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小妹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的,小聲勸和:“首長,他在這等了也蠻久的,你現在打電話叫代駕還費時……”

話還沒說完,“哐當”一聲,李海洋拄着收銀臺的手一滑,連帶着掃落桌上那盆文竹,一屁股摔倒在地。

小妹吓了一跳,忙繞出收銀臺去撿那盆養了三年的文竹。

前幾天剛換了花盆底,陶瓷的,這會磕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連着盆裏栽的土都摔散了。

李海洋這麽一摔,也清醒了,側身捂着尾椎骨也不敢喊疼,用掌棱撥回土,正要去撿碎片,小妹疊聲喊道:“行行行,你別動,給它留個全屍。”

李海洋手上動作一僵,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小妹,生怕惹哭她,急忙道歉:“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小妹心疼得不行,又不好和喝醉的人計較,嘴上說着“沒事”,眼眶卻整個都紅了。

就這會功夫,傅征把車鑰匙抛給還等着他給話的代駕,吩咐他去後面的巷子裏把車開來。他俯身,托着李海洋的胳膊架起他,瞥了眼他按在尾椎的手:“摔着了?”

“就有點疼。”李海洋覺得自己摔一下就跟瓷做的一樣,有些臊得慌:“以前在部隊的時候從橫杠上摔下來都沒點屁事……”

不知道誰順口接了句:“那他媽的是以前。”

——

代駕從巷子後面把車開過來,停在店門口,見人還都圍着收銀臺,摁了下喇叭。

七八個人,一次性送不走,分兩批。

第二批是從外地趕來的退伍老兵,今晚在南辰市住一晚,明早再離開。

代駕幫着把人擡上車,氣喘籲籲地坐回駕駛座,忍不住腹诽:這些當兵的,是真結實……

他系上安全帶,發動引擎,邊打方向邊問:“長官,燕總把酒店安排好了,就隔着一條街,雙人房三人房或者套房都在同一層。你看你是喜歡高層落地窗的江景房,還是喜歡環境清幽點的山景房?”

Advertisement

車輪碾過路肩,彙入車道。

沒聽到回答,代駕觑了眼傅征,車廂裏頭太暗,他什麽也沒看清,頓了頓,他只能繼續道:“山景房的話離機場比較近,就是現在過去稍微遠一點,要經過一個龍門山隧道。”

仍舊沒聽到回答……

代駕有些納悶,猶豫了下,問:“都沒喜歡的?”

傅征終于擡眼,語氣冷淡:“她難道沒教你,我都不喜歡的時候要怎麽說嗎?”

代駕總覺得自己是在受夾板氣,但看在錢的份上很是耐心的解釋:“燕總說她也是軍屬,特別敬佩軍人,安排酒店是看在這些老兵的面子上,希望在南辰這晚能夠住得舒服些。”

代駕先入為主以為是情侶吵架,這會終于找到了自我定位,努力游說:“她下午一個電話讓我來這裏,說都喝了酒沒法開車。讓我就安心等着,她按包日費用結賬。再說酒店吧……近的這家叫盛遠,她們公司一接待外賓,合作方都在那,和酒店簽了長約的,真不住白不住。”

傅征點了根煙,問:“你給當她代駕多久了?”

“三年了。”代駕替他開了半扇車窗散煙味,說:“不過次數不多,她平常習慣自己開車,公司也有安排司機,出差接送都不是我的活。”

傅征側目看他。

代駕以為他不信,扯了嗓子拔高音量:“真的。我覺得你對她肯定是有什麽誤會,她今天給我打電話的時候讓我好好跟你聊聊,她平時都是個什麽人。”

也是因為她這句話,代駕才以為燕綏是和傅征拌嘴了,鬧得不愉快。

雖然也納悶,燕綏這種隔三差五就出差的大忙人是怎麽無聲無息談上戀愛的……但他賺了她這麽多年錢,這會整顆胸腔裏燃燒着正義感,恨不得直接把他腦子裏的思想全部給傅征灌輸進去。

“燕總也是會投胎,燕氏在南辰站穩腳跟的時候她從她爹手裏接過來,一接三四年。你看這公司發展得這麽好就知道,人有真本事,不是花瓶,也不是出去會跟別人亂搞的那種人。人家談生意做企劃案做得頭皮禿了你是沒看見……頭皮禿了是種修辭手法知道嗎?不是真的禿了!”

傅征在煙霧裏緩緩眯起眼,想着昨晚讓他大開眼界的郎其琛,和今晚逮句話就能說上一段路的代駕,忍不住想:她身邊怎麽盡是些不正常的人?

