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風來時

風來時

喬南英看了看光頭肌肉男也同樣投來驚詫的目光，以及他右邊女友親昵地貼着他的臉。

于是，喬南英二話不說立刻挪到了11列。

影片開場半個小時左右，她的腦袋被後座的輕輕拍了一下。

她回頭，姚周小聲道：“喬南英，真巧，我們很有緣分吶。”

巧。

可不巧嘛。

她瞥了瞥一旁姿勢慵懶，一臉認真看電影的紀臣風。

心裏道：巧得跟在她身上按個定位器一樣！

不過，她還是微笑，小聲說：“姚老師，你也來看電影啊。”

姚周左邊的女人不屑哼了哼。

喬南英這才認出，姚周旁邊的，是去淩川大學面試那天，在周恒辦公室裏的女老師。

“吵死了！我都聽不見主角講什麽了！能不能別說話！”

賴佳雪生氣說。

姚周給喬南英使了個眼神，兩人不約坐正身姿。

但喬南英不時往後偷看了下，這賴佳雪的目光全程都盯着紀臣風的後腦勺，哪裏是在看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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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分明是有目的而來的。

她聽到姚周小聲和賴佳雪說，他去海城帶了什麽什麽好東西，回到學校要送給她。

但賴佳雪一臉嫌棄，說不如等會兒影片結束後去哪哪吃飯，并且記得帶上紀臣風。

姚周慌忙答應她，生怕影片一結束她就丢了似的。

這奉承模樣，喬南英看了不覺露出笑臉，還笑出聲來。

紀臣風歪着頭看她，她也完全沒注意。

直到影片的高|潮部分來臨，她被突然加大音量的背景音樂吓了一跳時，才與紀臣風視線對上。

紀臣風：“這好像不是喜劇？”

喬南英看了一眼影片，她幾乎沒怎麽看劇情，而此刻的影片，男女主緊緊擁抱在雨中，一臉悲壯，音樂哀婉動人，與喜劇當然不沾邊。

喬南英解釋道：“劫後餘生嘛，他們一定會修成正果的。”

背景音樂太大，紀臣風湊近她。

喬南英下意識往後一躲，就聽見他好奇問：“你怎麽知道？”

“男女主角多年後重逢，他們一定會發生點什麽，而且結局不會是悲劇，不然導演拍出來會被罵死。”

齊苗對這部影片極其期待，在取票時喋喋不休，喬南英雖然從影片一開始就沒認真看，但也能從齊苗口中的預告片推測出來個一二。

說完，喬南英意識到這話說得有點歧義，仿佛她在向紀臣風暗示些什麽。

看了紀臣風意味深長的表情。

顯然，對方也誤會了。

“我是說，劇情梗概裏寫了。”

“不信，你可以看。”

喬南英繼續解釋一番。

紀臣風笑了笑。

“不用刻意辯駁，我懂。”

你懂個P！

喬南英見他回正身子繼續觀看影片，也不再糾纏談論下去。

說多了，倒顯得她欲蓋彌彰。

重逢後，紀臣風對她的态度說不上是冷淡，也談上是熱情。

兩人就像是湖面相遇的落葉，即便是從一棵樹上落了下來，他們的相遇似乎也是短暫的一瞬。

等風一吹，各自還是踏上各自的路途。

齊苗回頭看喬南英，突然，她眼睛瞪大，猛拍吳相和的肩膀。

“老吳！！”

吳相和松松筋骨，“怎麽了？”

齊苗指給他。

“南南旁邊的不是……紀臣風嗎？”

吳相和和紀臣風是大學舍友，齊苗也曾經和喬南英說過一嘴，但知道兩人已經是陌路人，也就不好繼續深談下去，只是偶爾吃瓜心起時，會問吳相和一些紀臣風在學校的被某校花追求不成的八卦事。

光線不好，吳相和眯着眼看：“好像是他。”

接着他問：“你朋友和他在一起啦？”

齊苗怒斥：“你說夢話啦？！南南和他早就沒聯系了好吧！”

吳相和：“那他們……”

他們回頭望去，紀臣風認真觀看影片，喬南英不知道是受了什麽刺激，圓圓的臉蛋氣得像一只河豚。

不過兩人沒有什麽肢體上的接觸。

“一定是偶遇！！”齊苗斬釘截鐵地說。

影片結束後，喬南英伸了個懶腰。

影院人多，她不想和別人擠出口，就給齊苗發了微信，等會在在影院大廳會合。

不過她發現，旁邊的紀臣風也一動不動。

姚周拍了他幾下，他也沒動，反而讓姚周他們先出去。

“……”

看着影院裏的人走了一多半，喬南英決定起身。

她見腿長的紀臣風擋住了道，于是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我要出去了。麻煩你讓個路。”

紀臣風沒說話，直接讓路。

出了影院門，喬南英深吸一口新鮮空氣。

“又活過來啦。”她說。

齊苗和吳相和在咖啡店等了幾分鐘，看見喬南英出來，兩人趕緊走過去。

“南南，你怎麽樣了？”

喬南英疑惑：“嗯？”

齊苗和吳相和對視。

在家時，齊苗給吳相和講了不少喬南英追紀臣風卻最後沒有追上的事。

怕她想起以前的傷心往事。

“南英，苗苗是問你……你和旁邊的人……”吳相和先開口。

喬南英擺手，笑道：“沒事兒，碰巧而已。”

齊苗松了口氣。

“我就說嘛，紀臣風那個渣渣，南南怎麽會吃回頭草？”

她回頭看看，又環顧四周，壞話別說到正主面前去了。

擠出個微笑。

三人決定先去東方四季城那邊吃夜宵，然後再各自回家。

但當坐在四季城附近的燒烤店時，喬南英一摸脖子，愣住了。

“怎麽啦？”

