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額間吻

第19章 額間吻

芽春見她露出一個略帶嘲諷的笑意,莫名其妙道:“婕妤,怎麽了?”

周窈窈已經斂去了笑,擡起眼簾,語氣平靜:“沒事,就是突然想起一件事,覺得有些好笑。”

她放下手中那碗避子湯:“芽春,你先出去吧,我乏了,想先歇歇。”

芽春看她興致不高,視線落在那碗被放下的避子湯上轉了一圈,應聲出去了。

聽到門被輕輕關上的聲音,周窈窈随即起身,端起那碗藥走到窗前。

窗臺上放了幾株正在開花的風雨蘭,她擡起手,将還算得上滾燙的藥汁一點一點,緩緩灑在了花朵裏。

一碗藥畢,周窈窈随手把藥碗放至一旁,一頭紮到了榻上,扯過錦被埋住腦袋,睡覺。

她心裏有事,睡得不像往日那般沉,直到午夜時分,還在半夢半醒間。

她迷迷糊糊中,好像感覺到有一道目光落在身上,帶着威壓和熱意,讓她有些心慌。

“芽春?”周窈窈嘟囔道:“不要管我,去睡覺。”

沒有回答。

周窈窈以為芽春已經退下了,砸吧着嘴翻了個身,身上的薄被滑落下來,屁股好巧不巧對着拔步床外,輕響了一聲。

好像有笑聲,不過很快又消失了。

周窈窈沒管,繼續睡她的覺。

片刻後,她感覺上半身一暖,被子被人掖好了,緊跟着有什麽溫溫熱熱的東西落在了自己的額頭。

窗棂輕聲作響,像是有人在低語告別。

待周窈窈次日醒來時,紫劍前來禀報:“婕妤,皇上昨晚已經走了。”

周窈窈“嗯”了一聲,也沒什麽情緒起伏,低頭安安靜靜地用早膳。

不過沒過多久,芽春就看她将碗筷放下,招手要漱口的茶:“吃飽了。”

芽春看着剩了一大半的菜肴目瞪口呆:“婕妤,這才用了多少啊,您平日都是全部吃完的。”

周窈窈也不回答,漱完口後又躺回拔步床上,好似要睡個地老天荒。

芽春恍然明白過來,寬慰她:“沒事婕妤,皇上過幾個月就回來了,奴婢敢保證,皇上一回來,肯定是要來看您的。”

周窈窈只是不吭聲,反而又往錦被裏鑽了鑽。

芽春有些擔心,又不敢再勸,好在第二日後,周窈窈就又能吃能睡,能和她們打鬧嬉戲了。

皇上離宮後,後宮的日子反而清淨了下來。

無論是陳婕妤還是梁惠妃,抑或是黃美人之流,都老實了許多,每日不是逗貓就是侍弄花草,就差和皇後娘娘一般,去吃齋念佛。

周窈窈閑來無事,命人在偏殿中搭了個花架,弄了些牽牛花種上,一到傍晚,便迎着晚風坐在花架下輕搖羅扇,感慨道:“這樣的日子也挺好的。”

芽春嗔怪地瞧她一眼:“婕妤,您可不能說這話,顯得您不願皇上回來一樣。這宮裏最該盼皇上回來的,就是您了。”

周窈窈只笑,并不言語。

經過幾個月的功夫,芽春也與紫劍混熟了,見狀躲到一旁,與板着臉的紫劍偷偷道:“你有沒有覺得,婕妤好像同以前不一樣了?”

紫劍皺起眉:“有嗎?”她怎麽覺得她來了之後就一直這樣啊。

“有!”芽春瞪她一眼:“婕妤先前又懶又饞,動不動就賴床不起,像個沒長大的小孩。”

紫劍無語:“現在也還是又懶又饞動不動就賴床不起啊。”

芽春噎住:“這麽說也對。”但是總感覺有什麽不一樣了。

小宮女說着,偏頭望向花架下容貌豔麗的女子,只覺得她要同夜間的晚風一道,随風而去。

不知不覺便過了三個多月,中秋節近在眼前。

按照慣例,中秋需舉辦宮宴,皇上會命人邀文武大臣進宮,大宴群臣,以示天恩。

但明面上皇上還在別宮住着,操持宮宴一事,就完全落在了皇後娘娘的頭上。

偏偏皇後娘娘又不喜俗務,皇上在時還多少裝裝樣子,皇上一走,幹脆就把大大小小的活計都分了出去,楊賢妃和梁惠妃身為二妃,領了不少差事,包括中秋宮宴也落在了二人頭上。

這一下,平靜的後宮又起波瀾。

周窈窈嗑着瓜子,一臉興奮地聽着芽春抑揚頓挫地講述八卦:“吳安嫔自告奮勇要給梁惠妃分憂,可不知是梁惠妃忙昏了頭還是根本沒把吳安嫔放在眼裏,居然給她分了宮宴曲樂的活計。”

“吳安嫔完全不通音律,卻又不敢得罪梁惠妃,只得硬着頭皮上,結果您猜怎麽着。”

周窈窈忙道:“怎麽了怎麽了?”

芽春不急不緩地飲了一杯茶,悠悠道:“奴婢經過吳安嫔寝殿時,聽見樂曲聲綿延不絕,與殺豬聲一模一樣。”

“那不是要在宮宴上出大醜,梁惠妃不管管?”

