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南橋南

南橋南

這一晚上,喬南英睡得不算太好。她認床,所以到了半夜兩點還沒睡着。

而隔壁除了十一點左右還有電話聲音,之後也沒了動靜。

紀臣風的家雖然簡約單調,沒什麽個人風格,但卧室布置得意外好,被子蘇蘇軟軟,還帶着陽光的味道,如果是睡眠質量好的,絕對可以睡個飽。

三點左右,喬南英才昏昏睡去。

清早醒來,為了不打擾隔壁休息,買了一份早餐回來後,就拿了包去上班。

上午的畫展會來了些南城的公職人員,因為是組團過來的,所以人比畫展會開始那天還要多。

顧言怕招待不周,特意讓一些學生會的學生也來幫忙。

喬南英在5號廳外正在交代學生會的副主席一些事情,有人喊了她一聲。

“南南,我都不知道你居然來淩大當老師了。”陳文津驚喜道。

喬南英一下子沒認出來面前穿着正裝的陳文津。

“陳文津?”

“好久不見。”

陳文津是她大學時的一個學弟,曾經還追求過她,不過那時她的心裏只有學業,美術沒有什麽成績,不敢讓自己談戀愛,而且對陳文津也沒有什麽好感,直接和他攤開了說。

但陳文津是個死心眼,一次表白不成,之後依然追着喬南英不放。直到陳文津研究生畢業,家裏非給他安排了工作,才慢慢和喬南英少了聯系。

陳文津笑眼彎彎,沖上去給喬南英個擁抱,但他剛伸胳膊,喬南英就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麽,後退兩步道:“這是學校,你注意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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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文津把公文包遞給助理後,讓助理去忙。

“調到南城一段時間,忙完了可能還會調回原崗位。”

陳文津笑起來兩個小虎牙露着。

喬南英這邊也給學生會副主席交代完了事情。

“南南,好久不見。最近挺忙?看着有點憔悴。”

陳文津走到她身邊說道。

喬南英道:“最近學校畫展會的事情是有點多。”

其實是最近沒睡好,她氣色變差了。

“你和你們單位的領導一塊來的?”

喬南英看着一堆白襯衫過去,問道。

陳文津撓了撓頭:“也不算。”

喬南英:“嗯?”

“我應該算是他們領導。”陳文津說完不好意思笑了。

“也對,你都工作好幾年了,憑你的本事,升職加薪是一定的。”

“南南,你還是那麽不會誇人。”

“是嗎?我覺得我進步了不少,至少能誇一誇了。”

兩人相視一笑。

喬南英上午的講解任務完成後,下午陳文津請她帶着在淩大逛一逛。

“這邊是小廣場,晚上的人最多,學生們喜歡在這裏乘涼。”

喬南英邊走邊介紹。

她雖然來淩大沒多長時間,但帶領一個完全沒來過淩大的人也足夠。

今天的天氣涼爽,有風,吹到身上舒舒服服。

難得的放松,喬南英在學校奶茶店買了兩杯冷飲。

“南南,你最近有沒有回家看看?”

陳文津喝完半杯冷飲問道。

喬南英動作一滞,語氣也變得沉悶:“沒有。來了南城半年,沒想回去過。”

她看看小廣場玩鬧的小孩子們,又喝口了冷飲。

冰塊還沒融化。

喝進嘴裏,卻比上一口更加冰冷。

讓她身子猛然一僵。

陳文津覺察她情緒的低迷,溫和道:“是你弟弟,我來南城前,在街上遇見他。他問我,有沒有見過你。”

“因為我也不知道你具體在哪,所以,就實話告訴他了。

看着喬南英變得呆滞的眼神,陳文津補充了句。

“嗯,那就好。”

“南南?”

