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重生

第3章 重生

出了這檔子事,皇上很快就起身走了。

陳婕妤白飲了許多酒,撐着最後一點精神送走皇上後,立刻癱倒在地,嘴裏嘟囔着:“死,也不知道挑個好時候死,偏偏在這時候死了,專門和我作對。”

千姿殿宮人聞言,忙将陳婕妤帶回殿中安置不提。

芳霞殿與往日并沒有太大的不同,半開的殿門內隐約可見庭院內茂盛的雜草,一片荒涼破敗的景象。

小太監往裏瞧了瞧,輕聲道:“順德公公,奴才帶人進去查看便好,莫讓草葉間的夜露沾濕了您衣衫。”

順德擺擺手道:“诶,皇上剛回宮便出了如此大事,咱家要是不親自查探,難以和皇上交代。”随即快步邁入。

殿內靜悄悄的,只有雜亂的灌木和草葉在庭院中搖曳,毫無活人的動靜。

順德見狀,轉頭詢問身旁的小太監:“這芳霞殿,沒旁的人了?”

小太監道:“回順德公公的話,周淑女品階低,入宮時便沒有陪人,身邊只得了一個宮女,連個灑掃婆子都沒有。那個宮女已經被帶走,如今正在內務府候着呢。”

一聲嘆息。

“這周淑女也是個可憐人啊。”

順德沒再作聲,擡腳入內。

殿內空空蕩蕩,只有一張有些歲月的拔步床、一個掉了漆的案幾,還有一個已經開裂的梳妝臺。

拔步床上,除了被子新點,其他的無一不是舊物,連輕绡帳都發黃了。

事先了解過芳霞殿情況的小太監上前道:“順德公公,周淑女父親是益州下屬漢中郡褒中縣主薄,選秀入宮。聽聞其為人寬和、脾性甚佳,平日也不出門與嫔妃們交際,只是偶爾陳婕妤會上門。”

說到此處,小太監似乎有些為難,但人命關天,他定了定心神,還是決定和盤托出:“偶爾陳婕妤會上門,尋周淑女的麻煩,但周淑女從未與其起過沖突。”

縣主薄的女兒?這等出身,在宮中實在是低入塵埃,也難怪芳霞殿看起來如此破敗,陳設如此破舊。至于陳婕妤......順德在宮中呆了幾十年了,什麽樣的風浪沒見識過,一眼就能看得明白。

順德又嘆了一聲,視線落在案幾旁的梳妝臺上。

梳妝臺上有個妝奁匣子,上面挂了把小小的銅鎖,看起來是這屋裏唯一值錢的物件。

興許裏面有線索。順德上前兩步,擰開銅鎖打開妝奁。

妝奁匣子裏別無他物,只有一只開得正豔的桃花,花梗細長,想來曾有人把它作為發簪攏在發間。

桃花絢爛卻又嬌嫩,許是離枝時間久了,外層的花瓣邊緣已經開始卷曲,呈現頹敗之勢。

順德心中感慨,轉頭朝小太監道:“走吧。”

小太監應了聲,行在前面,為順德掌門。

順德往前走了兩步,忽地頓住腳步,回轉身子,拿上妝奁匣子,才重新往外走。

“沒查到線索?”

禦書房內,坐在龍椅上的男人挑了挑眉,一字一頓道:“一個宮妃毫無征兆的中毒而死,居然查不到線索?”

順德跪在地上,拭了拭額頭汗珠,賠着笑道:“皇上,奴才也奇怪呢,臣派人将禦膳房裏裏外外翻了個遍,不但沒查到毒藥,連不新鮮的食材都沒有。要不是太醫查出周淑女體內有夾竹桃毒,奴才也不敢相信,這周淑女就像撞鬼了一樣,平白無故中了毒,莫名其妙就沒了。”

殷岃沉聲道:“朕不信鬼神。”

順德忙附和:“奴才也不信。”

看皇上仍舊沉着臉,順德便将那妝奁匣子拿了出來:“皇上,這是奴才在芳霞殿內尋到的。周淑女出身低微,銀錢緊張,連個像樣的首飾都沒有,整日窩在芳霞殿閉門不出,也就同陳婕妤有些來往。”

“嗯。”殷岃淡淡道:“朕知道。”

迎駕時他便看出來了,再蠢的人,也不至于在殿前出那麽大的洋相,必然是有人動了手腳。

粗粗掃了一眼,他便明白,是誰動的手。

但當時的情況下,身份低微的周淑女必須得吃下這個虧。

殷岃垂下眸子,妝奁匣子中的桃花映入眼簾。

這枝桃花同那女子一樣,雖然美麗,卻又嬌弱萬分,此時更是生機全無,只等被人碾入塵土。

“繼續查,若是陳婕妤,先不聲張,待陳侍郎回京後在提此事。若不是陳婕妤......”

