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春江月

春江月

沉悶,壓抑。

像有一層塑料保鮮膜在喬南英的心口上密封着。

即便是到了紀臣風家裏,這樣的情緒還是始終籠罩在喬南英身上。

如此煩悶的心情,就像是一顆随時會被引爆的炸|彈,引擎裝置牢牢握在手心,炸與不炸就在一念之間。

“在想什麽?”紀臣風換好拖鞋看着喬南英木讷進門,拖鞋也沒有換,有些走神地要往客廳去。

喬南英低頭,慢慢折回去,熟悉地拿出鞋子,熟悉地合上櫃門,卻在起身時,一陣眩暈,如果不是紀臣風看出了她的異樣趕忙抱起她,或許她就一頭栽了下去。

紀臣風把她抱到床上,手摸了摸她的額頭,燙的吓人。

“我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喬南英虛弱無力地說着。

紀臣風給她倒了一杯溫水,心裏一陣梗阻,她還是這麽不想表達自己的情緒,哪怕是生病了,也表現的毫不在意。

“喝完這杯水,我們去醫院。”

如果放任生病,或許她根本撐不到半夜。

紀臣風又拿了體溫計給她量了□□溫,39度。

喬南英躺在床上,看着紀臣風忙前忙後的樣子,還是沒有把周一要去海城的事和他說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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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走廊消毒水的氣味很刺鼻,也許是保潔阿姨剛剛清掃了一遍地面,濕濕滑滑的地面沒走兩步就是一個啷嗆。

護士給喬南英紮上針後囑咐:“病人高燒,還伴有眩暈,就讓她好好躺着吧,別一直坐着就行,這幾天好好卧床休息。”

病房裏除了喬南英再沒其他病人,紀臣風扶着她躺下後被護士叫出去拿藥。

喬南英微微側身,看見桌子上紀臣風的手機沒拿。

喬向文發來信息問她什麽時候可以回海城,迷迷糊糊間,她打開微信,本來要給喬向文回複的消息,卻發給了‘微雨’。

叮咚——

身側一聲響。

她不想趁着紀臣風不在去翻開他的手機,可那手機上彈出的消息讓她混沌的腦子突然一個激靈。

【南】

只有一個字備注。

而微信彈出的消息就是剛剛喬南英誤發的一段話。

她緩緩靠着枕頭坐起,看着微信界面,撤回了那條消息後,為了确認,又發了一句:【在忙什麽?】

叮——

南:【在忙什麽?】

登時,喬南英大腦一片空白。

和她聊了那麽些年的人,是紀臣風?

微雨是紀臣風?

可是,為什麽呢?

為什麽不告訴她呢?

紀臣風推門看見床上臉色蒼白的人,額間碎發粘在皮膚上,眼神錯愕,像一只見到獵人的小鹿。

他剛一坐下,床上的人就下意識往旁邊挪了挪,像是有點……怕他?

“南南。”紀臣風伸手要去撩開她礙眼的碎發。

喬南英往後一躲,“紀紀教授,我有點累了。”

“好,那累了就睡吧,有我呢。”

喬南英拉緊被子,背對着他,一只手沒辦法亂動,另一只手緊緊握着冰涼的手機。

一顆滾燙的淚珠掉在枕頭上。

床猛然一輕,身後的人拿回手機就出了門。

紀臣風看着沒有切換的微信,一條未讀的消息。

他的心突然一抽,好像有什麽東西突然掉在地上碎了一地。

一直以來,他小心呵護着一個虛構的微雨,給予他任何能夠吸引喬南英的特性,在屏幕的另一端用心良苦,怕被拉黑,怕被拒絕,也怕再也找不到她。

吳相和是他的大學室友,還要多謝他,才有機會加上喬南英。

那是大二的一天,紀臣風很早知道吳相和談了戀愛,但具體是誰,他沒興趣知道。只是在那天,吳相和去洗澡,手機放在桌子上,紀臣風無意瞥見他沒有關閉的微信界面,一個叫南與海與畫藝術交流的微信群,群裏的人很活躍,而其中昵稱是‘喬南英’的人更是活躍,在美術上談天說地。

吳相和洗澡回來後,紀臣風說最近選修了一門關于美術的課,讓吳相和把他拉進那個群裏。

進群以後,紀臣風第一次添加一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喬南英’的人。

為了怕對方拒絕,只好說自己是對方粉絲。

還特意用了小號添加。

好友申請通過後,他翻開對方的朋友圈,不是畫就是拍的天空,在半年前的朋友圈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女孩紮着丸子頭,依偎在朋友身側,甜美又可愛,宛若一顆剝了皮的荔枝。

