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江來的反應同想象中完全不同,沒有驚訝,更沒有驚喜,像在看初次見面的陌生人,禮貌得體,無可挑剔。

秦郁上臉色瞬間不好了,他沒有回應。

江來并不在意,面帶微笑看向聞紹:“聞總。”

聞紹說:“你行啊江來,不動聲色就把梁導搞定。回頭我讓法務部的人幫你把關合同,還有什麽要求盡管提。”

江來眼睫輕眨,笑意更深:“謝謝聞總。”

秦郁上臉色愈發地冷。

為什麽江來對聞紹的笑都要更燦爛三分。

不在公司,聞紹說話行事都更随意些,此刻晃着手中紅酒,像個吊兒郎當的公子哥。

暗紅色的液體在眼前不停晃動,像是某種猩紅粘稠的液體。江來喉嚨發緊,剛才喝下去的酒在胃部翻滾,他有些無法忍受。

他道了句“失陪”,匆匆穿過花園,往酒店裏面走。

中途攔住一個服務生,江來特意詢問最偏僻的洗手間在哪兒,循着服務生手指的方向走了過去。

确認洗手間裏沒旁人,江來走到最後一個隔間,插上門,對着馬桶,一股腦将酒全都吐了出來,吐到最後只剩酸水。

江來前腳剛走,秦郁上後腳也要走,聞紹還奇怪:“你幹嘛去?”

秦郁上沒回,他也不知道他要幹嘛。

他的腳有自己的想法,聞紹管的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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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郁上在江來拐彎前捕捉到對方的背影,想也沒想就跟了上去。

一進洗手間,他就聽到了嘔吐的聲音。

秦郁上動作一頓,輕輕關上門,走到洗手臺前,透過鏡子看身後一排隔間,很快鎖定最裏面那個。

聲音逐漸轉小,安靜一會,傳出低低的咳嗽聲,繼而是沖水聲。

秦郁上擰開水龍頭,面無表情開始洗手。

暗紅色液體化成漩渦被沖走,似乎噩夢也不曾存在過,江來閉了閉眼,等胸腔起伏不那麽劇烈才開門走出隔間。

洗手臺前站着一個男人,江來吓了一跳,腳步停頓,在鏡子裏對上秦郁上的眼睛。

那雙眼不帶溫度,像是不經意掃過,只在他身上停留兩秒就移開。

秦郁上再度低頭,按下一泵洗手液。

江來臉色蒼白,眼尾紅成一片,落了些不易察覺的疲倦,之所以挑最偏僻的洗手間就是不想被人看見,沒想到還會遇上秦郁上。

秦郁上明顯不想攀談,江來也不想再勉強自己以笑臉示人,沉默地走到了水池前。

一共三個洗手池,他和秦郁上占據左右兩邊,中間隔着一個,頗有楚河漢界的味道。

江來擰開水龍頭,冰涼的水流過皮膚,他不急不慢地搓着手指,一點點平複情緒。

一時只聞嘩嘩流水聲,空氣中熏香浮動,似乎有什麽在發酵。

兩人默契地不說話,又默契地同時關上水。秦郁上抽出紙巾擦手,發現只剩最後一張時愣了愣。

江來那頭的紙盒直接空了。

兩人隔空對視一眼,秦郁上視力極佳,方才鏡子裏那一眼已經看出江來狀态不好,這一眼更加确認。

他擦幹手,扔掉紙團,從胸前抽出手帕遞過去:“用這個。”

江來下意識拒絕:“不用。”

秦郁上看了眼他沾水的手,水珠順着白皙的手背落下,連袖口都沾濕了。

他不由分說把手帕往江來手裏一塞。

江來愣了愣,真絲柔軟,他攥緊在手心:“謝謝秦老師。”

聲音很輕,因為剛才劇烈嘔吐和咳嗽,還帶着沙啞。

記憶裏某一點被觸動,秦郁上忽然想到,或許剛才大庭廣衆,江來不好說什麽,才會裝作和他第一次見面。

但此刻只有他們二人,沒有第三者在場,江來……總該說點什麽吧。

說,好久不見。

說,沒想到在這裏見到你。

又或者,沒想到是你。

江來沒注意秦郁上表情的變化,他垂首擦着手上水跡,連指縫都不放過,很用力,像是要連某種不好的記憶一并擦去。

秦郁上心跳不穩,終于在江來停下動作,擡頭的瞬間,心也跟着提了一下。

江來說:“用小蘇打加鹽泡一下可以去紅酒漬。”

秦郁上:?

江來在自己袖口上比劃着:“你這裏沾了紅酒,用我說的方法能洗掉。”

秦郁上低頭一看,他露在外頭的一截袖口不知何時沾了紅酒。

秦郁上忽覺氣悶。

他需要洗衣服嗎?他的衣服都是交給家政,要麽幹洗,洗不幹淨直接扔。

江來跟他說這個幹什麽?

秦郁上覺得他不該來。

江來擺明了不想跟他有糾葛,人前裝不認識他,人後也閉口不提。

或許他也應該像當初對方說的那樣,把那一晚只當意外。

秦郁上沒有回應,轉身要走。

江來只覺得這個影帝脾氣古怪,上一秒還和風細雨,下一秒就冰凍三尺,怕不是專門練過變臉。

他攥着手帕,落後秦郁上幾步,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道聲音,伴随着漸近的腳步。

“哥,你在嗎,哥?”

江來聽出是誰,臉色一變。

秦郁上也聽到了,本沒在意,卻見江來食指豎在唇間沖他晃了晃,而後閃身鑽進了隔間。

“哥,哥,你在嗎?”

