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過去了半小時。

代駕瞄了眼儀表上顯示的時間,手指握着标有奔馳标志的方向盤努力凹造型,用力過猛,雙下巴都擠了出來,這才終于拍出一張除了大G标志锃亮,背景虛化,手指修長,裝逼裝得十分內涵典雅的……游客照。

他皺眉看了半晌,下車。

調了小視頻模式,視角從完整的大G側身到他開門進入駕駛座,最後對準他,他露出個燦爛之極的笑容:“帥不帥?”

錄完,他看了一遍回放,滿意至極,順手發到朋友圈。

正享受着朋友圈滿屏“卧槽帥炸了”的恭維,一擡眼,瞥見燕綏和那軍官一前一後從崗亭走出來,他“嗤”了聲,恨鐵不成鋼地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傅征送她出來,近到車前,跟彙報行程一樣交代了一句:“明天拉練去營地,等集訓結束才回來,十天。”

燕綏“哦”了聲:“是不是不能給你打電話了?”

傅征颔首。

燕綏藏都沒藏她的失望之情,滿眼可惜:“那你回來了給我個信啊。”

她一副“失去了明天睜眼醒來的動力”的表情委實感人,代駕“呸”了聲,腦子一熱,脫口而出一句:“他外面都有別的女人了,還能把你當回事?想什麽呢,我看着你不是那麽天真的人啊!”

他陡然出聲,刷滿了存在值。

傅征轉頭看他。

他的眼眸即使在日光強烈時也漆黑得像是個無底洞,更不用襯着夜色時,那雙眼就像深夜的大海,湧動得是無邊的墨色的浪潮。

代駕被他這一眼看得底子都虛了,眼神飄了飄,有些慫。但轉念一想,他又沒說錯,該心虛的人怎麽也不該是他。于是,又鼓了膽氣,挺起胸板,壯膽似的吼了聲:“我燕姐親口說的,我難不成還冤枉你了?”

“被親口”的燕綏這會想把代駕那顆項上狗頭擰下來的心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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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都沒敢看傅征的臉色,怒瞪了代駕一眼,一掌把他探出來還欲辯個黑白的腦袋推回去,冷飕飕警告:“不想死就把窗給我關上。”

安靜了幾秒。

車窗飛快升起。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那也得先留着命不是?

燕綏回過頭,撓了撓下巴,有些尴尬,正想着怎麽解釋。

傅征擡腕看了眼時間:“趕緊回去。”

面無表情,語氣正常……那應該是不計較了。燕綏松了口氣,剛拉開後座的車門,聽他不疾不徐的又補了一句:“回來再跟你算賬。”

燕綏背脊一涼,上車的動作更麻利了,關上車門,她這才降下小半截車窗,露出一雙眼睛:“傅長官再見。”

車在崗亭前的大片空地上掉了頭,往來時的路回去。

上了車道,再也看不見傅征,燕綏收回視線,一腳踹在椅背上,震得代駕吓了一跳,嘀咕:“車貴着呢,你踹它我心疼。”

“你剛那行為算不算出賣我啊?”燕綏彎腰,長腿一邁,按着前排兩側座椅一個借力,坐回副駕。

“哪算出賣啊,我這是幫你認清那渣……”男字還沒出口,聽她不悅的“啧”了聲,代駕翻了個白眼把話吞回去,腹诽:沒救了沒救了,戀愛腦病入膏肓。

“他算渣男這世界上估計就沒好男人了。”

這年頭,男人對送上門的女人,不玩暧昧,不擇備胎,不做中央空調。還生怕會辜負了她,就差給她蓋個戳,發通行許可證了。

像是終于良心發現,燕綏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長發,側目觑了眼還活在自己設定裏的代駕,澄清:“他還不是我男朋友。”

代駕目瞪口呆。

不是男朋友不早說?!

他他他他還以為……他他他他還……靠!

他這會想起傅征剛才看他的那個眼神,心裏還發毛。剛才那副雄肝義膽怒怼渣男的勇氣瞬間還給了梁靜茹,他“的的”地牙齒上下打顫,臉色發白,從兜裏摸出手機強行塞給燕綏:“姐,你快給我查查,我剛才對他……那樣,會不會被送進派出所去啊?”

“你想得美。”她接穩手機,低頭一看。

已經解鎖的屏幕上正播放着他剛發朋友圈的小視頻,最後那句“帥不帥”說完,他還咬唇放電,看得燕綏一陣心裏不适。

她沉默了幾秒,說:“沒看出來你挺有做微商的潛力。”

代駕“啊”了聲,不解。

燕綏好心地解釋道:“你這視頻拍的跟微商逛4S店,拍個照說自己今天賺了豪車房子明天賺了一座島一樣沒有水準。”

代駕內傷。

燕綏順便又補了一刀:“我記得4S店微商拍照要付錢吧,我不收多,下次再拍照一百一張收費,小視頻按秒計時,一秒收五十。”

代駕吐血,再開口時跟腎虛一樣,提不起力氣:“燕姐,你們當老板的,是不是一高興就特別喜歡壓榨底層民工……”

他是真社會底層人員。

燕綏指了指自己,問:“我高興得有這麽明顯?”

代駕點頭:“就差放鞭炮慶祝下了。”

——

燕綏一早有個常會,忙完到中午,又被燕沉叫去就“利比亞的海外建設項目負責人”拟定候選名單,午飯也在他辦公室一并解決了。

下午才抽空把辛芽叫進來,邊批着文件邊問:“你昨天什麽時候回的,也沒跟我說一聲?”