殷岃抿了抿唇,微阖雙眸,遮去琥珀色瞳仁間的所有情緒。

若不是陳婕妤,周淑女這麽一個出身低微又避世安貧的人,又有誰會辛辛苦苦弄來毒藥,一定要置她于死地呢。

*

開裂的拔步床,發黃的輕绡帳,案幾旁還有個忙碌的身影,看起來也如此熟悉。

周窈窈醒來時,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她揉了揉眼睛,不甘心地再次睜眼,可面前還是剛才那副場景,毫無改變。

聽到榻上的動靜,芽春轉過身,無奈喚道:“才人,您這一覺啊,像是要睡到隔天去。還好奴婢早有準備,在食盒裏鋪了棉墊,不然晚膳都冷透了,快些起身吧。”

周窈窈呆呆地“哦”了一聲,趁芽春轉身後,立刻伸手去探自己的枕下的油紙包。

已經用掉的東西,此時卻還放在原處。

明明按照大師說的做了,到底發生了什麽?莫非她重生了?

她匆忙問道:“現在是什麽時候?”

芽春奇怪地瞧了她一眼:“才人,現在已經辰時了。”

“不是問這個!”周窈窈急得想跳牆:“我是問今天是什麽日子!”

先不管發生了什麽,癸卯年閏二月二百多年才有一次,若是她錯過了,豈不是此生都無法回家?

芽春恍然道:“您是擔心睡過頭了吧?放心,今日是閏二月二十五,離給皇後娘娘請安的日子還早呢,您不必着急。”

二十五?離二十九還有四天,無論怎樣,都還來得及。

周窈窈長出一口氣,心情好了許多,也沒那麽着急了,慢悠悠地準備下榻用膳。

她随口道:“二十五?那皇上豈不是馬上就要北巡回京了?迎駕那日你可得緊緊挨着我,別讓旁人動手腳。”

“什麽挨着您?什麽動手腳啊?”芽春一臉莫名:“才人您莫不是睡昏了頭,皇上早就北巡完了,迎駕那日還是奴婢拖您起身的呢,不然可要出大事了。”

周窈窈下榻的動作猛地頓住,喃喃道:“早就北巡完了?”

皇上明明是在二十九日前一日歸京的,怎麽可能早就北巡完了?別的日子她都能記錯,這幾個日子她絕不會記錯!

還不等她理清思緒,外間突然喧鬧起來,是芳霞殿從未有過的熱鬧。

芽春臉色一變:“莫非是陳婕妤來找才人麻煩?才人都躲到芳霞殿來了,怎地她還不死心。”

話音未落,就見幾位教養嬷嬷捧着托盤一擁而入,臉笑成一朵花,進門就朝周窈窈賀喜:“才人大喜,才人大喜。”

什麽喜事?她不記得在書裏看過這場面,也不記得自己曾經經歷過這場面。

愣神間,教養嬷嬷們已經大步上前,争着在周窈窈面前擺開物件。殿內狹小,芽春被她們擠到了角落裏,動彈不得。

周窈窈不敢下榻,往拔步床裏挪了挪身子,才探頭去瞧嬷嬷們展開的東西。

待她定睛一看,險些被白花花的一片閃瞎了眼。

拿着圖冊的嬷嬷見她這般模樣,用一副過來人的語氣道:“才人,您再仔細看看,若是有不明白的,詢問奴婢便是。”

周窈窈面上裝作嬌羞一片,心中的震撼卻無法言表。

瞧這模樣,她是要,侍寝了?

這不合理啊!皇上醉心政務,書中僅有的幾次踏足後宮都是為了平衡前朝黨争,承寵的宮妃沒有哪個不是家族勢大的,哪裏輪到她一個小小的才人侍寝。

而且她記得沒錯的話,首次承寵的宮妃應當是陳婕妤才對啊。

怎麽她死了一趟,不但沒按照大師所說回到現實,反而還與自己所知的劇情偏離了呢。

另外兩個嬷嬷見縫插針,看周窈窈學完圖冊了,拉着她起身就往淨房去。

芽春在角落急得大喊:“才人還沒用晚膳呢!”

可嬷嬷們充耳不聞,三下五除二地将周窈窈扒拉幹淨,塞進了淨房的浴桶裏,一邊給她搓洗一邊道:“這是皇上頭次寵幸宮妃,才人真是好大的福氣。總管大人特意交代我等前來,好好協助才人。”

周窈窈瞪大眼睛,險些嗆了口水。在這種事情上,能不能別協助啊。

嬷嬷們手腳麻利,沒多久就把周窈窈裏裏外外洗刷幹淨,用熏香熏了兩遍,換了身衣裳。

周窈窈身着價值千金的軟煙羅,坐在嶄新的拔步床上,眼睜睜看着發黃的輕绡帳被扯落,換上了緋色的香雲紗。

随便一樣物件,都能抵她一年的夥食了。

一切都準備就緒後,嬷嬷們笑着退到外間,順手還帶走了芽春。

霎時間,周遭安靜下來,只餘周窈窈一人。

她縮在榻上,連大氣也不敢出,心跳如鼓。

許久後,外間的門開了,一道高大的身影走了進來,緩步行到拔步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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