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第 16 章

兩人晚上回到家時已經不早了,闵微洗完澡,吹幹頭發,坐在床上玩手機。

浴室裏傳來嘩啦嘩啦的水聲,是陸彥在洗澡。他的義肢盡管已經做的最好的,可以防水,但洗澡的時候還是要摘掉。

一個只有一條腿的人,洗澡時肯定有諸多不便,但陸彥似乎已經習慣了自己解決這一切,從來沒有尋求過闵微幫助。

闵微忽然想到了什麽,從床上做起來,翻出了包包裏陸彥送的那條項鏈,她站在鏡子前,自己将項鏈戴上。

皮膚瑩白清透,鎖骨平直優美,黑亮的頭發如同鴉羽一般鋪在身後,越發襯托的這條閃閃發光的項鏈美麗。月亮小吊墜在卧室暖黃色的燈光下也變得分外柔和,但依舊光彩照人。

陸彥從浴室中走出來了,他已經穿戴好了假肢,除了那條腿是冰冷的金屬質感,別的和正常人看不出什麽區別。

他朝闵微走過來,女人戴着項鏈站在鏡子前的一幕也落在了他的眼眸中。于是,他眼尾彎了起來,眼底的光也變的很柔和。

他走過來,從身後抱住闵微:“怎麽不等我出來幫你戴上?”

鏡子中映着兩個人的身影。女人纖細高挑,面容精致似仙女,男人将她環抱在胸口中,仿佛在守護珍惜的寶物。

闵微擡頭,正對上他溫柔的像融化的巧克力一樣的目光。

“漂亮嗎?”她沒有回答陸彥的問題,卻是笑着問出了另一個問題。

“漂亮。”陸彥情不自禁,吻上了她潔白的脖頸。闵微皮膚白,又很薄很敏感,僅僅是兩個不怎麽重的吻,就留下了觸目驚心的紅痕。

“我的微微戴什麽項鏈都漂亮。”

陸彥的聲音低沉喑啞,像是喝醉了一般,他的嘴唇貼着闵微的耳朵,濕熱的氣息撲在了她的臉頰上,呼吸有些急促,顯然是動了情。

“今天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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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雖然已經同居了一段時間,但是闵微最近對這件事情并不是很熱衷,陸彥一向尊重她,所以兩人這幾天做的并不多。

闵微在他懷裏轉了一個身,正對着他,雙手摟着他的脖子。兩人挨得很近,彼此都能看到對方瞳孔中倒映着的自己,也能問道對方身上洗發水和沐浴露的香味。

她沒有說話,而是閉上眼睛,吻住了陸彥的嘴唇。

這是無聲的邀請。

陸彥笑了,将她抱起來,輕輕放在床上。盡管抱起一個成年人對于身體有殘缺的他來說是一件很難的事,不過闵微足夠的輕,鏡子離床也很近。最重要的是,他心裏想這麽做,似乎是要證明些什麽,給闵微看,也給自己看。

他已經沉浸在了闵微溫暖馨香的身體上了,從脖子輕輕向下吻,一路到胳膊,到指尖。

下一刻,闵微卻睜開了眼睛,将手從他身下抽離,輕輕推開了他。

“陸彥,今天把義肢摘掉吧。”闵微的聲音和平時一樣,依舊是淡淡的,但說出的話卻無比突兀,瞬間打散了兩人之間流動的旖旎暧昧的空氣。

陸彥很少讓闵微看到他不穿義肢時的樣子,無論是前幾次兩人做的時候,還是每天在一張床上睡覺。

義肢不能一直帶着,闵微大概猜得到,他會在自己睡着後将義肢摘下來,第二天又會早早起來,将它穿上。

明明重逢後他早已表現出了對殘缺身體的不在意,還向別人大大方方展示了那金屬腿。可陸彥內心事實上卻矛盾的很呢。

闵微抱住他,語氣很輕,也少有的很溫柔,似乎是在安撫面前這個有些僵硬的男人:“陸彥,我想看看你那條腿。”

她不在意陸彥左腿的殘疾,不管是許多年前,還是現在,也從來沒有和別人一樣,因為他身體的殘缺而鄙視或者同情過他。當然,這并不是因為她善良,相反,她太冷酷了,沒有多餘的善良分給別人。

但今天,她想看看陸彥的腿。

陸彥沉默了許久,最終從闵微身上起來,嘆了口氣,答應了他的要求。

他坐在床邊,熟練的摘掉義肢,卻又像是怕闵微會說什麽一般,低聲嘆了句:“不好看的。”

