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侍寝
第4章 侍寝
她今日莫非真要失身在此?
周窈窈心亂如麻,手腳也不知該往那放,還在糾結忐忑之時,便聽男聲沉沉,隐含不悅:“起身。”
周窈窈一愣,起身幹嘛?難道皇上他......喜歡女子為上?
罷了罷了,橫豎都是侍寝,管他是上是下。
她狠狠心,一咬牙,猛地直起身子:“皇上,臣妾來了。”
腰還沒完全挺直,頭頂就結結實實地碰上一物,把她的天靈蓋都撞得隐隐發麻。
“唔。”
男人捂住下巴,發出一聲悶哼,琥珀色眼眸中有怒氣翻滾:“你在做甚?”
完了,這下完了,傷到了龍體,她該不會等不到二十九日便被斬首示衆吧!那她豈不是真就死了?
她絕對不要因這點小事就殒命于此!
周窈窈腦子轉得飛快,急聲道:“臣妾......您讓臣妾起身伺候,但臣妾愚鈍,不知您身上龍氣極盛,有如利劍。臣妾躲避不及,誤傷聖人!請皇上責罰!”
“不但愚鈍,而且谄媚。”
瞧着眼前忐忑不安的女子,殷岃垂下眼眸:“朕是讓你起身行禮。”
“啊?哦。”周窈窈這才反應過來,連忙下榻拜伏在地,結結實實行了個五體投地的大禮:“臣妾今日得見天顏,實在激動,居然連行禮都忘了,實在該死,該死。”
她滿腦子都想着保住小命,沒留意到身上的軟煙羅散落下來,露出胸前脖後一片雪白風光。
殷岃眯了眯眼。
雖然愚鈍,但在此事上,倒是有些心機。
他沿着拔步床沿坐下,淡淡道:“起身吧。”
周窈窈吶吶應是,一邊站起身子,一邊在心中怨憤。明明都是起身,怎麽意思大有不同!害她在生死邊緣徘徊一圈。
她站直後,殷岃才擡起眼簾,細看了一眼。
女子身姿玲珑,身上的軟煙羅襯得曲線愈加分明,輕紗般的衣裙下,細膩如脂的肌膚若隐若現,端得是個姿容無雙的絕色美人。
但她脖頸微微前傾,腰部也不甚協調,儀态極為不雅,怕是連尋常的宮女都比不過。
果然是小門小戶裏出來的,若不是皮囊生得好,絕對進不了宮。
周窈窈不知男人心中嫌棄自己加班加出來的頸椎病和腰椎間盤突出,但被那雙獅子般的雙眼直直盯着,實在有些腿軟,忍不住道:“皇上,天色已晚,咱們要麽就寝吧?”
殷岃沒有應聲,顯然是對此事不感興趣。
丢人啊!上趕着丢人啊!周窈窈不敢繼續問,就那麽傻呆呆地站着,等待吩咐。
半晌後,身着明黃常服的男人終于再次開口:“你入宮多久了?”
周窈窈老實交代:“回禀皇上,快一年了。”
殷岃又問:“家中可還有親人在?”
親人?周窈窈瞬間警覺起來,莫不是塞她進宮的周主薄犯了案子,皇上想從她這邊探聽消息吧。
越想越覺得就是這回事,不然皇上幹嘛偏離劇情,不去寵幸父親立了大功的陳婕妤,反而要來讓她這麽一個小小才人侍寝?侍寝就算了,他還半天不上床!明顯醉翁之意不在酒。
周窈窈思來想去,又怕皇上遷怒到她身上,又怕說錯話透露出了自己真實身份,不知該如何回答。
殷岃有些不耐:“怎麽,家中有無親人都記不清嗎?”
周窈窈忙又拜伏在地:“臣妾家中僅有一父,母親早逝,忽聽皇上提起,乍然間想起亡母,心中悲切,故而答得慢了。”
欺君之罪可是能直接砍頭的,相比遷怒,還是不透露身份更重要些。
望着再次露出的一片雪白,殷岃微微怔愣,随後偏過了臉:“你先穿好衣衫。”
什麽?周窈窈低頭一瞧,臉頰瞬間染上緋色。
丢人!真丢人!
她急急忙忙攏好衣衫系好胸前的鍛帶,下意識想解釋:“我......臣妾不知這衣衫是這樣的,是內務府的嬷嬷們讓臣妾換的......”
說完,她咬住下唇,只想給自己一個耳光。什麽鬼話啊!把錯推到別人身上,還不如大大方方直接承認自己就是在勾引他!
果然,榻上的男人滿臉不信,聲音也冷了下去:“在朕面前,周才人還是誠實些好。”
周窈窈垂下頭:“臣妾知道了。”
聲音小小的,語帶幽怨,像是別人欺負了她一樣。
明明是她自己的問題,怎麽好意思表現得如此可憐?好像自己才是那個大惡人。
殷岃無言,想起自己過來的目的,繼續問了下去:“朕見你殿中皆是舊物,想來生活困苦,故而一問。你如今畢竟是宮妃,要讓旁人看見,以為是朕無能,虧待了你。”
原來是這樣,不是周主薄犯了事牽連自己啊。皇上雖然是為了自己的帝王顏面,但能纡尊降貴,來關心自己一個小小的才人,不愧是書中男主!
周窈窈暗暗松了口氣,語氣輕快不少:“皇上您放心吧,宮裏的日子好着呢,臣妾有吃有喝有覺睡,還有芽春天天陪着我。”
只是這處再好,也只是書中,不是現實,更不是家。
“芽春?”