裴頌推開洗手間的門,看到一個男人杵在裏頭,剩下的話立馬咽了回去。

他瞧着對方眼熟,因為社恐,他不太敢看其他人的臉,認人也有些困難,見對方穿着禮服,覺得應該也是來參加晚宴的,潦草點頭算是打招呼,也沒敢問對方有沒有看到江來就趕緊走了。

到沒人的地方,裴頌深吸一口氣,直犯嘀咕。服務生明明告訴他江來往這邊來了,怎麽不見人啊。

秦郁上看着裴頌飛快進來又出去,再聯系江來反應,明顯兩人認識,江來在躲對方。

江來為什麽要躲對方?

還叫哥,什麽關系就叫哥?

秦郁上很想立刻走,但他的腿再一次有自己的想法,硬是在原地站了一分鐘。

一分鐘過去,江來還沒從隔間出來。

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逐漸被擔心取代,秦郁上皺起眉,想到剛才江來吐了,猶豫再三還是走了過去。

仍是最後那個隔間,門沒關死,開了一條縫,秦郁上在縫隙中看到江來坐在馬桶蓋上,垂頭抱着膝蓋,一動不動。

他曲指在門上敲了一下,聲音有些冷:“沒事吧?”

江來沒反應。

他很少沾酒,雖然後來都吐了出來,但酒精還是有影響,此刻大腦迷糊,雙腳也仿佛灌鉛,沉得要命。

換作平時,秦郁上有一百種方法處理此類狀況,比如叫服務生,再不濟也可以打電話給自己助理。

但看見江來緊緊攥着他的手帕,他的心莫名被戳了一下,又問了一遍:“沒事吧。”

江來扶着牆慢慢站起來,摸出手機:“沒事,我讓我經紀人來接我。”

秦郁上不帶感情地嗯了聲,事不過三,他這回是真的要走。

就在這時,門外又傳來另一道聲音:“秦郁上,你在不在啊?秦郁上!”

秦郁上同江來對視一眼,下一秒,做出了一個讓兩人都感到意外的舉動。

他閃身進入隔間,還插上了門。

聞紹推門進來,又喊了兩聲秦郁上的名字。

沒人回應,聞紹叉腰站在洗手臺前,嘟囔道:“奇了怪了,明明有人看到他進來的啊。”

聞紹不着急走,對着鏡子理頭發,左照右照,甚至吹起口哨。

隔間裏完全是另一種氣氛。

狹小的空間不足以容納兩個成年男人。江來幾乎和秦郁上面貼面擠在一處,衣物摩擦,他的長腿無處安放,不得不伸在秦郁上兩腿之間。

江來酒醒了一半,丹鳳眼都要瞪成甜杏仁。

秦郁上硬着頭皮回視,用氣音在江來耳邊道:“許你躲人就不許我躲?”

呼吸噴灑在耳後,江來都不知道自己那處皮膚這麽敏.感。

神經被酒精浸泡地有些遲鈍,他無力思考事情是怎麽演變到這一步的,只沉默地将頭偏到一邊,後背緊貼着牆,盡量拉開和秦郁上的距離。

秦郁上垂眸,從他的角度能看到江來纖長的眼睫和泛紅的眼尾,領口解開兩粒扣,露出的皮膚比身後的瓷磚還要白,半截鎖骨在衣領下若隐若現。

秦郁上知道,再往下,貼近胸口的位置,有一顆朱紅小痣。

六年前,就是這個人坐在床上,對他說“就當是一場意外”。

聞紹把一撮頭發從左弄到右,又從右撥到左,對着鏡子比了個健美先生秀肱二頭肌的姿勢,滿意走了。

關門聲響起,江來松了口氣,恨不得立刻逃離這個讓人窒息的氛圍。而秦郁上似乎陷入某種老僧入定的狀态,半天了還一動不動。

江來先是清了清嗓子,秦郁上沒反應,他不得不提高音量:“秦老師?”

秦郁上回了神。

江來道:“聞總走了。”

你可以出去了。

秦郁上冷着臉點頭。

手指搭在插銷上,秦郁上剛要開門,就聽洗手間的門被轟一下撞開,緊接着響起兩個男人的說話聲。

“寶貝,想死我了,讓我親親。”

“滾開,我不想看見你。”

秦郁上動作一頓,回頭看向江來,對方眼中是同樣的驚愕。

“還說不想我,那你一整晚老看我怎麽回事?看得我都快爆了。”

“……誰他媽看你了,睡完了不認賬,你有本事一走了之,有本事別回來啊。”

秦郁上:“……”

江來:“……”

“我那不是要去拍戲,不得不走嗎?拍完戲我立刻就回來了。”

“你看我信嗎?”

“信不信的,先讓我親一口。”

對話暫停,被衣料摩.擦和啧啧水聲取代。江來幾乎要窒息了。

“你個王八蛋,唔……別……別在這。”

“這裏這麽偏,不會有人過來,讓老公親親,那麽久沒見,我一直想你,做夢都想,寶貝想我沒?”

“嗯……想……”

“操,我他媽真要爆了。寶貝你先上車去,我緩緩,待會去找你。”

“那你快點。”

江來目瞪口呆,酒算是徹底醒了。

娛樂圈,這麽刺激的嗎?

作者有話說:

平時無人光顧的洗手間:好多人啊。

因為還沒上榜,所以暫時隔日更,不過這篇文存稿很多,不會坑,大家放心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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