紀大對決”時,一直被忽略日久的堂堂大齊少帝沈少堂,終于忍無可忍地對着田小田扔了個眼色。
小太監田小田清清嗓門兒,雙腿紮馬,氣沉丹田,尖吼一聲——
“陛下谕!”
衆人被吓了一跳。
田小田:“陛下有旨,此番路入臨海王府,乃陛下私行一游,未及陛下聖谕,所有人等一律不得透露陛下身份行蹤;未及陛下诏見,任何人等不得踏入陛下東廂行宮。欽此!”
沈少堂終于回過頭來。
面色黑沉,目光冷冷。
他朝着衆人微掃一眼,拂袖而去。
白軟軟依然還蹲在地上,托着兩腮,望他的背影……
皇帝好像生氣了。
然爾,臨海王府裏好像并沒有人将此放在眼裏。甜鹹王爺王妃的世紀大鬥決依然還在轟轟烈烈,于是沈少堂入住的王府東廂院的門前,被滿滿當當地排滿了鹹系王爺和甜系王妃送來的各種各樣的吃食——
清香甜粽子!鹹鮮肉粽子!蓮蓉雙蛋甜月餅!酥脆金黃鮮肉鹹月餅!銀耳雞蛋甜糖水!醬油蔥花鹹荷包蛋!蕃茄糖炒蛋……蕃茄醬油蛋……甜湯圓……鹹湯圓……
排排盤盤杯杯碗碗,步步相對、盤盤阻擊!
小皇後白軟軟眼睜睜地看着這東院門前的杯子盤碗都快要排出八裏之外了,直懷疑若是沈少堂将這些所有的甜鹹之物全吃下去,非得吐得三天三夜、昨天隔夜都不想再吃飯了才拉倒。啧啧啧,不知有這麽一對奇葩父母,到底是福還是禍呢。
不過,數些日子以來,白軟軟也沒有閑着。她充分利用了自己不被任何人知曉的身份之便,急速、迅速、透徹、完整地走遍了整個臨海王府;充分利用了在王府中生活的每一刻鐘,與臨海王府中上到世子二姐,下到掃地廚娘,中到傳說中奶過皇帝爺的親奶媽,她全都懷着一顆“認真、關切、熱忱、忠誠”的皇後之心,親切無比地會晤走訪了一遍。
從而得到了很多傳說中的一手“曠世資料”。
比如,沈王府家世子爺沈老大說,陛下出生時非常“壓稱”,身達九斤之重,乃為十裏八鄉的第一——巨嬰。
再比如,沈王府中傳奇掃地“家丁大爺”,陛下幼時還曾拜他為師,下定決心将來要成為天下第一——掃地小王爺。
還比如,沈王府中稱自陛下呱呱墜地,便親自一口一口奶水喂養的親生乳娘,悄悄說陛下吃奶時很有個特殊的愛好,便是于八月時才甫一生了牙,便愛咬了……細細地磨……姑娘,你可要保重呵!
呃……
小皇後軟軟愣了很大一會兒,他吃奶時的怪毛病,跟她有什麽關系?莫不是,他現在還沒斷奶不成?
思及此,白軟軟差點笑得從東廂院的臺階上撅過去。
最後,小皇後白軟軟親切會晤地乃是讓小皇後十分熱愛的沈家小五爺,眼看着有着一雙漂亮單鳳目、劍眉星眸的小五哥坐在她的身邊,白軟軟的一張小臉兒,便又笑成了一朵大紅花。白軟軟軟綿綿地問小五爺,她已在整個王府裏探聽到了許多“秘密資料”,小五爺準備給她一個什麽特別的禮物呢?
沈小五爺摸着下巴微微沉思。
軟軟看着小五爺的動作,心下忍不住一直喊好帥好帥。
小五爺卻在漫長的記憶中努力搜尋,終于,他尋到了。既然漂亮的姑娘發問了,他怎生都要給姑娘弄個大的。
沈小五爺于是清了清嗓子,以低沉而磁性的聲音問道:“你可知道,陛下幼時的花名麽?”
軟軟認真地搖搖頭:“我猜——難道是叫九哥?”
臨海王府中,世子與公子小姐們皆是按排行排名,難不成沈少堂的花名,也應該按排行所排?
小五爺很是不屑地撇了一下嘴:“若是只按排行,那還叫什麽花名。我便告訴你是了。陛下幼時的花名——乃叫一夜——八次郎。”
軟軟的表情——(⊙o⊙)
他被從臨海王府抱走時,不過小小三歲啊!小小三歲便能得此令整個大齊女人震驚不已、令所有大齊男人聞風喪膽的鼎鼎花名?!真不愧是陛下啊陛下,大齊之光。
小五爺看着白軟軟被吓呆的表情,撲哧一下笑出來:“你可想到何處去了?陛下這個花名——乃是因為他兩歲之時太過貪吃,某夜喝多了夜奶,一次尿光了我們八個兄姐的床而已!”
哈?!
一夜尿八床?
一夜八次郎!
《大齊稗》:帝幼,貪奶,一夜尿光八次床!得之:大齊之光,八次郎也。
——史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