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身份
第20章 身份
席臨然已經收起了情緒,淡淡一笑:“确實有些巧。”
他擡手行禮:“勞煩公公送本官到此,剩下的路本官自己走吧。夜已深,公公請回。”
說完,男子擡腳,不急不緩地朝角門方向去。
小太監目送男子的身影離開後,忍不住長嘆了一聲,喃喃道:“周夫人去世都八年了席首輔還走不出來,也是個癡情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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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宴,自然重點在“宴”字上,但除此之外,禮樂、舞蹈、百官座次,也不能出現差錯。
菜色楊賢妃已經基本定下了,不用周窈窈多加改動,只用她發揮自己的專長,試試菜即可,百官座次按照上朝所站的次序照搬即可,到時候讓伺候皇上上朝的太監去一一看過。只是禮樂舞蹈還只弄了個大概,有許多細節需要敲定。
尤其是這塊是整個宮宴出彩的環節,不能太陳濫也不能太新穎,難以掌控這個度量。
內務府初拟了幾個單子,可試場的時候周窈窈差點沒奪門而出,那樂曲比吳安嫔弄得那殺豬聲也強不到哪兒去,也就舞蹈能勉強入眼。
眼看馬上中秋了,周窈窈幹脆下定決心,讓內務府将幾年前先帝在世時用過的節目單子裁剪裁剪,把類型差不多的混在一處,尋當時參與的人來指導指導,權當是今年的新節目了。
最後弄出來時,成效居然不錯,沒什麽亮點,但也能平平穩穩地結束。
因為時間緊迫,周窈窈也懶得讓人弄什麽觀月閣、賞月樓之類,就在太和殿設宴,內裏陳設多放了些與“月”有關的物件,其餘陳設不變,不知道省了多少心思。
周窈窈很是滿意。
中秋夜,百官入宮。
皇上不在,按照禮法,皇後、嫔妃居北,大臣攜家眷居南,周窈窈坐在楊賢妃下首的角落處,只能看見幾個大臣的背影。
樂伶剛剛入殿,待樂伶奏曲,宮宴方始。
周窈窈這個位置連人都瞧不見幾個更別論歌舞,她想低頭用膳時,卻見芽春快步行到她身旁,低聲急道:“婕妤,大臣們有些并未入座的,宮宴都開始了,殿內還空了十餘個的座次。”
宮宴就是為了宴請文武百官,若是人不來,那宮宴有何意義?
周窈窈面色難得地嚴肅:“不是先前都去送了帖子了嗎,他們怎麽如此大膽,居然連宮宴都敢不來?”
前朝盡管形勢緊張,但大臣們多少還是要給皇室顏面,連宮宴都膽敢不來,這些臣子怕是已生他念,甚至要付諸實行。
問題還不單單在這些未落座的臣子身上,其他入座大臣見他們這般放肆,心中對皇室乃至皇上的威嚴也會有所懷疑,必然生變。
她可不想還沒等到回去的日子,就因為叛亂而殒命于此。
周窈窈思索片刻,咬咬牙,揮手喚來紫劍,在紫劍耳旁叮咛了幾句,随後吩咐芽春:“你帶人去移動桌椅,把空出的位次全部撤下。記住,要快。”
芽春趕忙去做,而紫劍閃身到楊賢妃身後同她說了幾句,又見楊賢妃同上首的皇後娘娘說了些什麽,皇後娘娘朝周窈窈的方向瞥來一眼,目無悲喜,随後又收回了視線。
片刻後,在樂伶奏樂前,皇後娘娘的聲音響起:“今日宮宴,本是大喜之日,但有人疏忽大意,居然在送帖時遺漏了幾位大臣,是本宮馭下不嚴,本宮,自罰三杯。”
皇後娘娘一向不飲酒,此時自罰,下首大臣微有躁動,議論紛紛,不過又很快安靜了下來。
等三杯結束,皇後冷聲道:“周婕妤,你主理宮宴有失,也自罰三杯,為諸位大臣賠罪吧。”
周窈窈理了理裙擺,淡定起身,舉起酒杯飲了三杯:“是臣妾辦事不利,望諸位大臣諒解,望皇後娘娘責罰。”
這酒好辣。
她強忍喉頭辣意,沒有留意到,在百官上首,有一個男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瞧。