喬南英發呆。

良久,她慢吞吞喝完冷飲,從長椅上起身。

“文津,我得先回去了。”

喬南英擡頭看見夕陽已經沒入了樹梢。

陳文津道:“過兩天我們去吃個飯?這麽長時間沒見了。你也知道,不僅淩大我是第一次來,南城也是。你挑地方,我請你。”

“嗯。回見。”

“拜拜,南南,路上注意安全。”

-

喬南英的老家在海城,她兩歲左右随着父母來到南城。

父母的學問都不高,在南城開了一家早餐店,喬家早餐在十幾年前非常有名,每天的客流量多到營業到中午十二點。

但只從喬南英的母親杜雁得了胃癌,幾乎花光了所有積蓄,店面被迫關閉,喬家早餐才慢慢淡出人群。

而喬南英的父親喬成濟也是在那段時間染上了賭博,把最後一點積蓄都敗得絲毫不剩,喬成濟才帶着一家四口回到老家海城謀生。

老家的人十幾年幾乎沒了往來,能接濟的沒有幾個親戚。大多是躲還躲不及,更別提露面。

喬家早餐出名的是杜雁的手藝,做的包子好吃又精致。很遺憾,喬南英和弟弟喬向文,都沒能學會媽媽的手藝。

而從小就在父親喬成濟面前不受寵的喬南英,在學美術這條路上更是艱難險阻,比唐僧取經還要艱辛。

喬成濟有着嚴重的重男輕女思想,在南英很小的時候受到班級的男同學欺負,回到家她想向父親訴說委屈,喬成濟卻道:“還不是你犯賤,別人怎麽只欺負你,不欺負其他人!”

父母的感情不好,喬成濟在南城時就經常耍酒瘋,吃苦的不止杜雁一個,還有剛記事的喬南英。

“要不是為了你,我和你爸早就離婚了!”

這是她經常聽杜雁說得一句話。

時間久了,她被迫産生了一種愧疚心理。

“媽媽,你不用那麽艱難的早起做包子了,我學了美術,以後可以照顧你,讓你住上漂亮的大房子。媽媽你看,我畫的。”

“畫畫畫!!!就知道拿個破筆亂畫!!”

那時她小學六年級在一次繪畫比賽得了一等獎的作品,卻被喬成濟奪走撕成了碎片。

“南英啊,聽媽媽的話,咱們不報美術學校好嗎?媽媽沒錢供你上美術學校。”

高三那年,杜雁下跪懇請她。

“媽!我為什麽不能為了自己的夢想而活??!我可以自己賺錢養活自己,我可以不用你和爸爸的錢,但別讓我放棄好嗎?!”

喬南英哭着說。

“姐姐,你聽媽媽的話好不好?”

年幼的喬向文拉着她的衣角。

“都是因為你!!”

那是喬南英第一次把弟弟推倒。

換來的是喬成濟的幾棍子。

“為了要你,媽媽流掉了好幾個女兒!!都是因為你……”

喬南英哭喊着,就算是喬成濟的棍子打折了,她也固執着把多年擠壓在心裏的怨氣說了出來。

喬成濟想要兒子,杜雁生不出。每懷一次,就去私人醫院看看是不是懷的兒子,如果不是,就立馬流掉。

“媽媽親眼看見醫生把你妹妹的頭剪了下來,她才幾個月大——南英,你聽話,別讓媽媽再心寒了好嗎?媽媽求你了。”

杜雁苦苦的勸解,對喬南英不起一絲作用。

“既然你們不願意,那我就離開這個家。”

喬成濟打了一巴掌,喬南英只覺得這巴掌沒那麽疼,還沒心口傳來的陣痛讓人受不住。

“你走!!!永遠別回這個家!!”

……

紀臣風給了喬南英一個備用鑰匙,怕她回家晚的時候敲門沒聽見。

剛到門口,喬南英就聽到房間裏有其他人的聲音。

“紀教授,你家這盆花選得可真好看!在哪兒買的,我也要買幾盆。”

是賴佳雪的聲音。

“大街上滿地都是,賴老師随便找一家花店不就行了?”

這聲音陌生,喬南英沒聽到過。

“佳佳,你別動,地上滑,小心摔着自己!”