代駕後面還說了些什麽,傅征沒聽進去。

他只知道,燕綏在用她自己的方式向他宣告存在感。

她看懂了他的意思,卻不退縮,也不急躁。那姑且當她是認真的吧,畢竟……她的這個下馬威,就差她親自跟他說:“長官,祝你好運了。”

——

接下來的幾天,燕綏專心工作,沒動歪腦筋,也沒去傅征跟前刷存在感。

利比亞海外建設項目中标,她這幾天帶着整個工作組跟進,直到昨天才剛剛結束第一個階段的工作內容。

臨近中午,燕綏合上筆帽,按下內線叫辛芽進來。

“我中午去部隊一趟。”她把上午處理好的文件順手遞給她:“下午可能會晚點回來。”

辛芽“哦”了聲,把文件抱過來,猶豫了一下還是提醒她:“燕副總中午的飛機。”

燕綏仿佛把前兩天答應的去接機忘記得一幹二淨,懶洋洋地看了她一眼。

辛芽立刻會意:“那我去接,燕副總問起,我就說你臨時有事。”

夠上道。

燕綏滿意地揮揮手,示意她可以先出去了。

辛芽離開後,她又在辦公室坐了會,這才抓起車鑰匙,直接從專屬電梯離開。

——

為了出入方便,燕綏沒開車,叫司機開着挂了通行證的軍牌車,通過門檢進入部隊。

部隊內行車限速三十,沿着筆直的水泥路經過轉盤分流,郎其琛正好掐着時間過來,剛跑完步,汗流浃背,跟着龜行的車走了幾步,一路到食堂,停下來時替燕綏拉開車門,笑得跟久別重逢一樣燦爛:“姑。”

周六,不少士兵放假,或有外出。以至臨近飯點,眼前這家私人承包的餐廳雖還算熱鬧,卻還不至于人員滿座。

郎其琛前腳進餐廳點菜,燕綏後腳跟着進去。

雖然穿着簡單的外套長褲和板鞋,但在滿廳的水軍服或作訓服的包圍下,燕綏仍舊引人注目。

郎其琛點完菜,尋了座位先替燕綏拉開椅子,等着她坐下。

他人緣好,加上又有朗譽林和郎嘯這位舅公的後臺加持,整個部隊就沒幾個人不知道他的。見他帶了燕綏來,知道他沒有女朋友,好奇得比較含蓄:“郎其琛,你自己主動介紹下啊。”

“我姑,有喜歡的人了啊,別瞎打主意。”

和郎其琛一樣只穿着水軍服的士兵被他一句話堵得幹笑了兩聲,正要走,被郎其琛拽住,他壓低聲音,神秘兮兮的問:“看見傅隊長了沒?”

還真問對人了,他指了指廚房方向:“後門,剛出去。”

人一走,郎其琛就沖燕綏擠眉弄眼:“怎麽着,我說的吧,今天來保準讓你見到傅隊長。”

剛好上了菜,燕綏拿了筷子夾了肉片吃,不怎麽走心地誇他:“那你真是棒棒噠。”

郎其琛剛跑完五公裏,餓得前胸貼後背,沒空和她計較,一筷子夾走三片肉,塞進嘴裏,邊嚼邊含糊地說道:“每逢周六,他中午都會來這。”

燕綏筷子一頓,終于被勾起好奇心,問:“有故事?”

郎其琛又不是傅征,哪知道他為什麽每周六定點來,但在燕綏面前卻不能說不知道,他想了想,答:“可能每周六,這裏才有寒山魚吧。”

燕綏翻了個白眼,筷子一擱:“坐不住了。”

郎其琛樂得她趕緊去找傅征,他好獨享他的寒山魚。目送着燕綏往後門走去,他埋頭,繼續“掃盤行動”。

——

燕綏順着走廊走到底,是一間獨立的包廂。

包廂空着,中心位置擺了張圓桌,圍着圓桌空着間距擺了椅子,牆角還放了個置物架,再沒有別的東西。

放在圓桌上的紙巾被風吹得直飄,燕綏順着看去,才注意到玻璃窗半開,風正從窗戶裏湧進來,貼着地面打轉。

燕綏放輕了腳步走進去,視線放的遠,并沒有留意到倚着牆根的男人。

有煙味隐約沁入鼻尖,燕綏蹙眉,正在分辨方向,傅征先一步察覺,轉頭回望。那眼神,仿佛絲毫沒有意外,來的人會是她。

燕綏的“驚吓”落空,難掩失望。她撐着半開的窗臺坐上去,半個身子探出窗外,叫了他一聲:“傅征。”

這還是她第一次連名帶姓地叫他傅征。

傅征咬着煙,擡眸。

窗臺離地面有些距離,她反身坐着晃蕩着雙腳,也沒個着力點,看着晃晃悠悠的,像是随時都會掉下來。

他眉心一蹙,咬着煙聲音含糊:“什麽毛病,非得這麽坐着?”

燕綏跟沒聽見一樣,扶着窗臺故意又往外挪了挪,側身看他,笑得顧盼生輝:“怎麽着,你是算到我今天會來?”

傅征是真覺得燕綏會摔下來,他走近兩步,似笑非笑地回了句:“黃歷說我今天撞瘟神,你說我是算到了還是沒算到?”

有煙味沁入鼻尖,意外得有些好聞。

燕綏晃了晃腳,朝他笑了笑,軟聲問:“我都千辛萬苦跑進來找你了,是不是該給我個面子……”

那聲音,故意放輕了,好讓語氣裏的嬌軟随着尾音沁出來。

傅征一晃神,燕綏大半個身子都探出來,近得就在他耳邊:“留個號碼給我?”

郎其琛明天開始集訓,傅征是教官,整個集訓結束前,燕綏都不可能有機會再見到傅征。

意外的。

傅征輕揚眉,沒說好,但也沒說不好。

他側目,那雙眼又深又沉,泛着海水的潮意,就像在索馬裏那夜,他把她撲倒在甲板上時垂眸看下來的那一眼。

傅征還咬着煙,微勾了唇角,漫不經心道:“也不是不可以。”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