“我回家都快十點了,就沒跟你說。”辛芽瞄了眼她桌上只剩下淺得能見底的茶水,去茶水間給她重新泡了一杯。

回來時,燕綏在打電話,見她進來,指了指待客的沙發示意她去那裏等她。

電話是燕戬打來的。

父女倆約定過,燕戬每去一個地方,無論是郵件還是電話方式,都要給燕綏報個平安。如果燕戬被某座城市絆住腳,停留得久了,會習慣性地給她寄跨洋明信片。

漂洋過海的信件,往往到達時,他早已去了另一個國家。

兩年多,除了偶爾視頻,父女倆始終是這種模式互相聯系。這種用國內眼光來看有些寡淡的親情維系,對于燕綏和燕戬而言,恰恰合适。

這個時間,應該是冰島的清晨。

燕戬的聲音聽上去像是一夜沒睡,低沉沙啞,帶着淡淡的疲憊:“我下午的飛機,去瑞典。”

“我昨晚給你外公打了個電話,他跟我說了一些事。”

燕綏不用猜都知道郎譽林會跟他說什麽,她擰眉,一時不知道怎麽要怎麽寬慰他。

她不說話,燕戬也安靜了下來。不知道過了多久,窗外有汽車開過,短促的一聲喇叭從大洋彼端傳來,燕綏像是突然回過神,笑了笑:“你把燕氏交給我,那種時候我不去,誰去?”

燕戬笑了聲,郁結了一晚的消極情緒淡了些,他試探着問:“小綏,你要是太累可以告訴爸爸,讓爸爸回來給你分擔一些。”

燕綏想了想,說:“再過一個月,媽媽的祭日。你回來看看她吧。”

……

挂斷電話,燕綏站在窗前良久,久到仿佛忘記了辦公室裏還有辛芽在等她。她垂眸,看着高樓之下,樓高層錯,半個南辰市都映在她的眼底。

她閉了閉眼,緩過眼角那陣酸澀。再睜開眼時,眼底情緒盡收,她轉身,看着坐立不安的辛芽,聲音微啞:“開始吧。”

辛芽還是頭一次看燕綏和燕戬通完電話是這幅表情,遲疑了下,才說道:“我出門沒多久,蘇小曦和我通了一次電話,把原定在中介彙合的地點直接改成了下午要去看的小區。那段路修路,路況不太好,我就遲到了半小時……”

她擡頭觑了眼燕綏,見她面色不變,這才繼續道:“因為不認識,她對我也沒有很熱情。陪她跟着中介看了幾套房後,她選了臨江小區八十八坪的小套房,小是小了點,但客廳衛生間廚房餐廳擠一擠還都挺齊全。”

燕綏毫不意外。

大套的合租她不喜歡,擔心遲宴回來不方便,這個燕綏理解。

六十坪的單身公寓,蘇小曦又嫌太小,擔心遲宴個子高,進來會覺得逼仄不想多待,這個燕綏也尊重。

擇中給她挑了些房源,不是地段不好,房子太舊,還有小區的狗太多,房東看着不夠面善的理由。

不過現在房子租下來了,舊事翻篇。

她回辦公桌後坐下,問辛芽:“她租了多久?”

“一個月。”辛芽也覺得奇怪,“她租的是短期,中介說半年租金可以再打折,她也沒動心,好像就打算住一個月。”

燕綏“嘶”了聲,眯了眯眼。

“我以為她手頭拮據,就說需要幫忙的話我手頭還有點。簽合同付款的時候,我悄悄瞄了眼……她存款比我多多了。”辛芽撇了撇嘴,現在回想起來還覺得蘇小曦當時的那個笑容有些膈得慌,人家指不定嘲笑她多管閑事呢……

“簽完合同七點多了,她請我去吃飯,說耽誤了我一下午不好意思。”辛芽舔了舔唇,繼續道:“我就說,你忙着走不開,又擔心你一個人人生地不熟不安全,于情于理我都該幫這個忙,讓她別放在心上。”

“然後跟你料得差不多,吃飯的時候她果然跟我打聽。問你做什麽的,我就照你教我的,先說自己是助理,再說你是我同事,她就先入為主以為你也是助理……又問我,既然是助理,那輛大G是不是開了老板的車,我說是啊。”可不是老板的車麽,燕綏就是大老板啊!

燕綏看她一副口幹舌燥的樣子,失笑:“去倒杯水,慢慢說。”

辛芽火速回茶水間拿了自己的茶杯,好好潤了潤嗓子,“燕總,我覺得這個朋友不能深交。”

燕綏翻文件的手一頓,擡眼看她。

辛芽很認真地點了點頭:“她跟我挑撥你來着,說你跟她認識都快一個星期了,絕口不提這車不是自己的,暗指你虛榮。”

燕綏笑了笑,沒作聲,她想聽的還沒聽到。

“後來我就問她工作打算怎麽辦,幸好她沒問我在哪工作,否則我脫口一說燕氏……她就是個傻子也得猜猜你和燕氏什麽關系了。”

燕綏喝了口水,“嗯”了聲,問:“她想幹什麽我已經不關心了,她還問你什麽了?”

“她問我,你跟傅長官是什麽關系……說能幫忙接待朋友應該是男女朋友。”辛芽挺直了背,落字铿锵有力:“我幫你承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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