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春江月
春江月
喬南英只覺得紀臣風這一句突然親昵的撩撥,像是夜霧中忽閃忽閃的路燈,剛清晰起來,讓人找到方向,下一刻又滅得讓氛圍驚悚起來。
她搞不懂。
但也掙脫不了。
去海城的這一個星期,她确實是瘦了不少,原本纖細的腰身,現在紀臣風就被盈盈一握,锢住她後,沒給她留一點‘逃跑’的空隙。
後座兩扇車窗都沒開,身上升騰的躁熱無處安放,慌亂也無處遁行。
“我沒想跑,而且,這也不算是占你便宜,只是不小心撞到你身上而已。”
喬南英嘟囔一聲。
紀臣風笑了,“這還不算?”
喬南英覺着是外面道路和游達車技的雙重問題,怎麽能怪她呢?
另外,不是紀臣風在摟着着不讓她回到原位上嗎?
喬南英繼續道:“紀教授,你松開我不就行了?”
紀臣風耍賴般說:“如果我偏偏不呢?”
看着前面兩人還在喋喋不休的讨論道路,讨論行車安全。完美沒注意後座,
喬南英心想,既然和紀臣風講不通,那索性,她就占他個便宜。
她故意又往紀臣風身上湊湊,雙手環住紀臣風的脖子,兩人的鼻息相近,甚至她都能聽到紀臣風的心跳聲,也能感受到自己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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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叫,占便宜。”喬南英垂眸,不敢對上紀臣風的眼睛。
如果喝酒可以壯膽子,喬南英忽然覺得,密封空間這樣的環境也給人不少壯膽子的機會。
她環住紀臣風的脖子沒锢緊,只是輕輕把手搭在他的背上,好讓自己看起來是真的在占他的便宜。
紀臣風沒想到她喬南英是這個反應,壓低聲音:“喬南英,占我便宜是要負責的,知道嗎?”
喬南英緩緩擡眸,往後退了一點,好有空間說話,柔柔問:“那如果,我不想負責呢?”
紀臣風握住她細腰的手緊了緊,極輕的聲音說:“那你,可以試試。”
“…要怎麽試?”
喬南英故意問。
紀臣風貼近她的耳廓,“随便你。”
耳邊癢癢的,她輕呢一聲,身體不受控的也動了一下。
她的理智還沒消散,能清楚的看見紀臣風眼裏一閃而過的情愫,接着被他克制的給壓了下去。
兩人就這麽互抱了十幾分鐘,喬南英還是沒敢真的對紀臣風做些什麽,單是這麽摟着他的脖子,已經是用了最極限的勇氣。
快到紀臣風小區的時候,游達和葉方同時往後看了看,紀臣風手沒锢那麽緊了,喬南英迅速掙脫出來,回到原位上,道:“我…我坐飛機有點累了,想休息,等會兒把我和紀教授直接送到單元門口就行,你們就不用上去了。”
她說完這句話,餘光瞥見紀臣風在偷笑。
但還是裝作什麽都沒發生看着葉方他們。
游達和葉方沒看到她和紀臣風在後座的情景,看自家老板有點疲憊,也都沒打算上去。
車子停到單元門口,喬南英才發現紀臣風雖然拄着腋杖,但左腳穿了鞋子,猜想應該是好很多了,就放心只拿行李,不扶他了。
喬南英也沒向游達和葉方撒謊,她是真的有點累了。
三個小時左右的飛機,以及坐飛機前和喬向文的對話,身心都很疲累。
想到車上和紀臣風的肢體接觸,喬南英漲紅了臉,一進門,她就故意不和紀臣風對視,也不和他說話,甚至連中午飯都沒吃,換下舊衣,就上床睡覺了。
這一睡,就睡了一個下午,等再次睜眼,發現外面的天已經完全黑了。
睡得有點久,頭昏昏沉沉的,看看手機,顧言發來微信,是中午一點多發來的,問她有沒有安全到家。
喬南英從床上坐起來,給顧言回複:【顧老師,我已經安全到家,下午睡了會兒,不好意思回複晚了。】
回完了微信,一天沒怎麽吃飯的肚子不争氣的咕嚕響。
客廳沒開燈,廚房也沒開燈。
只有紀臣風的卧室門縫隙裏露出光亮。
喬南英剛從櫥櫃裏拿出一桶泡面,隔壁的門開了。
“燈都不開,喬南英,你怎麽像個耗子一樣找食吃?”紀臣風抱臂倚在廚房門口說。
‘啪嗒’,他把廚房燈打開,喬南英眼睛一晃,閉了兩秒,才緩緩适應白熾光。
就見紀臣風穿了那天晚上和她打視頻電話時穿的仿真絲睡衣,不同的是,他今晚扣子解開的多,胸前大片白嫩都露了出來。
喬南英別開視線,道:“紀教授,你扣子沒扣好。”
紀臣風低頭,淺笑,“白天在車上不是還要占我便宜,怎麽晚上就矜持起來了?”