還有姚周。

“還有多久飯才到啊,我餓死了。”

“外賣訂單顯示還有五分鐘,再等等。”

“紀教授,你家冰箱我可以打開看看嗎?”

“賴老師,你怕不是看冰箱吧?那眼睛都長在紀教授的卧室了!哈哈哈哈哈哈。”

……

一陣哄鬧聲。

喬南英猜到裏面大約是紀臣風的同事來看他,晚上在這裏吃飯。

低頭看看兩份晚餐,喬南英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覺得這飯有點沉。

“外賣快到了吧?我去門口看看!!”

賴佳雪跑了過來。

喬南英左看右看,沒有任何遮擋物,只好進了安全通道,關了門。

“您的外賣。”

與此同時,外賣小哥也拎着一堆飯出了電梯。

賴佳雪聲音響亮:“幾個大老爺們都愣着幹嘛,快來幫我呀!”

聽聲音,姚周和另一個老師過來幫忙。

“遠遠就聞到飯香啦!”

“小心點,別弄撒了!”

“哎呀,知道知道,撒了大不了再重新點一份。”

………

喬南英在安全通道的門後面聽着。

卻似乎全程沒聽到紀臣風的聲音。

她等門再次關上,出了安全通道,乘坐電梯,到樓下的咖啡廳坐着。

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大雨。

喬南英點了一杯美式,卻沒喝一口。

發呆了十幾分鐘後,覺得飯不能浪費,就打開一份慢慢吃了下去。

“不好吃,一點也不好吃……”她低頭看着飯呢喃。

排了半個小時的隊買的排骨拌飯,她沒品嘗出受人歡迎的感覺。

只覺得食之無味。

吃到一半,拿出平板,繼續給畫稿修修畫畫。

不到兩個小時。

窗外出現了姚周、賴佳雪以及其他兩個她不認識的男的身影。

四人上了兩輛車,在雨中奔馳而去。

【到哪兒了?】

紀臣風發來微信。

她蓋上飯盒,不想回複。

上了電梯,又一個叮——

【外面在下雨,有沒有帶傘?】

喬南英拿鑰匙開門。

屋內還有未散的煙味。

但客廳桌子已經收拾幹淨。

椅子也歸回了原位。

仿佛什麽也沒發生。

紀臣風看她臉色不好,問:“又淋雨了?”

喬南英伸伸胳膊:“沒有。下雨前剛好到家。”

紀臣風拄着腋拐過來,見她手裏拎着兩份盒飯。

“買的什麽?”

喬南英很想直接回卧室攤在床上,但看他剛才顫巍巍過來,又多了份耐心:“排骨拌飯,張記的。”

“噢,他家的,應該排了很長時間的隊?”

喬南英不語,默認。

接着聽紀臣風笑容逐開:“那還愣着?我餓了。”

喬南英的眼神不自覺看向了客廳的那盆花。

是賴佳雪說喜歡的那盆。

紀臣風狐疑跟着看了過去,問:“怎麽了?”

“沒什麽。”

“這花和客廳不太搭,你過來,把它搬陽臺那邊或者丢掉也行。”

喬南英愣住,“你之前不是很喜歡這盆花的嗎?”

她見過不止一次,紀臣風坐在沙發上伸手去觸摸花和葉。

紀臣風:“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飯給我。”

雖然隔了幾步,喬南英确實聽見他的肚子叫了幾聲。

原打算把兩份都給他,但想到有份她吃了一半。

“你的那份飯涼了,我去加熱一下。”喬南英說。

她放下包,換了拖鞋,拿着飯立即進了廚房。

紀臣風跟着她慢慢到了廚房,倚在廚房門口,叮囑道:“別給我加糊了,我要吃正——常——的——飯。”

喬南英白了他一眼。

紀臣風低頭嗅了嗅自己,然後道:“我去換身衣服,熱好了叫我。”

喬南英回頭應聲:“好的,紀、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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