左腿從膝蓋往上二十多公分都被截掉了,盡管傷口早就恢複,但終究與正常人的腿有區別,斷口處早已變得平滑,但傷疤的顏色和正常皮膚對比起來依舊觸目驚心。他今天戴了一天的義肢,斷口處因為壓力而泛紅,可想而知一定很痛。

闵微的手掌覆在了有些紅腫的斷口處,她體溫偏涼,那冷卻柔和的觸感便順着皮膚,從神經末梢一路經過骨髓,傳遞到大腦皮層。

陸彥在她的掌心下抖了一抖。

闵微對殘肢沒有發表想法,她的目光從那裏移開,看向了陸彥的眼睛:“戴着義肢走了一天,一定很疼吧,今晚就不要再戴上了。”

她将陸彥上半身推倒在床上,然後吻住了他的嘴唇,沒有給陸彥說話的機會。

結束了之後,陸彥側躺着,将女孩擁在懷中,水一樣溫柔的目光落在了她潔白無暇的臉上,而後是一聲悠長的嘆謂。

闵微晚上累着了,第二天便沒有早起去跳舞,等她醒來的時候,陸彥已經走了。陸彥開公司,工作一向很忙。

不過,餐桌上卻已經準備好了早餐,一份全麥三明治,一杯黑咖啡。

闵微笑了笑,吃掉三明治和咖啡,便開車去上班了。

現在天氣日漸轉冷,她出門時特意在外面穿了一件針織衫,闵微工位上的日歷又被撕掉了一頁,剩下的很薄,眼看着就要撕完了。

陸彥正在辦公室裏處理公務,但今天,公司裏卻來了個不速之客。

辦公室門外先是傳來了一陣嘈雜聲,夾雜着腳步聲,似乎是兩個人在争執些什麽,那聲音越來越近,陸彥分辨出來是經理在和一個陌生男人講話。

那男人有些趾高氣昂:“我都告訴你了,我和你們老板認識,我們是老鄉,你擋着我幹什麽,我要去找他。”

經理有些急:“我們公司外來人員要提前登記,你要見老板得提前預約!”

那男人卻一把推開了面前的經理,提高了聲音:“別攔着我,你知道我是誰嗎?我告訴你,我和你們老板以前的關系很鐵的!要是你耽誤了我的事,呆會兒我就和你們老板告狀。你覺得你會有好果子吃?”

他說這段話的時候,語氣篤定,臉色也很自負,完全是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經理看他的模樣,并不覺得他是多有身份的人,但念及他語言中透露出來的信息,卻又有些猶豫。

他的猶豫給了男人機會,下一刻,總裁辦公室的大門就被推開了。

陸彥擡頭,冷冷地看向闖入者。盡管隔了那麽多年,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這個男人,是溪橋村的孫虎。

孫虎還是和當年一副德行,粗魯野蠻。他個子矮,但卻很壯,秋天依舊穿着花襯衫短袖和豆豆鞋。他剃了很短的平頭,脖子上挂着一串不知是真是假的大金鏈子,還紋着身,一條大青龍從脖子一直穿過花襯衫爬到了右臂小臂的位置,看上去兇神惡煞。不過,那紋身圖案卻很一般,一看就是在街邊的小紋身店裏紋的便宜貨。

陸彥外貌上和少年時變化并不很大,只是氣質更加沉穩溫和了些,因此孫虎一眼就認出來他了。滿臉橫肉的短粗臉上,一雙三角眼瞬間迸發出亮光,他哈哈大笑,聲音粗犷:“哈哈,那麽多年沒見,沒想到陸彥你小子真的混成大老板了啊!”

陸彥看着他的舉動,依舊坐在辦公桌前,目光很冷。

經理看着眼前的場景,額頭上已經開始冒冷汗了。他急忙向陸彥解釋:“陸總,是我失職沒看住這位孫先生,他說他和您是同鄉,關系很好……”

“你先出去吧。”陸彥打斷了他的話。

經理松了一口氣,三兩步迅速離開了是非之地。

孫虎在陸彥的辦公室裏轉了一圈,左看右看,越看越覺得羨慕,那實木的辦公桌,那真皮的沙發,那名貴的植物和字畫,一看就知道這間辦公室的主人混的風生水起。他羨慕之中又夾雜着鄙視和心理不平衡。

他當年在溪橋村的時候,就十分看不起陸彥。陸彥這個殘廢沒了腿,還跟個啞巴似的,一天說不了兩句話,別人欺負他也沒人替他出頭。

孫虎從小就是小混混,高中辍學前,他沒少帶着手下的小雜碎欺負陸彥,每次見陸彥被他們羞辱的面紅耳赤,被他們的石頭砸的身上青青紫紫,他的內心便會升起巨大的滿足感和成就感。

