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章

第 36 章

月光搖曳,床幔流香。

傅暝薄唇尋梭到她的唇邊,灼熱的氣息噴到莫念秋臉上,撓得她有些發癢。

幾乎是下意識地,莫念秋略偏偏頭避開了。

他的唇落了空。

這一下出乎意料也在情理之中,傅暝動作微頓,灼熱的唇又循着她的耳邊咬去。

一只游離的手慢慢撫上,

莫念秋神色開始迷離,

這也難怪。

上一世,她癡迷于傅暝,不僅癡迷于他姣好的容顏,更是他強健的體魄。

即使意識是抗拒的,但身體仍舊本能地回應着這份熟悉的感覺,就像深深刻在身體上的烙印,很難消除。

搜裹着最後一絲清醒,

莫念秋迫使自己認真現實,這只不過是傅暝為了綿延子嗣罷了,難不成她還奢求愛嘛!

她既然已經對傅暝沒有什麽希冀,索性一并拒之門外。

念及此,莫念秋臉上的紅潮很快褪去,神情冷靜下來。

當下只覺羞惱,猛地推向傅暝,只可惜她與他之間的力量懸殊實在太大,她使盡全力的一推,落在傅暝胸前,似是嬌嗔說着“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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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胸口劇烈地起伏着,莫念秋感受到狂亂的跳動,指尖驀然抽離,卻被溫熱透着薄汗的手掌緊緊逮住,稍一用力,雙手又被牢牢鎖在了頭頂,

說過的不勉強呢!

果不其然,都是些騙人的鬼話。對于一個高居于上的男子,征服天下與征服身下人,皆是他宣示能力與霸權的方式。

他怎麽可能輕易放任妻子在側,不去采撷。

上一世的劇痛感瞬時襲入腦中,她害怕地顫抖着。

就當莫念秋以為今夜終将躲不過時,叩門聲響,“殿下,沈娘子突然肚子疼,您快去看看吧。”

正在索取的唇微頓,悶聲應道,“知道了。”

莫念秋試圖抽身離去,傅暝卻加重了力度,全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莫念秋看着他的目光愈發灼亮,頃刻間就噴湧而出,

嗓音因壓抑變得沙啞,

“可以嗎?”

莫念秋剛要拒絕,門外那人許是聽見沒了聲響,又提高了些嗓音,“殿下,沈娘子好似見了紅,穩婆說有早産的跡象,飛櫻閣都亂成一鍋粥了。沈娘子怕是熬不過了。”

這話聽着耳熟。

火熱的旖旎如潮水般退去,傅暝眸眼裏迅速恢複平靜,只剩一點清冷的波光,他放開莫念秋慢慢起了身,

望了衣衫不整的小妻子片刻,傅暝什麽話也沒說,轉身披了衣衫出了門。

莫念秋長長地舒了口氣。

聽見傅暝隐隐走遠,只剩寒風裹着只言片語留在原地,“請張院判了嗎?”

張院判專治女子孕時雜症,想來沈婉婉這次肯定又有驚無險。

是了,上一世,沈婉婉時不時地也會肚子疼、見紅,每次都好巧不巧地在她與太子好不容易見一面的時候發作,

真是絕好的依仗。

沈婉婉仗着她有孕在身,且是沈家托天家照看她,又依着宣平侯和沈成渝拜托太子看護她,所以毫無忌諱地用肚子裏的孩子請走傅暝。

且屢試不爽。

這麽一想,沈婉婉發覺肚子裏的孩子也沒那麽容易掉。

只是上一世礙于一葉障目,看不清而已。

莫念秋冷笑一聲,裹了裹身上的錦被。不過這次真要感謝沈婉婉了,今晚終于可以安穩睡個好覺。

想罷,微微側身,幾息間便沉沉地睡着了。

傅暝到飛櫻閣時,院子裏早已亂作一團,稍稍駐足後,太醫問完診過來禀報,“太子殿下,郭夫人這是郁結于心,憂思成疾,才會大動了胎氣,幸好發現及時。老臣已經施診穩住了胎動,只需按時吃藥,靜養即可。”