“就是內務府給臣妾派來的侍女,盡心盡力,對奴婢可好啦。”
殷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眉眼彎彎,真的在為進宮而開心。盡管有些小心機,有些小毛病,可知足常樂,也算得上赤誠。
他起身往外走:“你先休息吧,有什麽需要的,去內務府提便是。”
周窈窈本以為他要去淨房,瞧他往外間去才知曉是要走了,連忙又行了個大禮:“謝皇上恩典,皇上慢走。”
這就完事了?她這麽一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立在面前都毫無動靜,皇上莫不是有隐疾吧。
殷岃不知她心中所想,出門時,微微偏了偏頭,瞧見她還是整個人跪趴在地上,不免覺得有些好笑。
好在這次衣衫牢牢地貼在身上,沒有滑落。
他收起嘴角邊溢出的那一絲笑,又恢複了平日裏的冷然模樣,擡腳走了出去,朝侯在外間的順德等人道:“走吧。”言罷轉身上了龍辇。
順德瞧了一眼芳霞殿,目光中略帶遺憾,不過并沒有表露出來,如往常一般吩咐随從:“起駕,回禦書房。”
行了一陣,龍辇中傳出聲音:“順德。”
順德上前貼着車窗,恭敬答道:“奴才在。”
“給你安排的事怎麽樣了?”
順德道:“奴才已經查過禦膳房了,裏面都是身家清白的宮人,同時還安排了專人看守,每日都食材藥材都一一查驗,絕不會出什麽茬子。”
說完,順德猶豫着問道:“皇上,您可是知曉了什麽?為何突然讓奴才盯着禦膳房?”
他疑惑好幾天了,只是今日時機恰好,才敢問了出來。
龍辇內的人道:“沒什麽,只是有樁案子懸而未決,想要尋找一個答案罷了。”
什麽答案?這天底下還能有皇上斷不了的案子?他是不是得抽空去提點提點刑部尚書和大理寺卿,讓他們機靈着點,好為皇上分憂啊。
順德疑惑更甚,但龍辇內再無聲音傳出,他也不敢再詢問下去,只得轉了話頭:“陳侍郎今日下朝回府,不知被誰把車梁弄斷了,可憐陳侍郎那把老骨頭,不知道還有多久才能下地。”
片刻後,龍辇內的人道:“他立下大功,自然有人眼紅。等朕這幾日忙完後,去看看陳婕妤,以寬慰陳侍郎。”
順德應下,默默退至龍辇後側,低聲朝身旁的小太監吩咐道:“你去提前安排內務府,通知千姿殿,一定要好好伺候皇上,不準再像今晚這般,讓皇上再獨自回禦書房。”
小太監領命而去。
順德複又擡眼望向龍辇,長嘆一聲。無論如何,還是希望大郢能早日迎來儲君。
*
聽說皇上沒在芳霞殿留宿,芽春的臉簡直要垮到腳上:“才人,您平日躲在殿內不想法子見皇上也就罷了,這送上門的機會也不把握住,避寵避成這樣,實在是讓奴婢說您什麽好呢?”
周窈窈手裏撚着一條菜幹往嘴裏送,邊吃邊道:“我再說一遍,是皇上不想留宿,你別只唠叨我。”
“奴婢不唠叨您還能唠叨誰,唠叨皇上?奴婢只一條命,還想活長點呢。”
芽春說着,臉垮得更低:“您要是留住了皇上,頭次承寵,這麽光彩的事,不說別的,禦膳房咱們就橫着走了,想吃什麽都有。”
她瞅了周窈窈一眼,周窈窈居然從這一眼裏看出來了恨鐵不成鋼:“那時候您吃的就不是菜幹,而是肉幹、幹酪了!”
周窈窈停止咀嚼,想着在家吃過的肉幹味道,望着手裏的菜幹,露出了痛苦之色。
芽春見狀再接再厲:“而現在,宮裏怕是人人都瞧不起咱們芳霞殿,禦膳房給的夥食只會差不會好!”
想起上次芽春拿回來兩個饅頭逼得她去禦膳房偷吃的事,周窈窈愈發不安,猶豫道:“應該不會吧。”她再也不想挨餓了。
芽春搖搖頭,拿起食盒:“難說,奴婢先去瞧瞧。”
周窈窈道:“快去快去。”順手把剩下的菜幹塞到了嘴裏。
不多時,芽春回來了,神情呆愣,吓得周窈窈捂着心口問:“不會被你說中了吧?”那她只能再去禦膳房偷吃了!
芽春不答,緩緩掀開食盒,裏面的菜色比先前還好上一些。
周窈窈長舒一口氣:“這不是好着呢嗎,你怎麽那副模樣。”
“才人,這不對勁。”芽春喃喃道:“奴婢在宮中長大,最是知道宮裏人的嘴臉,您沒留住皇上,這膳食怎麽還比先前好了呢?不對勁,太不對勁。”
周窈窈微微怔愣,片刻後輕笑道:“宮裏人又不都是壞人,怎麽就不對勁了。”
她來到案幾旁坐下,提起筷箸正要去夾菜,忽聽芽春又道:“唉,才人,奴婢去禦膳房還聽到一個消息,說是陳婕妤的父親立了大功又受了傷,皇上這幾日得空要去看陳婕妤呢。”
周窈窈夾菜的手頓了頓,随後聳聳肩膀,漫不經心道:“哦。”
看來劇情并沒有偏離,陳婕妤的父親照樣立了功,陳婕妤照樣會是後宮承寵的頭一人。
那她呢?她應該在閏二月二十九日時抛下這具肉身,回到她本來的世界的,如今卻好像重生了一遍。
難道......
周窈窈捏了捏自己藏在袖筒裏的油紙包,有些不确定。
難道不能喝毒藥死,要換種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