呵呵,成績好有什麽用,站都站不起來,還不是被我踩在腳下。

孫虎辍學後,就離開了溪橋村,去鎮子上跟着更大的混混讨生活,沒少欺男霸女。鎮子上的人都嫌惡這些人,平日裏躲着他們,他們卻反把這當成榮耀,越發不可一世。

直到這兩年政府掃黑除惡力度越來越大,他們那偏遠的鎮子也躲不過去,小混混們平日裏欺負欺負村民就算了,哪兒敢和警察碰啊。

孫虎失去了謀生的行當,他又眼高手低,不願意去打工,還染上了賭瘾,平日裏全靠壓榨父母生活。

上次陸彥回溪橋村的時候,孫虎正好出去了一趟,回來後才聽村民們說陸彥發達了。他先是嗤之以鼻,覺得大家肯定在說笑,直到看到陸彥送給村民們的禮物,才将信将疑。他打聽了一圈打聽到了陸彥公司的名字,便找了過來。

呵呵,陸彥那小子小時候可是被自己踩在腳下欺負了,他現在出息了又能怎樣?還不是個殘疾人?在溪橋村的地位能比得上自己?他孫虎拳頭一出,不信那小子敢不聽他的話。

孫虎沒有察覺到陸彥的不愉快,他毫不客氣地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開始滔滔不絕:“陸彥你小子這些年混好了,怎麽不知道幫一把咱溪橋村其他的弟兄啊?太沒良心了吧,要不是我前段時間回村,還打聽不到你現在這麽自在。”

陸彥冷眼看他,聲音也透着不耐煩:“你今天來這裏有什麽事?”

孫虎看他這幅态度,和自己幻想中的低三下四相去甚遠,生氣了,聲音也提的更高:“陸彥,你這是什麽意思,兄弟來了不歡迎?你現在自己一個人發達了,怎麽不知道幫幫兄弟?我現在手頭緊,快借我點錢?”

“為什麽要借給你?”陸彥冷笑:“你覺得自己配嗎?”

孫虎愣了一下,脫口而出:“咱們可都是溪橋村出來的,都是老鄉!”

“溪橋村和我有什麽關系?”

陸彥再一次聽到溪橋村這個名字,心中止不住的厭惡,看孫虎的目光都透露着惡心,仿佛那只是一條突然闖入的惡心的蠕蟲。

這個問題把孫虎問住了。

在孫虎淺薄的認知中,一個村裏的人互相幫襯那不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嗎?陸彥有錢了,怎麽能自己一個人有錢,他是溪橋村的人,身上就背負着溪橋村該有的責任,應該主動帶着別人也過上好日子才對!

但顯然陸彥對“溪橋村村民”這個身份并沒有什麽認同,并且對他也沒有一絲恐懼。

孫虎有些慌了,卻依然色厲內荏,多年當混混的經驗告訴他一定要在氣勢上唬住人。

于是,他站起來,走到了陸彥的辦公桌前,轉了轉脖子:“陸彥,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你對老子這态度什麽意思?真忘了小時候被我掀翻輪椅踩在腳下按着打的滋味了?裝了個機械腿就以為自己是個正常人了?我告訴你,今天要麽借給老子錢,要麽給老子安排個有油水的工作,要不然老子就讓你重溫童年噩夢!”

陸彥氣極反笑。孫虎果然是個沒有腦子的渣滓,這把年紀了還看不懂一點社會的真相,真把這世界當成溪橋村不成了?真以為自己以前在鎮子上當混混的那些所謂“輝煌經驗”能在全世界通行?

陸彥站了起來,比孫虎還高了一個頭,居高臨下看着他,像是在看垃圾:“孫虎,我不知道是該說你天真,還是該說你愚昧可悲,你難道不知道現在已經是法制社會?給你十秒鐘的時間,自己從這裏滾出去,十秒鐘後,公司的保安就會進來,把你丢出去。”

“你!”孫虎氣的面色漲紅。

“十、九、八……”陸彥卻已經開始倒數,顯然是認真的。

辦公室的大門已經被打開了,四個身強體壯的保安走了進來,圍着孫虎,蓄勢待發。

孫虎看這架勢,知道要是對方想動手,自己什麽都做不了,臉說了幾聲好好好,便灰溜溜地走出了公司大門。

走出去後,他回頭看了一眼公司大門,眼裏淬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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