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撒糖
撒糖
周一。
甯羊不忘了大家酒攤的AA制,清算了一下人數,把錢收齊後點開了韓臻的微信。
修長的指尖發送欄停留了一會兒,甯羊想到,既然周時衍看起來難以親近,從他最喜歡的學生作為切入點,會不會更容易些?
重生之前,後半段日子裏那些憂郁症和精神藥物讓她成天迷離恍惚,加上被關在那無窗的房間裏,是天黑或天明早已分不清,那終歸給自己造成了影響,關于車禍她知道大略的時間,可她記不起确切是哪一天……更別說,毀了周時衍醫生職涯的那場醫鬧,具體是什麽時候。
……..她要怎麽保護周時衍不受醫鬧波及?總不能讓他先都別上醫院,時間線過了再說?
簡直天方夜譚。
甯羊打了兩通,電話那頭無人接聽,看了下時間,忽然想到,換藥時韓臻有提到,現在基本都是臨床實習,在內外婦兒或急診重症科室輪替,大五整學期就一門課,好像就在周一。
甯羊決定到北沭醫大找他,正好二間學校的距離不遠,騎單車約20分的距離。
剛到北沭醫大門口,甯羊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了她同父異母的妹,甯玥。
甯玥是來提前參觀北沭醫大的,她從小成績優異,以她現在在升學率最好的S一中,次次前三的成績,大學考上沭北醫大,是板上釘釘的事。在甯玥的撒嬌下,甯旭也提前給她買了考進北沭醫大的禮物,一臺兩座敞篷porsche,正安置在甯家的車庫裏。
甯玥穿着一席大牌洋裝,和結伴同學談笑自若的,身旁幾名北沭醫大的學生,正争先恐後的為其熱心導覽。
标準的瓜子臉加上彎彎的柳眉,甯玥保持着優雅不失禮貌的微笑,清麗的眉眼之間透着渾然天成的居傲。自出生後,甯玥可謂集萬千寵愛于一身,前有母親淩薇替她籌謀盤算,後有父親甯家財團給她撐腰,随着長大後兩人各方面的差距發展越來越大,淩薇為她争取了最好的資源,甯玥也随淩薇越來越精于盤算。
最後甚至合謀甯羊的未婚夫衛然,搶走甯羊母親用尊嚴和痛苦,争取留給自己的公司所有股份…….
腦中忽然想起,前世她好不容易從房裏逃出來,卻因為藥物神智恍惚跌倒殼破了頭,落入眼簾是雙珍珠緞面的低跟鞋,哥哥甯鈞璨的死亡讓甯玥撕去最後一層面具,不屑冷漠的聲音響起,“真不知道為什麽不送去精神病院。”
從此她被關入家中暗無天日的地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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甯羊将單車停在對街不顯眼處,直到看着黑色豪車駛出校園,她轉轉車頭,決定臨時改變了方向,選擇了直接去工作。
晚上的風,帶着降雨前濡濕氣息,她剛收拾完,從咖啡廳裏正要下班,接到了韓臻的回電。接起電話,甯羊順手關掉了店裏的音響,諾大的空間,格外安靜。
“打給我有什麽事嗎?”聲音從電話另一頭傳來,清冷緊勁。
“啊….我把那天唱歌的錢收齊了,本來今天要拿去給你。”
“但是你沒來。”韓臻似乎剛下值班,隐約可以聽到電話一頭,北醫同學們窸窣的交談聲。
甯羊一愣,怎麽覺得這語氣有幾分埋怨,“那…..你這幾天有空嗎?我再拿過去給你。”做了最後一次店裏的巡視,甯羊按下咖啡廳的卷門,一手夾着手機,騎上了單車。
“可以拿給鐘晨,她最近常來北醫。”韓臻故意說,他想看看甯羊是否真有心。
“啊?”鐘晨常去北醫,什麽時候的事?甯羊想起了最近鐘晨老是對着手機屏幕笑的一臉迷樣,随即想起了陸東岩同學,一下子就猜着了。
沒想到鐘晨這麽不厚道!跟她收錢的時候還跟自己裝煳塗,簡直,姐妹塑料情呀!
“那我找天跟她一起去找你,順帶請你吃飯好嗎?”