齊苗咬着筷子問。

“我的項鏈掉了——”

“是阿姨送你的那個生日禮物？”

“對。”

喬南英看了看凳子四周。

沒有。

什麽都沒有。

他們從影片出來，坐地鐵到東方四季城就坐了二十多分鐘，又走路二十分鐘左右才到燒烤店。

這會兒已經九點四十左右。

項鏈掉在這一路還好，如果是掉在影院那邊，一來一回，再吃飯，再回家，喬南英很有可能趕不上末班地鐵。

思考了片刻，喬南英決定自己去找找看，飯就先不吃了，改天他們再聚。

項鏈是她媽媽在這世上留給她的唯一。

她很少摘下來過，必須找回來。

“你好，打擾一下，沒票的話，4號影廳現在可以進去嗎？”

喬南英在影院問前臺小姑娘。

前臺道：“不好意思，現在4號影廳正在播放着影片，如果您有票可以中途進去，沒票的話，就不能進了。”

喬南英一擡頭看LED屏幕上影片排片，這場票已經賣完了。

“抱歉，我的東西可能落在了4號廳的7排11列，能通融一下，進去找找嗎？”

喬南英出示六點四十那場電影的票根給前臺看。

她尋找了一路都沒找到，想着會不會是掉在了影院內。

“是一件重要的東西！麻煩請通融一下，可以嗎？”

喬南英補充。

看她白色體恤被熱汗打濕，前臺小姑娘不忍心拒絕，便用對講機請示領導。

這時，另一個影院工作人員跑過來，問：“這位女士，您是落了什麽在4號廳？”

喬南英如實道：“一條項鏈，金色，墜了一個拇指大小的金鎖。”

工作人員耐心解釋：“女士，不久前，有位先生來前臺給了一張便簽，他說如果尋找項鏈的失主過來，就讓她打這個電話。”

接過那張白色便簽，上面有一串陌生的電話號碼。

沒有留名。

喬南英道了謝，邊走向直梯邊撥打電話。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您稍後……”

一陣忙音。

喬南英在電梯前按下降鍵時，又撥了一次。

依舊是忙音。

電梯裏，透過玻璃望外看，這所城市還沒停歇，霓虹燈下依然車輛湧動。

南城。

熟悉且陌生。

如姚周所說，南城的變化天翻地覆。

喬南英剛下飛機時，就愣住了。

不是印象裏的城市。

慢生活遠去。

每個人都在自己的小世界忙碌着。分不開眼觀察花有沒有開，葉有沒有敗。生活裏只有晨間就喧鬧的街市，和晚間即将落沒的餘晖。

玻璃反射一張由于奔跑而慌亂不安的臉，眼眶裏沒有眼淚在打轉，但無神。電梯下了一層又一層，換了一批又一批陌生的臉。

沒有人願意轉身看一個孤單落寞的靈魂。

叮咚，電梯到一層。

意猶未盡的影片觀衆，三三兩兩一起走出電梯門。

喬南英收回思緒。

腳剛從電梯門踏出，怔在原地。

紀臣風站在人群的反方向，呼吸勻稱，雙手插兜。

兩袖挽起，黑色外套随意搭在臂腕，灰綠色襯衫解開兩顆扣子。

喉結微動。

時有路過他身邊的女生回頭看他，被同行的男夥伴拉走。

喬南英心神還未穩定，良久，才主動問起：“紀教授，你還沒走？”

紀臣風的眼睛盯着她。

“是你掉的吧。”

陳述句回答。然後緩緩伸出右手，手心攤出一條金色的東西。

“是…是的。”半晌，喬南英才接過她的項鏈。

“喬小姐好好收着。”

紀臣風聲音冷靜低沉，“下次，別再弄丢了。”

-

回到家已是深夜，到家給齊苗報了平安及失物找到，喬南英換上拖鞋，吃了一點水果，拿着項鏈，坐在沙發上發呆了很久。

窗外又嘩啦嘩啦下起了雨。

冷風吹醒了她。

想到感冒剛好，她關好窗戶。

坐在床中間，盯着手機。

給‘微雨’發消息。

【你睡了嗎？】

三秒後，顯示“對方正在輸入——”

微雨：【沒有，剛剛洗完澡。】

微雨：【怎麽還沒睡？有心事？】

喬南英：【不是】

喬南英想了想：【在糾結，怎樣感謝別人】

微雨：【嗯？說來聽聽。】

喬南英：【掉了東西，一個多年不見的同學撿到了。】

喬南英決定先不要和‘微雨’說她以前追人沒追上，現在又遇到了以前追的對象。

對面遲了十幾秒。

微雨：【想好了？】

喬南英：【也沒有。只說了‘謝謝’，是不是沒什麽誠意？】

微雨：【有點。】

喬南英：【啊？真的？】

喬南英：【假如，我是說假如啊，如果你丢的東西被多年不見的暗戀對象撿到了，你會怎麽辦呢？】

喬南英：【在線等.GIF】

‘微雨’似乎是思考了很久，很大一會兒才回喬南英的問題。

微雨：【沒經歷過，自己決定。】

喬南英失落敲打：【…好叭，那我再想想。】

‘微雨’那邊沒了回應，喬南英在床上又思考了一會兒，雖然還沒具體想出個感謝之法，還是決定給紀臣風發個消息。

糾結了一會兒，喬南英輸入：【紀教授，今晚的事謝謝你。】

紀臣風正在拿毛巾擦着濕頭發，手機在桌子上振動一聲。

他拿起手機的一瞬，喬南英的第二條消息也發了過來：

【晚安。】

紀臣風輕曬一笑。

【嗯。】

他放下手機，繼續擦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