“寒了臣子心意,羞了皇上臉面,自然要責罰。你且退下,自行回宮反省,其餘責罰,待本宮與皇上商議。”
周窈窈拜伏在地行了一禮,起身後從側門出去,卻并未回宜齡殿,只是侯在偏門。
片刻後,宮人們又在她面前擺上了一桌席面,內務府副總管親自伺候着布菜,笑着道:“周婕妤,您這下可是立下了大功,李公公在殿內伺候皇後娘娘,特意命奴才出來,好好伺候您。”
周窈窈灌了兩杯水才消了嘴裏的辣意,聞言擺手道:“公公客氣。”
殿內歌舞聲起、樂聲不休,約莫一個時辰後,禮樂初歇。
周窈窈也吃得差不多了,聽殿內腳步聲起,知道百官們紛紛退下後,便命人收拾面前雜物,再去殿內瞧瞧。
宮妃們從側門出來,陳婕妤打頭瞧見周窈窈,哈哈大笑之後面露嫌棄:“小門小戶出身的就是上不了臺面,這種大事還能出錯,你等着搬出宜齡殿打入冷宮吧。”
周窈窈也不生氣,含笑目視她和一衆妃嫔離開。
“蠢貨。”
聞言,周窈窈轉身,正對上梁惠妃、楊賢妃與皇後娘娘站在她身後,皇後娘娘手中佛珠不停:“休理那等蠢貨,你今日辦得漂亮,本宮會告訴皇上,晉你為嫔。”
梁惠妃聞言目光微暗,不過沒有說什麽,楊賢妃倒是笑容滿面,拍了拍周窈窈的手道:“還不快謝過皇後娘娘。”
周窈窈心中自有主意,聞言忙行禮道:“皇後娘娘萬萬不可,臣妾身份低微,不敢再受隆恩。更何況文武百官皆知,是臣妾辦錯了事,您應當罰臣妾,而不是賞臣妾。”
皇後微微颔首:“那此事便再議吧,你拟出今日未曾來宮宴的臣子名單,屆時交予席首輔,他自會安排。”
“席首輔?”
周窈窈剛疑惑出聲,側門的帷幔後便大步邁出一個男子,朝皇後、二妃還有她自己行了禮:“臣必當盡快查清原委。”
皇後露出一個淺地幾乎沒有的笑來:“辛苦首輔了。”說着,她随意打量了席臨然一眼,道:“席首輔還是無須精神。”
席臨然一怔,随即也笑道:“謝皇後娘娘誇贊。”
言罷,他又朝周窈窈行了一禮:“婕妤辛苦,屆時派人将名單送至微臣府上便好。”
周窈窈應下,喚他起身。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這席首輔起身時,眼神似乎在她面上停留了一瞬,不過又很快移開了。
楊賢妃道:“皇後娘娘,那您先行吧,臣妾同窈窈一起回宜齡殿。”
無人留意到,席臨然的瞳孔瞬間緊縮,不過他立刻垂下眼簾,掩去了所有情緒。
待他同貼身小厮一同出宮,回轉席府後,小厮掩上門窗,低聲道:“大人,周婕妤的名諱怎麽與夫人一模一樣,連容貌也有幾分相似,莫不是夫人先前有妹妹流落在外?”
席臨然不置可否。
他沉默半晌,踱步到書桌前,揮筆寫下一封信來,交予小厮手中:“你去漢中郡查,不能讓任何人知曉此事。”
小厮應下,把信放入懷中便匆忙離去。
數日後,席臨然坐在書桌前,聽貼身小厮小心翼翼地回禀道:“雖然沒有打聽出來周婕妤與咱家夫人有什麽關系,但奴才卻打聽出來了些別的事。”
席臨然擡頭盯着他:“講。”
“那周主薄與周婕妤、咱家夫人生得一點都不像,聽當地人說,周主薄的女兒養在別處多年,臨進宮時周主薄才将其接回了家,随後周府就修繕了房屋,蓋得比原先氣派百倍,據說是當地縣令命人修繕的,意在讨好周主薄。這麽瞧來,那周主薄也是個貪財之人”
小厮聲音越來越低:“奴才有些不明白,周主薄有這麽美若天仙的女兒,早該用她換了富貴,何必等到進宮前才讓人知曉,白過了許多年的清苦日子。”
席臨然深吸一口氣,囑咐他:“此事絕不可有第三個人知曉。”
第三個人?那不是就他和大人兩個?
小厮一愣:“大人,這等大事,您難道不禀告皇上嗎?”
席臨然偏過頭去凝視窗外:“皇上......那是定然要禀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