紀臣風加上後,在對話框裏糾結了很久才主動打招呼。

微雨:【你好】

南橋南:【你好】

打完招呼後,他便該了對方備注:南。

喬南英。

找到你了。

·

周一的航班最早的是5點30。

清晨霧氣重,每個人都是風塵仆仆地下了車趕過來。

喬南英在周五那晚打完點滴後,為了怕紀臣風起疑心,說周六日兩天要趕一個商稿,得回家。

紀臣風堅決要和她一起回去,但被她拒絕了。

“紀教授,時間很緊迫,我可能沒辦法勻出時間陪你。”

望着瘦弱的身板,獨自上了樓,紀臣風心思凝重地站在原地很久,才離開。

海城這幾天有雨。

喬南英沒有帶傘。

匆忙在一家超市裏買了把傘後,撥打那許久未撥通的電話。

“喂,你好。”

“我現在在海城。”

“姐姐?姐,你回來啦?”

“嗯,他在哪個醫院?”

“姐姐,你現在在哪,我去找你。”

“好,位置發給你。”

喬南英剛出了超市,想要找一個适合等人的地方。

然而,剛走兩步,身後一輛極速飛馳的電動車開到人行道,也不管前面是不是有人,橫沖直撞。喬南英沒帶多少行李,只背了一個雙肩包。電動車撞過來,車把還勾到了雙肩包上,對方一加油門,把喬南英摔到了旁邊的電線杆上。

“有病啊!沒看見車過來?!”

喬南英的傘沒拿穩掉在地上,剛剛一個重力讓她手擦到電線杆上,蹭破了皮,還流了血。

超市老板看見這一幕,吼道:“你才神經病啊!人家小姑娘好好走着路,你沒長眼睛吶!”

老板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他冒雨替喬南英撿起傘,關切問:“閨女,傷的嚴重嗎?”

喬南英從兜裏拿出衛生紙包裹着擦傷的手,搖搖頭,“謝謝,我沒什麽事。”

電動車車主一副要幹架的樣子,看見超市老板怒瞪他,灰溜溜的騎車趕緊竄了。

“我這有創可貼,哎——不行,你看你這手,傷了一大片,流這麽多血,閨女你過來,我超市有藥箱,我給你包紮包紮。”

喬南英身上還有點燙,高燒反反複複的,一下飛機又燒起來了,她現在只想找個地方等喬向文,然後給他一筆醫藥費,見到杜鵑姨後再給她一筆錢,海城是個傷心地,她不想待太久。

“老板,謝謝你,我還有急事,就不包紮了。”

喬南英拿着傘跑開,超市老板愣在門口,嘆了口氣也不再觀望,扭頭進了超市。

·

昨晚看了個遠程會議,到了半夜一點左右,紀臣風才昏昏睡去。

早上五點左右被姚周的電話吵醒。

“老紀!你醒了嗎?”

紀臣風摸索着手機接通電話,“你是不是閑的?說事!”

“老紀,你才我今天剛剛見到誰了?”

“不說挂了。”

“哎哎哎哎,不是,你就不能等我把話說清楚嗎?”

“你不是和那誰出去旅游?”

姚周前幾天一直在朋友圈炫耀,終于追上賴佳雪,抱得美人歸,還說兩人定好了機票,去巴厘島度假。

“我們已經在等飛機了好嗎?不說這個,老紀,你猜猜我在機場碰到了誰?喬老師!”

紀臣風從床上登時坐起,“喬南英?”

“對呀!佳佳剛剛要吃早餐,我就去買,在C口那邊遇見了排隊的喬老師,看她那樣子,好像精神狀态不太好,整個人蔫蔫的,像生病了。哎,我可問了工作人員,人家說那是去海城的飛機,這麽大早就往海城跑,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麽急事,喂,老紀你在聽嗎?”

紀臣風把手機開了免提放在床上,在衣櫃旁翻找了衣服,很快收拾好自己後,道:“你确定是海城?”

姚周:“什麽?哦,你說喬老師啊,當然了,絕對是去海城的,她沒和你說嗎?”

紀臣風迅速買了飛機票,不過最早也得九點那班了。

“你們好好玩,我挂了。”

姚周:“行吧,看你這語氣也是着急的不行,那你帶把傘,我看海城的天氣預報,最近一段時間都有雨,你別淋——”

嘟嘟嘟——

那邊姚周:“又這麽着急挂我電話!”

賴佳雪吃完早餐,“怎麽了?親愛的。”

姚周:“沒事兒,吃好了嗎?寶寶,要不要再買杯咖啡?”

……

喬南英找了一家咖啡店,點了一杯無糖,喝了半杯,心比咖啡還苦。

早上喝咖啡的人很少,所以咖啡店裏還算安靜,适合她發會呆。

喬向文到之前,微信一直在響。

紀卷王:【怎麽不接電話?】

紀卷王:【吃早餐了嗎?】

紀卷王:【回個信息】

……

喬南英愣神,什麽事也不想做,只想放空自己。

喬向文來時,她才算是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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