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
第 26 章
韓涿野已經不用問了,他喉結上下滾動一下,啞聲說:“讓wandy接下電話。”
王姨小心翼翼地應了聲好,害怕地看了眼剛剛忽然闖進來的幾個人,趿拉着步子慢慢走過去,拍了拍俞旺仔的小臉,跟他說:“旺仔,舅舅跟你講電話。”
俞旺仔抱着芽芽坐在沙發上。
剛剛家裏一下被人砸門闖進來,把兩個孩子吓了一跳,芽芽眼角還挂着可憐地淚珠,小小地哽咽着,肉乎乎的小手緊緊抓着哥哥的衣服。剛剛他們被人強迫着和一個陌生爺爺視頻通話,俞旺仔現在怯生生地保護好妹妹,抿着一張白淨的小臉,一直沒有發出什麽聲音。
聽到王姨說是舅舅的電話,再也憋不住了,“哇”地一聲大哭起來,抱着手機聲淚俱下,聲音震耳欲聾,震得腦仁兒生疼:“舅舅!舅舅!我想要爸爸!!!嗚哇!——”
這哭聲像豬崽被活捉,讓笑裏藏刀的韓嘉鑫都不由皺了皺眉,不是很耐心地說了聲:“行喇。”
“嘟嘟嘟——”
電話被那邊一下掐斷,俞舒差點兒憋不住地想要坐起來,但被韓嘉鑫近乎自言自語的話按回去:“霍廷生得惡,吓親佢地喇。”霍廷長得兇,吓到他們了吧。
霍廷是韓嘉鑫的保安隊長,從警署挖來的G4隊長,是配槍的。
韓嘉鑫兩個女兒早已經嫁人生了外孫,他顯然也不是想找孫子承歡膝下的人。
他娶了四房姨太,暗地裏情人無數,前不久還要給韓涿野介紹名媛相親,自然也不會在此時來勸他們和好。
俞舒不知道韓嘉鑫在想什麽,更沒想到竟然在兩個小孩子身邊安排持槍的人。
韓涿野一下捏緊手機,如果是平時,他已經把韓嘉鑫和韓琢曜趕出去了。
但現在有霍廷在那邊,他自己又帶着韓琢曜來這裏。
孩子和俞舒,韓嘉鑫獵犬一樣,嗅到韓涿野十一年來終于露出的蛛絲馬跡,鷹爪似的枯手,死死握住他全部的命脈。
韓嘉鑫前段時間給他打電話也好,給他介紹姑娘也好,都是只有一個目的。
韓涿野不得不出聲,說:“我唔會做嘅。”我不會做的。
韓嘉鑫五、六十年代就混跡香江街頭,從小混混一步步爬起來,成為地産大鱷,手裏自然不可能幹淨,甚至可以說他就是靠地下那些髒兮兮的生意發家。
韓嘉鑫現在放權準備退休頤養天年,地産的生意可以安心交給韓琢曜。
但另一邊的生意看不上韓琢曜這個不男不女,優柔寡斷的性格,也不想放手外人,從八年前就開始旁敲側擊地打點過自己患有心理疾病的小兒子。
不過十一年前就被韓涿野果斷拒絕。
但那時候也還早,韓嘉鑫也尚未有退休的打算,韓涿野不肯,他也不着急。
這兩年才步步緊逼,想要韓涿野離開娛樂圈,回到香江去。
最近他身體不是很堅朗了,也查出了些富貴病,人這時候就變得憂心,思考着是時候把這件事重新劃上日程。
催的更是着急,沒想到這次是直接飛來了。
心理變态這病說起來不好,但若是細究是最适合做這些地下生意的,有三大特點最符合他地下生意繼承人的要求——
第一,殘酷且冷漠。
第二,擅長表演,僞裝。
第三,喜歡操控他人。
在韓涿野第一時間被查出心理病的時候韓嘉鑫其實是開心的。
一開始他找上有反社會人格遺傳家族史的三姨太生下韓涿野,甚至就是為了這一天,就是為了養個最合格的繼承人,養個合格且可控的瘋子。
把俞舒放在他身邊,冠冕堂皇地說想要看住他,實則是為了鍛煉他,讓韓涿野對俞舒為所欲為,激發出最瘋狂的一面。
但俞舒顯然起到了反作用,這是讓韓嘉鑫最後悔的事情。
這些年韓涿野在內陸也桃色新聞不斷,讓家裏一時難以拿捏他究竟在想什麽,也不敢貿然動手。
不過最近傳回來的消息和兩個孩子,讓想幫他安排婚事綁住他的韓嘉鑫陡然反應過來,更加中意小兒子的能力。