“我是怕等會控制不住自己,把你撲倒在地。”喬南英故意說。
最後又加了句,“你別忘了紀教授,以前我可是追過你。”
紀臣風‘噢’了一聲,不過這聲拖得很長,表情也十分耐人尋味,“喬南英,原來你還喜歡着我?”
喬南英看着他,氣鼓鼓道:“沒有,我沒這樣說。”
紀臣風覺得她這模樣很可愛,看着她手裏拿的泡面,微笑道:“我的飯比泡面好吃,要不再嘗嘗?”
喬南英實在是很餓,不争氣的點了點頭。
很快,紀臣風就坐了一桌菜,清淡又開胃,還煮了白粥。
他晚上也還沒吃飯,就和喬南英一起坐在飯桌上吃了起來。
已經有一個多月,喬南英都住在紀臣風家,她看着雖然紀臣風腳還用白紗布包着,但似乎他行動挺利索的,淩大學期末已經過去,放了暑假,等新學期開學,喬南英就不去淩大了,在飯桌上想了一會兒,還是沒忍住問:“紀教授,你的腳應該可以沒多大事了吧?”
紀臣風:“怎麽了?”
喬南英:“下學期會有新老師接我的課,我在淩大的代課結束了。工作室還有一大堆的事,我想着,如果你沒事了,我就搬出去。住家裏,去工作室路程要短一些。”
她來到南城,就在康悅公館租房住,因為離南橋工作室只有二十幾分鐘,有時候她不坐地鐵,走着就能去上班。而紀臣風的住宅,離淩川大學很近,但是離工作室開車有五十分鐘的路程。
喬南英心想,照顧紀臣風是一時的,她不可能不搬走,這件事早晚都要提出來。游達的畫展馬上要開,還有,她又接了一個電影海報的畫稿,老師有暑假,她可沒有。
聽喬南英說完,紀臣風頓了頓,回道:“腳還沒好,暫時不能出門購物,你想讓我在家餓肚子?”
喬南英解釋:“不是的,傷沒好的話,我就先不搬。”
紀臣風:“還腫着,可能還需要再養一段時間。”
喬南英吃飽了,摸摸圓圓的肚子,“噢,好的,那我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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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上午,喬南英剛到工作室,葉方就推了推厚厚的鏡片,老實巴交說:“老板,游達在工位上哭。”
喬南英驚詫,游達是樂天派,就算是甲方讓他改十幾遍畫稿也從沒有掉眼淚,怎麽現在就趴在工位上哭了?
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喬南英:“他出什麽事了嗎?”
葉方也不知道該怎麽開口,磨叽道:“這……老板,你昨天沒看微博嗎?”
“什麽微博?”
