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風來時
風來時
新的一周開始。
周一完善了最後一點細節,喬南英的畫稿讓甲方十分滿意。
這次是一個電視劇的海報設計,她一改之前溫暖的風格,用色大膽卻不跳色,甲方負責人電話與她溝通,可以約着下部動漫電影的海報設計。
第二天一早,喬南英從家出發,她不習慣開車,直接坐了地鐵去淩川大學。
清新的早晨,透着絲絲涼氣。
喬南英走在一群去上課的學生中間,有幾個男生不時朝着這邊看過來。
她化了一個淡妝,牛仔套裙,小白鞋,打扮略顯素淨。
一個男生與同伴互相推攘,小聲在議論誰去。
喬南英有種不好的預感。
暗道:不會又是來要微信的吧?
果然。
那個男生掏出來手機,打開加好友的二維碼界面。
在那個男生過來前一秒,喬南英小跑走開,從山間小道抄過去。
淩川大學的山坡多,小道上也不會特別安靜,時有學生從這裏走。
當她下了小山坡,決定從11號女生宿舍樓後方過去時,一名學校保安走過來道:“這位女同學,請繞路,那邊不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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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南英一看,宿舍樓這邊一大早就圍了一圈人。
有學生。
有警察。
還拉了警戒線。
保安看喬南英有點不知道路,道:“你從左邊那條路過。”
喬南英應道:“好的,謝謝。”
她從幾個還穿着睡衣的女生旁走過,聽見她們講,11號樓最近不太平,老是有女生丢東西,一開始是內衣、普通衣服。
最近有人丢了電腦和手機。
昨天晚上,更是有女生丢了兩千塊錢。
丢錢的學生是富二代的女兒,從小嬌生慣養。小偷偷了多次,以為11號樓裏的女生只是擔心,沒人敢報警。
可富二代家的女兒敢,即便是錢找不回來,也要出口惡氣。
喬南英剛走到藝術學院的大門,一個男生冒冒失失從花壇那邊跑來。
差點迎面與她相撞。
她只覺得後背一緊,有人揪着她的衣服,往後一提。
“走路不長眼睛?”後面的人說話。
那個差點撞她的男生,向她身後的人道歉:“紀紀教授,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喬南英從驚吓中回神。
紀臣風松開她。
“???”
紀臣風察覺她的疑惑,不動聲色道:“我路過。”
雖然喬南英對淩川大學還有點陌生,但她也知道數學學院在哪,與藝術學院,一個在南,一個在北,也不順路啊。
喬南英:“那,謝謝紀教授。”
……
要命,怎麽每次遇見紀臣風,她都得最後感謝一波?
男生正想轉身去藝術學院大廳,喬南英無意一瞥,這才看見男生不正是那天在小廣場給她要微信的學生嗎?
紀臣風懶得多說,直接道:“給這位老師道歉。”
蔣涵聽到“老師”,有點震驚。
支支吾吾:“對……對不起,老師,我我剛才走路沒看路。”
喬南英第一天上課,覺得也沒真撞倒她,就道:“沒關系,同學,你以後走路注意點就行。”
蔣涵:“那老師,呃…還有紀教授,我去上課了。”
喬南英剛想說什麽,紀臣風頭也沒回的走了。
喬南英看了課表,每周的課并不多,而且她看了進度,上一個老師除了最後一章還沒講完,其餘的重點內容已經講的沒剩多少。
大一的學生對換新老師并不感到吃驚,他們上學期也有一兩個老師因為個人原因中途離開學校。
學生看喬南英長得恬靜乖巧,便以為是好欺負的,課堂上玩手機的玩手機,談戀愛的談戀愛,肆無忌憚。
但等喬南英講完了一堂課,就發現這個新老師不是個軟柿子。
她的課堂風趣有邏輯,嚴肅不壓迫,無論講哪個知識點都娓娓道來,課堂上落落大方,絕不是藝術學院請來混日子的老師。到後來,被她的授課所吸引。
-
“上了兩天課,沒累着吧?”
顧言的妻子鄭婉問道。
喬南英拿起三本自然科學類的書籍放上書架,淡然一笑:“師母,你看我這像累着嗎?”