現在有了能拿捏韓涿野的軟肋,他舒了口氣,心裏倍感欣慰地想,否則可真治不住這個性格乖張的小兒子了。
“回去做咩?”韓琢曜可不知道他來找韓涿野還要做什麽,警惕地坐直了身子。
韓嘉鑫理也不理他:“唔關你事。”沒你的事。
韓琢曜眯了下眼,磨了磨牙,把話咽進肚子裏。
韓涿野繼續說:“我們的問題還沒解決好,我不會回去。”
“什麽問題?”韓嘉鑫笑呵呵,覺得他們就是小夫妻吵架,很好解決:“兩公婆嗌咩交,激嬲咗老婆都好易氹啫,男人跪下冇乜嘢嘅。”跟老婆鬧什麽脾氣,惹老婆生氣了很好解決的,男人跪一跪也沒什麽的。
“正好,我看我們剛進來的時候你就在和小俞認錯?”韓嘉鑫手裏的拐杖靈巧地點了下地板,說:“我睇小俞仲嬲緊你啦,我嚟咗都唔肯醒。”我看小俞還在生你氣喇,我來了都不肯醒。
躲在被子下的俞舒聽出來了他在指桑罵槐,他很害怕韓嘉鑫,當年“誘勸”他跟着韓涿野去英國的時候,韓嘉鑫是帶着一隊持槍保全守在他門口的,明裏暗裏跟他講一些壞話與好話。
從他們離開香江後俞舒就沒有再見過韓嘉鑫,現在更不知道要如何“醒來”和他打招呼。
韓嘉鑫忽地出聲:“跪着,自己扇耳光,小俞什麽時候肯原諒你了,什麽時候停。”
韓涿野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捏起,韓嘉鑫是故意羞辱他,讓他知道點兒天多高、地多厚。
無論怎麽翻轉,都逃不出老豆的手掌心。
但家裏的孩子被人看着,他們坐在俞舒的病房裏,門外一定還有韓嘉鑫的保镖。
韓涿野現在不得不跪。
“噗通——”
這聲音說輕不輕,說重不重。
膝蓋磕在地上,震在俞舒耳朵裏,餘波傳到心上,變成地震。
韓琢曜沒想到他真的跪,吓了一跳,急忙跳起來,不敢折壽。
“啪。”
“用點力,不然怎麽讓小俞看到你認錯的誠意?”
“啪——”
“我叫你大佬幫你扇嗎?”
韓涿野手顫了一下,跪在俞舒病床前。
韓嘉鑫拄着拐仗,站在他面前,老頭已經七十多了,眼神還是如小時一樣冷漠,居高臨下地看着自己三十歲的兒子,頭一次跪在“自己”面前,得意地笑起來:“繼續!”
“啪!”
韓涿野扇自己一巴掌,俞舒咬着唇的力氣就更緊。
“啪!!”
房間裏響起一聲驚響,靜得吓人,只有韓涿野低低的喘息。
“點停咗?繼續!”怎麽停了?
“啪!”
“啪!”
……
“啪!”
韓涿野手勁兒一點不小,跟他暗暗較着勁兒,兩頰肉眼可見地紅腫起來,眼前冒着閃閃的白星,兩只耳朵一鼓一鼓地鳴叫起來。
韓琢曜在一旁看得都咋舌,覺得他是對自己真狠。
“呼。”韓涿野喘了口氣,開始覺得有點反胃。
“啪!”
還沒停。
“打了多少了?”韓嘉鑫偏側了下頭,問身後的大兒子。
韓琢曜看得膽戰心驚,下意識摸了下自己完好無損的臉蛋,回答他:“十一個了。”
韓嘉鑫看了眼毫無動靜的病床,笑起來:“小俞還沒消氣喇,繼續。”
韓涿野眼眸黑沉沉地靜靜盯了他一瞬,重新擡起手。
“啪!”
這聲音像淩遲,打在韓涿野臉上,折磨了兩個人。
“叔叔,”俞舒再也忍不住了,把被子掀開,蝸牛一樣,從自己的軟殼裏探出頭來,臉白白地看了他一眼,“我醒來了。”
韓嘉鑫眯眼睛笑起來,看着他:“醒來就好。”
“琢曜,将你細佬扶埋。”把你弟弟扶起來。
“不用。”
韓涿野自己拽着床位的鐵杆站起來,高大的身軀搖晃了一下,一張俊臉腫得像只鹵肉鋪擺在玻璃窗裏撐門面的紅豬頭,滑稽又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