這幾天她手機都沒怎麽看,埋頭畫影視公司的約稿,哪有心思刷微博。
這時,葉方打開自己的微博界面,搜索#游達畫稿抄襲#詞條,一位名叫「鱿魚愛畫畫」的用戶指出自己的商稿被插畫師游達抄襲,長篇大論自己的畫多麽多麽不易畫出來,又控訴插畫師游達之前的畫稿有抄襲前科,看着讓人眉頭一緊的‘自白’,沒有标點,沒有空段,喬南英直接略過,看他貼出兩張對比圖。
喬南英看出,這是她給顧言送畫那天,游達讓她幫忙看的畫稿。
左邊是‘鱿魚愛畫畫’的,右邊是游達的,雖然右邊的用色要比左邊更加的柔和與舒适,線條也流暢,左邊雖然采用的是抽象派畫法,但兩幅畫的輪廓與構思相似度達到百分之九十。
要命的是,游達的稿子已經作為海報公示了出去,劇方甚至都已經發布了微博,馬上就要上映。‘鱿魚愛畫畫’的畫作在外網發了視頻,顯示的時間和游達發給喬南英時相差無幾,沒有任何證據顯示,左邊抄襲了右邊,或者右邊抄襲了左邊。
但是輿論更傾向于抄襲二字,不管被抄襲者是不是一身清白,既然有了謠言,有了争論,就不可能潔來潔去,掉下污泥水潭,總得濕了一身衣服才能走出來。
游達的微博下謾罵聲一片,就連劇方下面的評論也是一邊倒,實時話題每秒都在刷新,罵游達,罵劇方。幸好,這些人不知道游達背後的南橋工作室老板是誰,才不至于跑到喬南英微博下侮辱。
游達從工位起身,紅着眼睛,說:“老大,我沒有抄襲,我連那條鱿魚是誰都不知道,怎麽會抄襲他呢?”
喬南英對這樣的事也多少知道些,有些沒背景沒資金,作為被抄襲者最後污蔑成抄襲者的畫者也不少,輿論的轟炸讓那些清清白白的人染了一身污,最後只能退圈。
她相信游達。
“你先冷靜,游達,你的畫展過兩天就要開了,這個時候千萬要穩住陣腳,別讓人拿了把柄。”
這是游達人生第一個畫展,他格外重視,除了和葉方去紀臣風家待一會兒,大部分時間都在忙畫展的事情。
“可我該怎麽辦呢?老大,我今天早上收到甲方的微信,他們說我違約,要和我解約,讓我賠錢,還讓他們聲譽受損,也讓我賠。我才工作兩三年,哪有那麽多的錢賠付呢!”
喬南英:“我看一下你們的聊天記錄。”
游達把手機解開,翻開和甲方的聊天記錄,對方說話也算客氣,但是涉及到抄襲的事情他們也不敢堵,怕游達真的抄襲別人,他們的劇還沒上映,不想有負面影響,為了降低這些負面,他們只好拿游達做墊腳石。
“那個什麽魚發布的時間點比你晚,我記得你和我說,你有一次和劇方的什麽經理吃飯,讓他看過原稿,找到這個經理給你作證,不就行了?”
米軻緩緩從工位擡頭,冷靜說道。
喬南英:“游達,米軻說的是真的?”
游達:“是,老大我知道這樣違反行規,不能私自與人溝通,可我那次有點喝多了,加上我發小在這經理手底下工作,然後一時就得瑟了些。”
喬南英覺得米軻說得對,找到那個看過原稿的經理,或許就可以直接戳破‘鱿魚愛畫畫’的自白。
“你有那個經理的聯系方式嗎?”喬南英問。
游達:“沒有。”他似乎又想到什麽,慌張說:“老大,那個經理好像前不久從這家影視公司辭職了,可能早就離開……南城了。”後半句,游達洩氣說。
喬南英知道這家影視公司在海城,給游達個定心丸,“游達,這沒事,我去那公司問問,就算離職了,聯系方式這些應該也會有。我們只要拿到這個就行,再拜托那人幫個忙,為你作證。”
喬南英是個行動派,安撫好游達的情緒後,下午到九溪影視公司去問聯系方式。前臺姑娘看她也沒有預約,直接給拒了,喬南英想起她曾經的一個甲方負責人跳槽在這裏工作,撥通了那人手機,簡約說明了此行的目的。那人讓她隔天上午來,還有游達口中經理的聯系方式,估計只有總裁的秘書有。于是,喬南英借橋搭路,要了秘書的手機號,秘書架子有點大,讓喬南英親自過來,秘書得從文件夾裏找找。
次日上午。
喬南英敲開秘書電話裏說的辦公室的門,也是九溪影視公司高管的辦公室。
大約五分鐘過去,門開了。
紀臣風西裝革履,身子挺拔,單手插兜,看見喬南英也是非常驚詫。
不過令喬南英更加意外的是,紀臣風這站姿,這架勢,怎麽看,都不像是腳傷還沒好的人。
喬南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