鄭婉在淩川大學的圖書館工作,喬南英這日下了課後她不急着回家,直接來了圖書館。
鄭婉很久沒見到她了,兩人一見面說了好些體己話。
顧言和鄭婉沒有子女,鄭婉覺得與喬南英很有眼緣,就一直把她當親閨女看待。
“師母,這幾本放哪?”
喬南英舉着四本書,她一來就看見鄭婉在整理書,挽起袖子就來幫忙。
鄭婉道:“第三排,寫着‘工業技術’那一排。”
喬南英和鄭婉,還有兩個學生志願者,四人中午在學校餐廳吃了頓飯,下午就在圖書館繼續給這新到的一批書歸類。
喬南英下午沒課,鄭婉讓她坐在邊上可以看書或休息。
她閑不下來。
兩個學生志願者下午去上課了,還有一半書沒整理好。
“那邊是教師用書區域,南英,你就休息會兒,讓我去整理吧。”
鄭婉扶着腰坐在凳子上說。
“師母,顧老師剛剛電話來,說讓您給送個什麽資料,忘在您包裏了。下午上課要用。”
鄭婉‘哎呀’一聲,她是忘了這麽個兒重要的事。
顧言和她每天一起出門,他不喜歡帶包,總是把什麽資料、材料放她這裏。
“現在距離上課還有多久?”鄭婉問。
喬南英看了看手表,道:“還有半個小時。”
看着一向溫柔的師母,此刻也累得發絲都亂了,不忍心讓她繼續搬書、找書、放書,喬南英:“師母,藝術學院離圖書館二十分鐘,時間上來得及。”
鄭婉拍一拍手上的灰塵:“南英啊,就辛苦你了,教師用書區域書架蠻高的,你找個凳子,踩在上面,但千萬要小心,別摔着了。我現在就去給你顧老師送資料去。”
圖書館教師用書區域比學生用書區域面積小一些,但書架有将近三米高。
文化、科學、社會科學、哲學等類的新書喬南英伸手就能放好,到了生物科學這邊,書架的空位必須得搬個凳子。
不過,鄭婉和喬南英說了要踩凳子,卻忘了告訴她凳子從哪找。
圖書館自習室坐滿了學生。
沒找到可以挪動的凳子。
喬南英又在學生書架那邊環顧四周,只有幾個女生在挑書,個子還沒她高。
——只能靠自己了。
生物科學類書餘剩很少,喬南英想踩在箱子上,然而,箱子承受不了她的重量。
“你确定這樣可以放上去?”
紀臣風抱臂倚在書架上,端詳着試圖通過蹦幾下就能放書的喬南英,蹙眉露出懷疑的神情。
他來看書,剛走到數理科學書架這邊,就看見有個身影在對面書架一蹦一跳。
喬南英舉着一本《中國植物志》,撓了撓鼻子。
“應該……不能。”
原本她也打算只是試一試。
哪想到正好又被紀臣風看到。
“給我吧。”
紀臣風一伸手,輕松放上去。
不一會兒,書架上就都放滿。
“還有嗎?”紀臣風問。
喬南英在書架周圍四處看了看,教師用書區域已經把改放的新書都放好了,還有學生用書那邊有一些鄭婉負責的。
“沒多少了,紀教授,剩下的我來就好。”
喬南英看紀臣風剛才也拿了一本書。
“那就不打擾你看書了。”
說着,她就拖着半箱子書到隔壁學生用書區域。
但還沒拖一半,箱子就被紀臣風搬了起來。
“不不麻煩紀……”
紀臣風沒理她。
快步撇下她,走向還有空缺的書架,看看書的分類,有序把書放上去。
這期間,喬南英和紀臣風兩人被不少自習的學生議論,一些女生看到是紀臣風在圖書館幫忙,激動萬分,可又不敢高聲談論,只能按耐住激動的心,拿着書緊張兮兮靠近。
“紀教授,您可以幫我看幾個數學題嗎?我想了半天也任何頭緒,紀教授……方便嗎?”