“嗯。”傅暝微微擰着眉心應着。

既然沒事,傅暝提腳剛想離開,沈婉婉被兩個宮人攙扶着走出來,她全然沒有了往日的神采,身體半佝偻着,面色蒼白,目中無光,步履艱難地挪到傅暝面前跪倒在地,聲音虛弱得仿佛下刻就要斷氣,

“太子表哥,都是我的錯,如今這般模樣也是我自食惡果。表哥表嫂情誼篤厚,我卻如此不看顏色,巴巴念着與表哥的往日情分,在這幾乎舉目無親的汴京城裏,想得到表哥的半分眷顧,才惹得表嫂誤會。都是我的錯……”

話說到這,已經泣不成聲,嗚嗚咽咽地哭得格外傷心。

傅暝冰着一張臉,薄唇緊繃,未置一詞。

沈婉婉哭了一會發覺不管用,稍稍收了哭聲,跪正後鄭重地叩首,“太子表哥,我如今已經別無所求,不為其他,請太子表哥大發慈悲,饒過從小伴我長大的秦嬷嬷,我願意和她搬出東宮,只求太子表哥饒她一命。”

傅暝臉色又沉了幾分,語氣不善,“我答應舅舅要護着你等他們回京,定不會食言。她本是宣平侯府的人,我可以不殺她,只是,她也不能留在你身邊了。”

“來人。”傅暝冷喝道,“将秦嬷嬷送至宣平侯府關起來,待到舅舅回來,再做處置。”

“表哥,我舉目無親,身子又重,您讓我同她一同出府吧!”沈婉婉太了解傅暝了,他這是已然起了殺心,只是礙于宣平侯府的顏面,送回去發配罷了。

以父親的秉性,肯定想都不想,直接将秦嬷嬷杖斃。

沈婉婉爬到傅暝腳邊,拉着他的衣擺,凄婉動人,“表哥,您将秦嬷嬷送回去也是送死。求求您了,一切都是我的錯,與她無關,我願意和秦嬷嬷一同去道觀,安穩度日,不問世事,為您和太子妃祈福,求您放過她吧!”

“惡仆傷主,留在身邊早晚害了你。”傅暝的話有種不容置疑的漠然。

沈婉婉聞之如五雷灌頂,身體癱軟茫然地滑倒在傅暝腳邊。

傅暝将衣擺抽出,只留了一句話,“好好休息,安穩地生下孩子,等着舅舅接你回府。”言畢,片刻未多留,轉身離去。

厚厚的門簾揭開,呼啦啦灌進來一股寒氣,在沈婉婉面上凝成冰渣,她目光如劍,聲音柔中帶刺,“莫念秋,這是你逼我的。”

傅暝回到宜春閣時,床上的人早已睡得沉不知味。莫念秋烏發鋪枕,中衣的領口被她胡亂地撓開,露出鎖骨處一片春膚秀色,一縷青絲沿着衣領搭在胸口起伏處,便是這撓得她癢。

傅暝輕手褪了外衣,将那縷青絲挽出,在指尖繞了幾圈,才任其滑落。

他原本的錦被皺作一團窩縮在床腳,他也懶得拉過來,揭開莫念秋的錦被鑽了進去,

剛剛躺好,莫念秋的身體尋到了熟悉的味道,一股腦貼了上來,傅暝嘴角勾起個淺淺的笑,将手臂伸過她的頸後,攬過來,莫念秋在他懷裏蹭了蹭,最後找到個舒服的姿勢,又接着安穩地睡着了。

傅暝撥開她散在額間的碎發,不多會,也安穩地睡去。

一夜無夢,晨光未顯,兩人便起了身。

莫念秋腦袋還有些昏昏的,她仍有些難以置信,剛才睜眼時,她分明又發現自己躺在傅暝懷中,用前幾日那般姿勢纏着他。

想不通,他明明已經離開了,怎麽會去而複返!

