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撒糖
撒糖
戰亂國家裏,人民處在水深火熱之中,整個國家滿目蒼夷。
法制系統的潰堤,個別派系與政府的沖突,醫院和醫療中心陸續關閉,每一次的內戰爆發,都會有那麽一群人趁火打劫,放火一把燒去別人一生努力攥下的家,最無辜的永遠是那些已經食不果腹的平民。
如不是親眼所見,真的難以想像,地球上,真的有另一群人,這樣地活着。
他們不受法律的保護,戰争空投炸彈不斷,十幾萬人死于炮火之下,無全屍。超過百萬人失去工作,沒有收入,生活在貧困線以下,忍受着饑餓、無家可歸、能活着都是一種奢侈。
內戰的沖突不斷地上升,在這裏,如果以醫生的比例下去算,三萬人配一個醫生。
周時衍在這裏,每天超負荷運轉,睡覺都成了一件奢侈的事。
讓他意外的是,沈蘊竟然也跟着來了。
這二年她盡心盡力的在他身邊,從一個出身名門嬌貴的小姑娘,到每次夜裏有什麽風吹草動,他一定是第一個沖出帳篷,謹慎的堤防,是不是叛軍準備在夜裏偷襲。
她從一開始的被斷臂殘肢鮮血的慘況吓的花容失色,到現在已經是周時衍最得意的團隊成員,這之中,有多少辛酸血淚,有無數個數也數不清的無眠夜晚,她都是靠着意志力撐下去的。
沈蘊在極盡跟随周時衍的過程,也靠着自己的雙手拯救了無數的無辜生命。
在他們因為一次轟炸失去了三名同事後,沈蘊終于忍不住崩潰大哭。
沈蘊哭了很久,周時衍靜靜的坐在她身旁,給她披上了一件外套。
最後一個醫療據點,也變得殘破不堪。
沈蘊泣不成聲:“為什麽,明明這麽存粹善良,想用自己力量幫助更多人,為什麽…….這樣一份真心,會落得這一樣一個下場…….”
周時衍沉默了一會兒,低垂的眼簾裏是被他掩蓋的水光,他最終還是伸出了手,一下一下的,輕輕地拍了她的背,“也許,永遠不會有相等對待,生活也總是如此,世界從來都不是想像中的那麽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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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衍,如果我死了,你會傷心嗎?”沈蘊擡起頭,淚眼汪汪的動情地問着他。
沈蘊看着周時衍收回視線,靜靜的看着她,那雙眼睛冷淡又無情,卻在她身上停留了那麽長的時間。
沈蘊的聲音有些哽咽,“你知道我是因為什麽才堅持下來的嗎?我是因為想得到你的認可,所以才一直很努力、很努………”
“如果你會怕,随時可以回國。”
周時衍起身準備離開,走了兩步,頓了頓,卻沒有回過頭來,“…….你已經遠遠超出我對你的預期,成為一個比任何人眼裏都還要優秀的人,而我相信你所堅持的這一切不僅僅是為了我。”
直至那道身影走遠,沈蘊将披在身上的外套取下,抱在了胸前,淚水浸濕了一片。
她緩緩站起身,喃喃道, “我當然知道世界總是如此不公平,因為就算我再努力優秀,你心裏永遠只有她……”
………………..
……….
甯羊等了周時衍整整三年。
還有一個月,他就要回來了。
這天夜裏,她做了一個夢,一開始是一片強烈的白光。
好不容易等到眼睛适應這個光亮,卻看到了一個男人背光,靜靜地站在了自己的墓地前。
相較之前的雜亂,眼前的墓地看起來換然一新,就像是一直被人精心打理着一樣。
男人放下了一束花,是純白無暇的栀子花,她彷佛能聞到那淡淡的花香。
男人半蹲下身,細細的撫着那張照片,低聲喃喃,“你走了以後,世界又變得更索然無味了。”
“出現的那麽突然,走的也那麽突然,你要我……。”
男人最後一句語帶哽咽的低語,飄散在空中,但夢裏的甯羊,仍可以聽出深藏裏面的感情。
對所有人來說,女孩已經走了,唯獨對他而言,她從未離開過。
———怎麽過上沒有你在耳邊吵鬧的日子。
…………
大學畢業後,甯羊沒有選擇跟科系相關的工作,而是直接進去爸爸甯旭的公司上班,從會計基層開始做起,每天早八晚五,認真幹活。
日子過得也算可以,就是有點說不出的單調乏味,她甚至已經開始有在考慮,關于要不要到哥哥美國公司工作的事。
韓臻跟陸東岩一樣忙,鐘晨則是開了一間咖啡店,生意一天比一天好,不得不說,她做出的甜點真的好吃,會火也不是沒有原因的,據說常常有人大老遠來店裏就為了吃她親手做的各式小糕點。
“我就想開一間不溫不火的咖啡店,混着過日子,怎麽現在一天比一天忙!”
