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撒糖
撒糖
被刀子刺中心髒是什麽感覺呢，沒有想像中的痛，甚至感覺心髒癢癢的，重傷後昏過去前，因為腎上腺素分泌的增加，心理上會出現煩躁、焦慮，脈搏開始快又細微，絕大部分使人崩潰的除了疼痛，更多的是直面死亡的恐懼。
而儲存在身體的能量會被恐懼燃燒殆盡。
當周時衍聞訊趕來的時候。
甯羊已經失去意識了，一張小臉毫無血色。
确認過傷口，周時衍周遭空氣凝滞的壓迫感，在場的一衆醫護都感覺到了。
盡管他極力讓自己保持平靜，但無法抵抗的感受到了徹骨的寒冷，從骶骨沿脊柱竄出來的寒氣讓他雙手止不住的微微顫抖。
他第一次在病患前，失去了冷靜。
血………周時衍看了甯羊身上的血，好像要無法呼吸，從踏入手術室的那天起，周時衍就明白，一個控制不了自己情緒的人甚至不能當一名醫生。
試想，哭得稀裏嘩啦手術刀都拿不穩了要怎麽搶救病人？
接替了當晚的急診醫生，開始指揮搶救，極短的時間，麻醉師器械護士手術室齊備。
急診室裏的一分一秒，都是在跟死神賽跑。
一切看起來那麽循規蹈舉。
不一樣的是，躺在手術臺上的，是他愛的人。
急診室裏，連針掉落在地上的聲音，都可以聽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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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故發生的地17天，甯羊終于醒了，單人ＶＩＰ病房裏，甯羊緩緩地睜開了雙眼。
“哥哥。”甯羊微微側過頭，叫了一聲，睡在卧榻上的甯鈞璨。
甯鈞璨一見甯羊醒來，眼眶都紅了，那雙平時冷靜沉着的雙眸，此刻布滿了血絲，他的聲音沙啞：“醒來就好，醒來就好……”
僅管甯鈞璨的極力忍耐，甯羊還是聽出了聲音裏的哽咽。
“先別講太多話，我去叫時衍。”
甯羊點了點頭，看見甯鈞璨急忙的推門而出，又昏昏的睡了過去。
後來她才知道，她整整昏迷了17天，從宣布病危，到命懸一線，到她的繼母淩薇要簽下放棄急救，是周時衍不顧衆人勸阻，發了瘋的把她從死神的手中搶了回來。
是周時衍費盡畢生所學，在手術臺上，救了她一命。
……
在甯羊昏迷的這幾天，媒體早就對這場醫鬧炸開了鍋，事情剛發生的一個小時，各路媒體就将醫院圍得水洩不通，這是北沭醫院第一次發生這麽嚴重的醫療糾紛，除了甯羊這個路人甲差點傷重死掉，那幾個值班的護理師、醫生也受到不同程度的輕重傷，其中一個醫生被刺穿了手掌，傷及神經，再也沒辦法拿起手術刀。
據說那男子會拿水果刀砍人，理由竟然荒缪的只是他的妻子高齡而懷的寶寶胎位不正，他卻聽取網路上謠言順産的寶寶會比較聰明，堅持讓自己的妻子順産，進而造成産婦在生産中大量出血差點保不住……這下妻子還在加護病房，他卻覺得千錯萬錯都是醫生技術不好，好好的一個人怎麽送醫院就沒有了，和一名護理師起了口角争執，拿了水果刀就朝人砍。
有時候，在瘋狂面前，理智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更讓甯羊意想不到的是，她的繼母淩薇，卻欲對周時衍醫生提起訴訟，理由是周醫生擅自決定繼續搶救，無視家屬簽下的放棄急救書，人家在手術臺上拼死拼活救回你的女兒，你卻還要告上人家，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幸好淩薇起訴書都沒來得及寫，這烏煙瘴氣，毀人三觀的事情，都在甯鈞璨從美國趕回來後，一把将事情給攤給了。
将淩薇串通總會計長期挪用公司資産的文件、證據，甩在了全家人面前，證據中，淩薇甚至拿着公司的錢給娘家人在市裏買了兩套豪華別墅，當時還要自家兒子不許無理的甯旭，怒的反手甩給了淩薇一巴掌，淩薇坑都不敢吭一聲，隔天甯旭直接頒發人事令，開除公司總會計，甯旭氣的半個月都沒有回家，但倒是來醫院看過甯羊好幾次。
但甯羊已覺得心寒，由此可見，自作主張簽下她的放棄急救書，還遠遠不如侵占公司財産嚴重。
真正力往狂瀾，不計後果，一心想要救回她的，不是自己的家人，卻是一個跟自己毫無血緣關的周時衍。
病房裏，剛醒來二天，甯羊便開始催促自家哥哥趕快回去。
“哥哥…..我真的沒事了，你不要擔心。”從她醒來到現在，甯鈞璨公司的電話就沒有斷過，甯羊知道他哥哥這樣貿然回國，公司會怎樣地亂成一團。
甯鈞璨還是有點不放心，“我在多待一天吧。”
甯羊乖巧的搖搖頭，“你又不是醫生，沒什麽幫助，你還是趕快回去處理公司得事情。”
她指了指已經自動在她病房搭起營地的鐘晨，幾乎就把大半個宿舍的東西都搬來了，「鐘晨，還有我朋友們要好好照顧我的。」
她指的朋友自然是陸東岩和韓臻，還有他們一衆地沭北醫大的同學，知道事發當天她非但沒有馬上逃跑，還“推”了一把醫療車，拖延那個病人後，全對她刮目相看，要不是她冷冰冰的哥哥成天在這鎮守，估計都要把病房門擠破了。
鐘晨在一旁跟着勸道，“對啊，我會好好照顧甯羊的。”
“好，因為公司那裏有些事比較緊急，我處理完馬上再回來。”
甯羊乖乖的點頭。
最後輕輕地抱了下她，甯鈞璨的眼中泛起一層水光，很快的擡手拭去，随後便讓秘書幫自己訂了一張當日下午的機票，匆匆地趕去機場。
在商場上混跡多年的他，一向保持着謹慎跟理智，有一次公司因投資失利瀕臨破産，經營最困難的時候，甯鈞璨面對一天上億的虧損都不曾慌亂過，他忽然想起了媽媽還在世時，一直對他說的，“哥哥很聰明，以後要多照顧妹妹，世界上不會有比一家人幸福平安的再一起，還要重要的。”
離開前，甯鈞璨忽然意識到，如果他連周時衍這樣的男人都要阻饒，那甯羊這輩子不論在跟誰一起，都不可能再入了他的眼。
畢竟，那是用盡全力，從死神手裏力挽狂瀾救回他妹妹的男人。
……..