從未有過如此先例。

還沒等莫念秋想明白,宜春閣陸陸續續進來許多小內侍,打頭的是劉內侍,他先朝太子行禮,

“殿下,您吩咐的都已經辦好了。”

莫念秋疑惑地看着一個接一個擡進來的大紅漆箱,“這是什麽?”

劉內侍笑得合不攏嘴,“太子妃殿下,這是太子殿下的衣物和一應慣用的什物,您看咱們放在哪裏?”

“衣物…”莫念秋一時語噎,神情恍然地看向傅瞑。

小內侍正為他帶着發冠,傅瞑神色如常,吩咐着,“先放在這裏!等宮宴回來,再一一收拾。”

“是。”劉內侍趕忙應着,又禀報着,“這些東西平日裏都是蘇女官打理,奴才就将她一起撥給太子妃院裏了。”

這是什麽意思!

舉家遷到宜春閣?

往日低頭不見擡頭見如何是好!

莫念秋一時心緒紛雜,懷着心事出了門。

到了門外,又見只有一輛馬車停在那,她有些愣神,難不成他們要和沈婉婉同乘一車?

心裏說不上什麽滋味,只是忽然就明白了,原來是傅瞑想魚和熊掌都要兼得。

緣何?

難道是因為父親健在?莫家尚有用?

馬車前,莫念秋無意在冰天雪地裏等些不相幹的人,拾着裙擺先行上車,鬼使神差的,一只手伸了過來,掌心覆着薄繭,散發着似有若無的溫熱,

那是傅瞑的手。

莫念秋眼睫淡淡地垂着,餘光疲怠,權當沒有看見,臂窩處的衣袖微掃過他的手,兀自上了車。

作戲罷了,她倦了。

剛一落座,莫念秋正拿着消遣的賬冊出來,傅瞑緊跟其後鑽入馬車,

“走!”

馬車輕晃,莫念秋眼睑眨眨,一臉疑惑地看向他,

“郭夫人還沒上車呢!”

“她身體不适,不必去赴宴。”聲音清涼無波,看不出端倪。

他側過身來,遞過一個手爐給她,“今日陰雲,偏冷,你拿着這個會好些。”

莫念秋視線輕垂,看着那個紅絲綢包裹着的鑲金手爐,緩緩搖了搖頭,“不必了。這與理不合。禮制如此,本就是讓我們淩然于身、心存敬畏,自是與暖意不可兼得。”

傅瞑眼神複雜地看向他,見莫念秋目光垂下,手握着賬冊,臉上幾乎沒什麽表情,眼神定了一下,握着手爐的手緊了又松,松了又緊,

寂寥地收回,肅穆而坐。

這神情他是熟悉的,

哪裏又氣到她了?

“太子妃所言甚是,本宮無禮了。”

心裏無端噎了口氣,只道來日方長。

不循片刻功夫,馬車停下,

巍峨的宮牆上喜氣洋洋,長長的紅綢随風而動,十步一個大紅燈籠,映襯着今日的喜慶。

傅瞑和莫念秋在宣德門外下車,這次,莫念秋沒有推拒傅瞑的好意,纖纖玉手虛虛落在傅瞑手心,任由他扶着下車,

反被他握住了,力道不輕不重,溫熱徐徐傳來,莫念秋試着掙脫兩次無果,此時,時不時有官員親眷過來請安,莫念秋不敢太大動作,被握得渾身不自在。

她以一個奇怪地姿勢被傅瞑莊重地托握着手,經過冗長的步道,朝大慶殿走去,似是感受到莫念秋身體的緊繃,傅暝的話格外密,

“別緊張,跟着我走便是。”

“臺階靠右而上。”

“父皇母後未到,咱們先到座位上等候。”

“會有人過來問安,喜則多說兩句,不喜不必搭理。”

“如若需要站起來,我會先站,你随着我站便可。”