雖然時不時都能聽到她崩潰的吶喊,但抱怨歸抱怨,最近她竟已經開始着手準備線上展店的事,也是非常忙碌,但跟陸東岩的感情,卻一直都很好,兩人一直都是體諒扶持着。
大家都開始了有了各自的新生活了。
這天,甯羊參加完公司的聚會,在聚會上喝了兩杯調酒,離開之時,一個男同事追了出來,腼腆地表示自己可以送她回家。
甯羊愣了下,随後微笑着拒絕他的好意,“沒事,我已經叫車了,謝謝你。”
“啊,好,明天見。”男同事朝她招招手。
“明天見。”
甯羊朝他點點頭,等男同事的身影消失在轉後,才随手攔了一臺計程車。
甯羊回到家的時候,發現那輛熟悉的車子停在了自家大樓樓下。
——是韓臻。
她已經有好些日子沒有看到他了。
甯羊靠近了車窗,裏面的人将駕駛的座位往下調低,睡着了,幾縷碎發散落在額前,眉目冷淡又細致,副駕上一臺筆電打開的随意擺着,屏幕已暗掉。
輕輕敲了下車窗,韓臻很快醒來,仍睡眼惺忪的樣子,他阖上副駕的筆電,放到了後坐去。
“怎麽要來也不打個電話呢?”
甯羊打開副駕車門,坐了進去。
韓臻打了個哈欠:“打了,但手機關機了。”
經韓臻一提醒,她從包裏拿出手機,發現确實電量不足關機了。
韓臻看了她一眼:“沒事,就今天剛好和同事在附近吃飯,順帶給你帶了點宵夜。”
“宵夜呢?”
韓臻指了下手表,無奈地聳聳肩,“我在這等你兩小時,都涼了。”
甯羊嘻嘻地笑着,“沒事,我再拿上去熱一下,你怎麽突然來了?女朋友呢?怎麽沒見你帶她一起。”
“分手了。”
甯羊驚呼道,“什麽?分手了!”
韓臻的女朋友是外校的一個女孩,據說一開始追韓臻追的可勤了,三天兩頭好吃好喝供着,惹的陸東岩都羨慕了,甯羊見過她幾次,長個漂亮性格又機靈,好不容易盼到兩人在一起。
這都還沒一年呢,就分手了?
“恩,有一陣子了,只是太忙了,忙到都沒時間傷心。”
甯羊點點頭,表示理解,至從他們開始進行正式醫生的規培,甯羊就沒看過他們好好休息,“原因呢?”
“說我沒時間陪她,鬧一次兩次還行,幾乎天天鬧騰,我真的……撐不住,我們是和談分手的。”韓臻嘆了一口氣,備感無奈的樣子。
甯羊沒在繼續追問,只是說,“要陪你喝一杯嗎?”
韓臻頓了頓,神情有些古怪地盯着她看,“我看是我陪你喝一杯才對,你沒看到消息嗎?”
甯羊有些莫名的反問道,“什麽消息?”
上車時甯羊順手接上了韓臻的車充,手機也在此時開機,屏幕亮了起來。
她下意識拿過手機,熟練的解鎖,發現多了很多未接來電還有訊息,韓臻二通,鐘晨十通,陸東岩的未接想必是鐘晨借過她的手機接着打的,甯羊先是點進了鐘晨發來訊息。
那是一張醫生救治患者的照片,只不過卻不是一般的醫院環境,四周殘破不堪,連病床都是用幾個木箱在鋪一條破布搭建起來的,盡管鮮血染了一身白袍,但那個背對鏡頭的男醫生仍執拗着握着手術刀,不放棄一分希望盡力的搶救傷患,
雖然是只是背影……
但僅僅一眼,甯羊就認出了他,那是周時衍。
那一刻她的心都酸了,甯羊忍住心中的思念,只是輕輕地用手指撫着那道白色的身影。
韓臻将車子椅背調整回來,“……….鐘晨她說她已經跟你說了,我以為你知道了,怕你情緒不好特意來看看你。”
“說什麽?”還有一張照片,甯羊邊問邊往下滑。
下一張照片,是幾名穿白袍的醫生,背後站牌标示着W203醫療據點,其中周時衍的身邊站了一個女孩,群體裏唯一的一個女孩,緊緊挨着他,雖然模樣有些狼狽,臉上還被濺上血漬,卻難掩那逼人的美麗。
甯羊見過她,雖然只有一次,但她看向她的探究目光,身為一個女人,她直覺女人喜歡周時衍并把她視為情敵。
在往下滑,她終于看到了鐘晨給她發這些照片的原意。
月亮慢慢的升到了高空,給整個城市渡上了一層溫柔的銀灰色柔光,甯羊忽然想起了周時衍在月亮下緊緊擁住她的那晚。
甯羊的指尖停留在鐘晨的最後一條訊息,愣住了。
安靜的車子裏,韓臻的聲音同時淡淡的響起———
“周醫生要結婚了,對象是我們醫院院長的孫女,沈蘊。”
甯羊閉了閉眼,她等了他三年,他好不容易要回來了,可是卻要結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