周時衍最近幾乎連喘口氣得時間都沒有，經過淩薇這一鬧，醫院高層聽聞後也為此開了內部審查，醫院臺面下派別之間的争鬥更是不是外人可以想像的。
對于這個年輕有為的孫子，老人家一直親睐有加，早就引起了家族裏其他人的側目，無奈周時衍是真的有實力，形事作風嚴謹一絲不茍，讓人挑不出毛病，加上老人家有意的護者，虎視眈眈的其他人根本沒有機會。
淩薇這一鬧正給了他們一個很好的借口，加上先前的醫療争議事件，家族裏的其他人，正打算借這個事件，打擊這位年輕有為的外科醫生，誰知道經過甯鈞璨的“提前”整治後，淩薇直接消聲匿跡，從一開始的信誓旦旦，到後來的毫無消息，這才給這陣子為了這些明争暗鬥，忙得不可開支的周時衍一絲喘息的空間。
這段期間，周時衍來看過甯羊好幾次，但每一次都沒說上什麽話。
出院的前一晚，甯羊一邊想着，她是想着上演一步苦肉計沒錯，但是這一出鬧下來，簡直已經是史詩級的了，那天甯旭守在她房間裏，握着她的手，本想讓她回家好好調理一下身體，想到淩薇，決定改成給她找一個靠譜的阿姨。
于是甯羊趁機告訴甯旭，淩薇把她從家裏趕出去的事。
前面一連串的事，已經讓甯旭對淩薇失望透頂，甯羊都還沒上演留下兩滴眼淚的套路，甯旭已經氣到全身發抖。
看着甯旭的表情，甯羊想，大概已經不需要她的眼淚做催化劑了。
直到後者離開，甯羊才想到，她爸氣歸氣，但還沒說要怎麽處理這事呢！也沒問她那現在住哪裏呢？
甯羊心裏再次犯起了絲絲點點的委屈。
………..
但還沒委屈上幾秒，周時衍随後推開了病房的門。
甯羊看了他大步流星地朝自己的方向走來，下意識的想拉住棉被把自己藏起來。
一雙修長的手捉住了她的。
“甯羊。”
甯羊一顆腦袋都還沒完全清醒，只用眼神表示疑問。
周時衍靜靜的看着她，“………我可能要離開幾年。”
甯羊頓時晴天霹靂，正當她感激涕零的感謝他救了自己一命，也好不容易完全接受了這個各方面條件都無比優秀的男人，現在卻告訴她，這一切，只是夢一場？
“我、你……你要離開？”甯羊覺得自己的聲音都帶上了隐隐的哭腔。
“對，援外，三年可能，都不會回來。”
援外……周時衍講了一個國家，甯羊心裏一沈，內戰頻繁的一個戰亂國家。
三年，誰又能保證他能平安回來呢？
甯羊盡力迫使自己冷靜地問出這句話，“…….什麽時候離開？”
周時衍輕輕的放開了她的手，“後天。”
——甯羊呼吸一窒。
白白挨這一刀，還丢了一個準男友，甯羊忽然很後悔，為什麽，她要拒絕周時衍，對方大概已經是她人生中擇偶的天花板了。
而且，他救了她一命，未來還可能會救哥哥一命，她都想以身相許了。
為什麽，現在他卻要離開了？
甯羊還想開口說些什麽，但她還沒說，眼淚就已經直直地掉下來。
剛剛面對父親，醞釀老半天，都沒能留下的一滴眼淚，現在怎麽就像沒有開關的水龍頭一樣，像不要錢似的往下直掉？
就像是那一年大學時，一口氣喝了好幾杯調酒，那擋也擋不住的後勁一樣。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