……

一路走來,莫念秋數不清傅瞑到底囑咐了她多少句,似是極不放心她。

莫念秋無甚多言,勾着溫婉端莊的笑容,目不斜視,由傅瞑牽着緩緩走至坐的位置。反正有他在前面擋着,自己只需微笑颔首,偶爾回禮。

行至大殿落座,手掌一松,莫念秋如釋重負,整個身體都松快了下來。

她上一世幾度入宮參加宮宴,一應套路駕輕就熟,只是懶得與傅暝争辯。

此時上位者未到,王公大臣們也來了不過半數,莫念秋喝兩口清茶,吃了塊桂花酥,氣定神閑地享受着半刻閑暇。她猶記得宮裏的桂花酥爽口不膩,最為好吃。

待她用完,身旁的小宮女即刻替她又斟滿茶水,桂花酥也換了新的。

不露任何痕跡。

如此,就可以莊重而坐,輕松挨過繁瑣的禮儀。

要知道,元日朝拜得堪堪一個上午方能結束。晨起得又早又急,哪裏顧得上吃東西,之前她便是拘謹着,前胸貼後背硬挨到午膳,也沒能得到傅瞑的一個眼神。

如今,她倒是毫無顧忌了。

吃飽喝足,莫念秋等閑看着大殿裏稀稀拉拉走動的人群,有些她還記得,有些人她已經沒甚印象,有的人即将貶黜出京,有些人即将名聲大噪。

他們不知今後事,此刻皆洋溢着歡喜,藏掖着各自的心事,互相寒暄。

在莫念秋愣神的一瞬,那只終于收走的手猝不及防又出現在眼前,她使勁後仰試圖避開。

“別動。”帶着些許無奈的呵斥。

莫念秋被這樣一喝,身形微頓,傅瞑的手随即追上來,落在她的唇角,

“偷吃便偷吃吧!也不知道收拾下。”

是怪她嘛!

四目相對,傅瞑目光平靜而自然。

好似沒有。

“我自己來。”莫念秋手中無帕,也伸過手去擦,兩雙手撞擊一起,她下意識避開,傅瞑鑽了空子,輕巧地捏走莫念秋唇邊的殘渣。

蜀王夫婦恰在此時雙雙走過來,蜀王“哈哈哈”笑着,“太子與太子妃真是伉俪情深呢!羨煞旁人。”

莫念秋循聲望去,微微颔首,傅暝沒有起身,她便也沒起。

兄弟倆又寒暄了多久,李凝煙便瞪了莫念秋多會。

自上次長公主府一別,她倆再沒見過,前段時日聽見她去了西境,本想就讓她把命留在那,卻沒想到竟然回來了。

又端着一副太子妃高高在上的架勢,

真是可惡、可憎!

宮宴喧嚣,蓋住了冬日的嚴寒。

穿朝服的大臣們攜着家眷相繼到齊,人頭攢動之間,莫念秋看見了莫家大姑娘莫瑾的身影,她一旁是莫家弟弟莫博文,倒是沒見阿爹的身影。

她偏偏頭問道,“莫瑾和莫博文怎麽進來的?”

心澈附在她耳邊回道,“太子妃,此事我剛剛聽說,還未向您禀報。您先前要的那張帖子本是大姑娘二姑娘僵持不下,争得差點打起來,聽說二姑娘為此都被推進了湖裏,染了風寒來不了,本來,大姑娘鐵定要來的。可是,最後老夫人做主将帖子給了公子。”

“那麽,莫瑾又是怎麽進來的?”

心澈輕嘆了口,“帖子被公子奪去後,大姑娘不吃不喝、哭天搶地,老爺歸家後求着老爺再給她要張,老爺沒答應。聽說今晨偷躲在車凳底下過來的。”

“本來,大姑娘是被侍衛攔住了,她就遣人尋你,想讓你帶她進來,可惜沒堵到您。就,就遇見了郭夫人,郭夫人帶她進來的。”

“郭夫人?”

莫念秋有些吃驚,瞧了眼正襟危坐的傅暝,意味不明的神色淡然蕩開,迅速化為一縷促狹,雙手攤開,

“看來,今日又有好戲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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