電話那頭安靜了下,而後拖長尾音淡淡的嗯了一聲,聽着比一開始溫柔的不少。
韓臻想起陸東岩說的,甯羊跟他又不在他一個圈子,自然不覺得他有多牛,他再臨床實習上表現在優秀、學校成績再好,能力在出色,追一個圈外的女生,基本看不到那滿滿的光環,雖然他長得帥,确實大大加分,但甯羊可是妥妥的大美人,他再冷下去,馬上就被別人給追走了。
想到這,韓臻同學終于積極了一點,開口接着說,“我這周三有空。”
啊?這麽快嗎?甯羊看韓臻好像挺忙的,原以為要請他吃飯可能要提前很久。
“好,那我周三去醫院等你下班。”
“不用,我去學校接你。”
“好呀!那當天具體時間再約,周三見。”
“再見。”
挂上電話,身邊的同學一窩蜂圍上來,從瞄到來電顯示是甯羊大夥就開始起哄了,現在看着韓臻同學身上散發出來的光芒,馬上猜測可能是“複合舊愛”有譜了。
一向不喜歡議人長短的韓臻,終于體會到流言的恐怖,他和甯羊八字都還沒一撇,在所有人眼中,兩人已經交往又分手現在又預備升溫,準備世紀大複合了。
……
翌日。
甯羊約出了偵探,兩人約在一條不引人注目的舊巷子裏,這是配合二年兩人第一次見面。
經手過無數案件的鄧熙明,顯然沒想到一直以來和自己在做交易的,竟然是這麽年輕的女孩子。
鄧熙明入行時不過十五歲,因為貧苦的出生,他選擇早早辍學,在社會中摸爬滾打幾年,因緣際會下,他被引薦入此行,雖然不到四十但靠着過人膽識,僅僅二十年,報酬來到了天價,他處理事情來風馳電掩,口碑極好,只要錢給得夠,顧客想要的資訊他絕對不擇手段獲取。
重點他只接受熟人的引薦。只認引薦代碼,不認人,每個頂層顧客,只有一組代碼。
甯羊會知道鄧熙明,是前世在甯鈞璨那裏無意得知的,這一世她趁哥哥回國破解他的電腦密碼,從電腦的保密資料夾中将代碼抄下來,哥哥性格極致謹慎,他會用的人,能力無庸置疑。
“這些是當年淩薇…..囚禁我母親,幫她強行續命的全部證據嗎?”女孩聲線清冷,掩在臉頰側邊的黑發,襯着那張臉龐潔白無瑕,良善美好。
上一世,甯羊只知道母親對她不聞不問,不知道母親後來放棄和繼母淩薇争鬥的原因是因為重病。
而她當年在醫院裏看到母親死狀時,才十來歲的年紀,只知道母親死狀凄慘,沒想到這一世重新一查,既然發現淩威為了不讓母親手中的逐漸價值的股份落入兩兄妹手中,把因為病痛折磨逐漸失去意識的母親弄到一間私人醫院強行續命,直到真的束手才轉院、宣告死亡。
“裏面有當年醫院建議放棄搶救,還有屍檢的報告…..”鄧熙明頓了頓,繼續說:“據報告顯示,死者死前長年肺部積水,呼吸困難,全身皮膚潰爛沒有一處完整,連植皮後皮膚依然無法附着,裏面有絕對的專業報告證明,醫院只是在“指示下”使用非法藥物,強行維持心髒的跳動,并無法将人救活…..”
甯羊輕輕笑了。
鄧熙明看向她,要不是那雙攥着牛皮紙袋的手,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泛白,他幾乎看不出女孩那張清純漂亮臉蛋的情緒波動。
甯羊微微低下頭,淡淡開口:“醫院的監控畫面拿到了嗎?”
“因為時間較久,這個在給我一點時間。”
“我知道了,一拿到務必即刻聯系我。”
隔着窗戶目送那道身影下車走遠,鄧熙明想,一般人拿到那份道德淪喪的資料,肯定覺得事情十拿九穩,下一步便是準備出手讓想對付的人身敗名裂,但眼前的女孩還要求要監控紀錄的畫面,無非是想要讓人死無對證、無法翻身。
鄧熙明想起女孩水盈盈的眼底一閃而過的恨意,以及兩年來調查的細枝末節,一向對客戶盤根錯節愛恨不感興趣的他,不自覺地揚起嘴角,他欣賞她,如此鋪謀定計加上吞聲忍恨的意志力,他相信,大仇得報是早晚的事。
遠處,甯羊上車的時候剛好被周時衍看到了,雖然黑色豪車窗上貼了防窺膜,看不清車內的人,但在開車的那一瞬間,周時衍看見了後座端坐的男人,男人穿着一身西裝,戴了副眼鏡,一臉精明幹練。
周時衍本想直接走開,但百萬豪車、中年男子、年華正好的少女…….周時衍實在很難讓不多想。
這一帶因為準備重建,住戶都搬走了,約在這麽偏僻的地方見面,受好友所托的周時衍準備靜觀其變,一顆心卻跟着莫名的煩躁起來。
半旬,周時衍看着甯羊走下黑色轎車,失了神一樣漫無目的往深巷走着……隔着車窗,周時衍心中愈加煩躁,人煙罕至的地方總會聚集一些人,偷偷摸摸地做一些非法勾當,而且太陽又快下山了,周時衍當即把車停在了路邊,鎖上車門後,等巷口的黑色豪車揚長而去,周時衍邁開長腿,朝甯羊消失的巷口快步走去。
走過兩個巷口,突然,傳來一陣極力隐忍的啜泣聲。
周時衍在拐彎處停住腳步,站定。那一聲聲從巷子裏傳出來的哭聲,從女孩捂緊嘴巴的雙手指縫中流露出來,聽起來如此傷心,又悲痛……
周時衍靠着牆安靜的聽着女孩從小巷裏傳來的哭聲,擡頭看着頂上老式建築的屋檐。
連沒有人,都哭得這麽隐忍抑制。
心頭不禁一緊…
她到底過着怎樣悲傷而無所依靠的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