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傅征被她一句話詐得警覺性剛起,部隊的熄燈號吹響,號聲和手機那端重合。很快,又同時歸于沉寂。

裝逼失敗,燕綏咬着吸管,尴尬得沒好意思出聲。

短暫的安靜後,床板被壓出吱響,傅征說:“還以為你有個狗鼻子。”

哪有什麽狗鼻子。

燕綏的舅舅郎嘯昨天公差剛回,順路帶了幾箱椰子。小舅媽知道她喜歡,就叫她順路來大院帶一箱走。

郎嘯是這次封閉式集訓的總教官,燕綏把蘇小曦送到盛遠酒店後順路回了趟大院,朗譽林擔心她晚上開車不安全,沒得商量得讓她留在院裏住一晚。

正巧郎嘯回來,她借口關心郎其琛,沒費什麽功夫就套出了這次集訓的時間安排。

本還想着好好調戲下傅征,結果出師不利……

椰汁喝完,吸管爆出咕嚕聲,燕綏回過神,琢磨着等會去廚房借把刀劈開椰殼吃椰肉。

她不說話,傅征只能先開口。他倚着床頭,微瞌了雙目,聲音也變得懶散:“你打算怎麽安排?”

燕綏戴上耳機,把手機塞褲子袋裏,捧着椰子下樓去廚房。

傅征聽到她在踢踏的腳步聲裏,輕輕地嘟囔了句:“我等你電話可等了一個小時,能別上來就關心別的女人不?”

燕綏對怎麽刷存在感格外有心得,猜他應該是聽見了,又清了清嗓子,正經起來:“蘇小曦比我還大一歲,畢業兩年了居然沒有任何工作經驗。她不是應屆畢業生,在南辰可不好找工作……”

原本燕綏打的算盤是,給蘇小曦在公司裏安排個職位。要是短期內沒有合适的房源,還能暫時住在公司的員工寝室。所以晚上吃飯時,燕綏就順口問了問蘇小曦的工作經驗,尋思着給她安個适合的崗位,也算給傅征交代了。

不料,蘇小曦不止畢業兩年沒有工作經驗,她連簡歷都沒有投過,一心想要随軍當全職太太。聽見燕綏問她工作問題時,還有些意外。

燕綏從刀架上取了把結實的刀,對着椰子比劃了下,一刀落下,哐當一聲悶響,傅征睜開眼,問她:“大半夜的你磨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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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劈椰子。”話落,燕綏又一刀,就着第一道刀痕用力砍下去,虎口被震得發麻,她松了刀柄甩了甩手腕,繼續剛才的話題:“工作難找就算了,她還不情願工作,我就沒說讓她進我公司的事了。目前麽……先替她租好房子,我又不是她媽,別的管不了。”

傅征複又閉眼,低低地“嗯”了聲。

燕綏又哐哐地劈了兩下,擡刀的空隙,忽聽他指導:“找個薄弱處,刀尖鑿進去,用腕勁按着刀背下壓,試試。”

燕綏照辦,手上功夫利落,嘴也沒閑着,調戲道:“傅長官是心疼刀還是心疼我啊。”

傅征靜了幾秒,說:“是嫌你太吵。”

——

多了蘇小曦這個橫空飛來的麻煩,燕綏本來就不夠用的時間更加緊張了。

下午約了合作公司續簽合同,燕綏實在走不開,答應蘇小曦陪她去看房的事只能交給辛芽。

第一晚和蘇小曦接觸後,燕綏就不太喜歡她。辛芽臨出發前,燕綏生怕自己這個傻白甜助理會錯意太殷勤招待蘇小曦,特意把她拎到辦公室好好補了補課。

辛芽一走,合作方也到了,燕沉來辦公室叫她,不見辛芽,随口問道:“你助理呢?”