女生似乎是數學院的學生,喬南英看她手中的高數題,在草稿紙上确實演算了很久,寫寫劃劃,應該是糾結了很久的題目。
見紀臣風手中的書還沒放完,這位女同學把試題放在書架上,伸手幫忙。
喬南英看到這一幕,覺得自己占用了別人的看書時間不算,還耽誤學生問問題,剛擡手準備接過紀臣風手裏的書,卻被他打了一下手背。
他的力度雖不大,喬南英還是覺得有點疼。
女同學別有深意地瞥了她一眼。
“原來這麽簡單啊,我真是沒想到居然是從這個角度解。太感謝你了!紀教授。”
女同學興奮說。
放好書,紀臣風看了一眼題目,立即就給那位女同學提供了解題思路。
紀臣風:“你之前的方法過于繁瑣,而且算到這裏,你已經出錯了。”
他指出女同學把題目數值抄寫錯誤的地方。
女同學露出慚愧的表情:“是我太粗心了。”
紀臣風語氣淡淡:“嗯,按照我說的方法解題就行。”
女同學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喬南英在一旁吃瓜。
忽然覺得這女同學想到了什麽不可描述的畫面,臉瞬間緋紅,然後就聽到她不敢大聲說:“紀教授,你晚上有時間嗎?可以……請你吃頓飯嗎?我還有其他的題沒……”
“沒空。”
紀臣風打斷她的話。
女同學不死心:“或者喝杯咖啡也行,我想請教您……”
“南英?”鄭婉找了過來,小聲喊喬南英,她怕驚擾圖書館的學生學習。
“诶紀教授?你也在這兒啊?”
“鄭老師。”
女同學一看人多了起來,也不好厚着臉皮繼續呆下去,只好惱羞回到座位上。
學生下課後,顧言從教學樓出來,他雖是院長,可閑不下來,就帶了幾節選修課。
剛到與鄭婉約定的地方,就見到紀臣風也在。
顧言笑問:“南英啊,你是用什麽本事把紀教授也拉過來的?”
他在鄭婉送資料過來時,聽她提起喬南英在圖書館幫忙,也說了晚上得回家一塊吃個飯,他很高興。
但對紀臣風的到來,卻頗感意外。
“顧老師,我們不是一起……是在圖書館遇到……”
喬南英看了一眼紀臣風,連忙解釋。
“紀教授在圖書館幫了我不少忙,今晚也請他回家裏吃個便飯,你有意見?”
鄭婉出來解圍。
顧言:“我哪兒敢有意見,是怕咱家的菜不合紀教授的胃口。”
紀臣風道:“鄭老師的廚藝,耳聞不如一品。顧老師越活越年輕,除了心态,想必也鄭老師的美食分不開。有機會嘗嘗,是我的榮幸。”
喬南英與他重逢後,還是第一次見他說了這麽些誇獎的話,語氣溫和,眼睛澄明,不像是故意谄媚,像是真誠地誇贊鄭婉。
顧言被誇得大笑,“好好好,為了美食,紀教授學乖了。”
坐在副駕駛的喬南英不時地往紀臣風那邊看,他目視前方,認真看車,看不出心裏在想些什麽。
到了顧言的家,鄭婉和喬南英說,紀臣風來圖書館看書,空閑時間其實一直都在幫她的忙,無論是搬書也好,還是整理書架也罷,紀臣風都做得很細心。
在廚房,鄭婉不讓喬南英下手幫忙,喊來顧言,老夫妻在廚房忙活。
喬南英和紀臣風單獨在客廳。
顧言家沒有電視,客廳只有一牆書。
兩人幹坐了十分鐘。
誰也沒先開口說話。
紀臣風刷着手機,喬南英和他在沙發上間隔了兩個人的距離。
安靜。
忐忑。
思潮澎湃。
令人精神緊繃。
“謝謝你,紀教授。”
喬南英心一橫,握拳打破這份沉默,往紀臣風旁邊挪了挪。
紀臣風:“嗯?”
喬南英指了指脖頸間的項鏈。
影院那次感謝太匆匆,微信上沒有誠意,不如再當面好好謝謝。
她的皮膚本就白皙,金色襯得肌膚更加如雪。
身上還有一絲小衆香水的氣味,像淡淡的茶香,又像絲絲水蜜桃味。
一種恰到好處的幹淨。
紀臣風愣神幾秒。
“不是已經謝過了,年紀輕輕,記性這麽不好?”
喬南英:“…………”
話題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