燕綏正在補妝,粉餅輕輕掃過鼻尖,擡眼看他,半開玩笑半正經道:“你助理一個頂十個,你還惦記我的辛芽。”

燕沉倚着門,好整以暇地看她用粉餅掃過眉黛,輕壓眼角,最後塗上口紅,用小拇指的指腹抹勻唇色。

她的動作很快,可落在他的眼裏,每一幀都像是靜止的,所有的畫面都像是後期處理過的明星畫報,精致奪目。

他的眸色微深,沒來得及細想,一句話脫口而出:“晚上一起慶祝下吧。”

燕綏最後看了眼鏡子,确認沒有問題,推開椅子起身,語氣淺淡得聽不出喜怒:“好啊,你定好叫我。”

她答應得這麽爽快,燕沉反而有些意外,但這種情緒只出現了短短幾秒。很快,他隐藏起所有的情緒,目光迎向朝他走來的燕綏,微笑颔首:“走吧。”

——

簽完合同,燕綏送走合作方,盤算着下半年的巨額進賬,心都要飛了,哪還有心思工作。

燕總一高興,就喜歡提前下班。

十分鐘後,公司某十人工作小群裏冒出前臺打了無數感嘆號的一條消息:“燕總又雙叒叕提前下班了。”

回複的隊列整齊劃一:“有什麽奇怪的?”

“有什麽奇怪的+1。”

“有什麽奇怪的+2。”

“……”

“有什麽奇怪的+身份證。”

前臺曰:“和燕副總一起提前下班。”

工作群頓時炸了。

“真的假的?兩總裁之間不是隔着争奪皇位的血汗深仇嗎?”

“除了必要的會議,難得見兩位同框啊。”

“一個星期抛開工作交流說不上十句話的兩個人一起下班,我是不是今天可以去買彩票了?”

七嘴八舌的讨論中,前臺又補充了一句:“還有說有笑的。”

工作小群安靜片刻後,再一次整齊回複:“活久見。”

——

兩年前,燕戬病愈出國,他前腳剛上飛機,燕沉的母親後腳帶人逼進公司闖入會議室,打斷了那天的工作組彙報會議。

燕沉的母親是燕氏的開國功臣之一,說話舉重若輕。從燕戬病重決定讓燕綏接班那日起,她就一直在反對,她的反對意見很簡單——燕氏要留給真正的燕家人。

可惜,燕氏的決定權在燕戬手裏,沒人能挑戰他的權威,燕沉母親的反對自然也毫無意義。此後,燕綏接手公司,燕戬從旁協助,幫她早日熟悉公司業務。

然而一年後的那天,發生的一切都令燕綏猝不及防,她在燕沉母親把事情鬧得無法收拾前,遣散了工作組,清空了頂樓。

她獨自面對燕沉的母親以及她雇傭的幾個打手,不卑不亢,不驚不懼。

燕綏做事講究效率,在燕沉的母親蠻不講理,無法溝通的情況下,她立刻選擇了最有效的報警。

燕沉得知消息穿越大半個南辰市回到公司時,只看見燕綏站在會議室門口目送他的母親被警察帶走。

兩家,在那天徹底交惡。

八卦這種東西,是長着翅膀的。

哪怕燕綏那天反應及時,及早隔斷了消息的流傳,燕沉母親帶人闖入會議室卻有不少員工親眼看見了。

公司的小道八卦,未解之謎裏,常年置頂的,始終是這件事。

不清楚詳情,也不清楚原委,更不清楚事情的真相,但并不妨礙她的員工們給想象力插上翅膀,天高任鳥飛。

——

飯局吃多了海珍海味,燕綏私下反而更喜歡酒香不怕巷深的飯館。

燕沉熟悉她的習慣,帶她去的是一家私房飯館。點了菜,又開了瓶紅酒,既然是慶祝,自然無酒不歡。

燕綏惦記着辛芽,匆匆填飽肚子就要離開。

不料,她剛有這個念頭,燕沉就似察覺了她的意圖,先她開口道:“你最近有置辦房産的計劃?”

燕綏挑眉:“你聽誰嘴碎呢?”

察覺她的不悅,燕沉看了她一眼,耐心解釋:“沒人跟我說,辛芽跟我助理要過房産中介的號碼,我以為……”

燕綏笑了,語氣微微緩和:“我買房還需要中介?那麽多房産商,随便打聲招呼就有最好的房源,我犯得着親力親為麽。”

燕沉不說話了,看她明顯心不在焉的樣子,知道自己強留不住,笑了笑,說:“你要有事就先走吧。”

燕綏沒跟他客氣,拎了鑰匙起身就走。

走了沒幾步,簾子剛掀開,燕沉又叫住她:“小綏。”

燕綏放下手,轉身看他。

隔斷的包廂燈光昏暗,燭臺上的燭火微微搖晃着,他的面容在一片燭光中柔和得像被虛化,看不真切。

“兩年前的事,雖然我說過不少次讓你不要放在心上,你是不是還在介意?”

燕綏最煩燕沉在感情上拖泥帶水的性格,兩年前的那件事的确讓燕綏對燕沉心生芥蒂,但到底一起共事,她也不是不分場合就小心眼的人,該放下的事她自然不會再提起。

不過燕沉此刻提出來,她不得不耐着性子回答:“你都說是兩年前的事了,又不是你的主意,我跟你置什麽氣?倒是你,比我才大幾歲啊,別跟我爸一樣活得像個老學究。”

她有意輕松氣氛,笑眯眯的:“人生大事也抓緊點,娶了媳婦,你家那位老佛爺就沒空每年來給我添堵了。”

燕沉苦笑一聲,沒接話。

珠簾輕響,燕沉再擡頭,燕綏已經撩開簾子走了出去。沒走遠,還能聽到她和老板說:“賬記我堂哥賬上啊。”

燕沉晃着紅酒,看着對面燕綏用過的那個酒杯上留下的口紅淺影,煩悶地仰頭一口灌下。

——

代駕早就到了,正蹲在燕綏的大G旁悶頭抽煙。

看見燕綏從門口出來,碾了煙張口就抱怨:“燕總你太不夠意思了啊,給我發的微信十萬火急得我不立刻出現你就要暴屍荒野了一樣。我在澡堂,剛抹上沐浴露,水都來不及沖,着急火燎地趕過來,這會渾身滑膩膩的,就快跟泥鳅沒啥兩樣了。結果你倒好,讓我在這凜冽寒風中等了足足半小時!”

燕綏把車鑰匙抛給他,對他的賣慘嗤之以鼻:“你當誰傻呢,邊洗澡還能邊‘推搭,弄死那殘血’的?”

代駕被揭穿也不見羞惱,催着她上車:“趕緊上車,你這是喝了多少酒,一身味。”

燕綏斜了他一眼,拉開車門坐進副駕:“不回家,你給我往軍區大院開。”

代駕答應了聲,車從小路彙進車流後,他悄悄打量了眼燕綏,問:“你跟那軍官,和好了?”

“沒。”燕綏信口胡謅:“你說我哪點不好,他這麽看不上我?”

“不會吧。”代駕狐疑:“是不是外面有別的女人了?”

燕綏沒吭聲,她把腿架上儀表臺,放低了椅背,掩面深深地嘆息了一聲。

這落在代駕眼裏,赤果果就是一副被辜負的無助模樣,他一時忘了燕總那股剽悍勁有多少男人都要膽怯,胸腔裏燃起一股火,惡狠狠在心裏罵了傅征一句:“人渣!”

——

燕綏回大院,就是單純地想去碰碰運氣。

喝了酒,躁得慌。渾身的精力沒處發洩,她覺得自己不找個宣洩口,晚上會爆炸。

大G沒挂軍牌,也沒有通行證,門檢處熟臉的崗哨不當值,燕綏被攔下來,光是門檢盤問就盤問了十多分鐘。

代駕那個慫包,慫得聲音都發抖,苦口婆心地勸她:“燕總,咱別逞強了,那男人不值當,等會你被抓起來了我可救不了你……”

燕綏本就一肚子火,狠狠瞪了他一眼,給他指了路邊那棵大樹:“你去那等我。”話落,她推開車門,利落地跳下車,拿出手機打電話。

代駕等了一會,實在扛不住崗哨那審視的眼神,一踩油門,遛了。

燕綏打了幾遍電話才打通,一聽到那端低沉的男聲,那股躁動仿佛輕易就被安撫了,她深吸了一口氣,沒皮沒臉道:“傅長官,來門口領下人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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