芽春搖搖頭:“她管不了了。那聲音太難聽,不等梁惠妃知曉便傳到了靜安宮,把吃齋念佛的皇後娘娘吓了一跳,以為宮裏在做什麽殺生之事,皇後娘娘派人查探後直接喚去了梁惠妃,說不讓她負責宮宴任何事了。梁惠妃怒氣沖天,連夜去了吳安嫔宮裏,把吳安嫔臭罵了一頓。”

“梁惠妃想要拔尖當貴妃,這不是打她臉嗎,肯定得生氣。”

芽春點點頭:“但吳安嫔也有氣性,同黃美人在一起的時候把梁惠妃罵得一文不值,誰知黃美人轉頭就去尋了梁惠妃,現在她們三個鬧得不可開交,據說茶盞都砸了上百個呢!”

周窈窈聞言,眼睛都笑成了一條縫:“精彩精彩!好看愛看!芽春你多去外面打聽打聽這些事兒,回來再給我講。”

芽春自然應下。

話音剛落,紫劍便從外間進來,低聲道:“婕妤,楊賢妃來了。”

“啊。”周窈窈有些奇怪:“皇後娘娘不準梁惠妃插手宮宴了,那豈不是所有事都落在了楊賢妃頭上,她這些日子早出晚歸,連個人都見不到,怎麽有空來我這裏?”

奇怪歸奇怪,周窈窈起身行至門口,親自去迎楊賢妃。

人剛一進來,周窈窈就吓了一跳:“賢妃娘娘,您這是怎麽了?”

楊賢妃腳步還算穩當,但一雙杏眼下的烏黑蓋都蓋不住,臉色慘白,唇瓣上的口脂也斑駁了,瞧上去活像個底層社畜,哪有半點宮妃的樣。

“本宮無事。”

楊賢妃揮揮手,溫婉一笑,下一刻就快步上前握住了周窈窈的手:“周婕妤,咱們同住宜齡殿,感情必然比其他人更為親近,對不對?”

“對......”嗎?

聽到這話,楊賢妃面上流露出感激之色:“你我既然親近,那如今見本宮這番模樣,你定然不會坐視不理。”

“啊?”楊賢妃今日怎麽怪怪的。

楊賢妃身旁的侍女緊接着道:“婕妤,今日太醫給賢妃娘娘診治,說娘娘損耗了太多心血,身子枯敗,如果不好好将養些日子,怕是會傷及本源。”

周窈窈聞言忙道:“那賢妃娘娘好好休養。至于宮宴,就......”

就去尋皇後娘娘這句話還沒說完,楊賢妃便道:“就托付給周婕妤你了。”

“什麽?”這事居然能彎彎繞繞落在自己頭上?原來這就是吃瓜吃到自己家啊!

周窈窈掙紮着推拒:“臣妾只是個婕妤,什麽都不會,要是交給臣妾,怕是出的醜比吳安嫔還大。”

可楊賢妃充耳不聞,只是揮了揮手,命侍女遞上一個托盤。

托盤裏明晃晃地放着幾粒金錠。

周窈窈立刻噤聲,回握住楊賢妃的手,慷慨激昂道:“賢妃娘娘既然托付給臣妾,臣妾怎麽能說半個不字?賢妃娘娘放心,臣妾一定将這宮宴辦得圓圓滿滿,給您臉上添光彩。”

楊賢妃颔首道:“本宮相信你。”

言罷,楊賢妃便令侍女喚情扶着自己回正殿去休養,讓周窈窈趕快去內務府熟悉事務,畢竟中秋宮宴也沒幾日了。

芽春和紫劍面面相觑,遲疑開口:“婕妤,您要麽還是去尋楊賢妃推了吧,憑您一人,怎麽能辦得下來。”

周窈窈長嘆一聲,目光落到了案幾正中的托盤上,那裏面,正閃耀着金光。

那可是金子啊,她在現世不知要沒日沒夜幹多少年,才能得到其中的一錠。

周窈窈暗自下定決心,既然來這一趟,總要嘗試着帶點東西回去吧!要是真能把這些金子帶回去,她豈不是餘生就能舒舒服服地過了?

想到此處,周窈窈上前兩步,把那幾錠金子數了一遍,又數了一遍,這才小心翼翼地放進一個木匣裏,鄭重其事地交給芽春,讓她收好。

既然收了楊賢妃的金子,周窈窈也要給人家辦事。她當了那麽多年的社畜,可不是白白混日子的。

*

內務府內,總管太監拿出一本賬冊交給面前的帶須男子道:“席首輔,咱家已清點完內庫,按照皇上的吩咐分批将庫中剩餘鹽鐵分別運出,這是賬冊,您且瞧瞧,仔細有什麽纰漏。”

帶須男子随意把賬冊翻了兩頁便放下,輕笑道:“李公公辦事怎麽會有纰漏,要是本官瞧了,皇上還要說本宮不知事呢。”

話畢,帶須男子系上鬥篷,行禮道別,總管太監命人從小路送他出宮。

剛行出內務府不遠,帶須男子便遠遠瞧見一個有品階的宮妃帶着侍女行來,看樣子,正是朝內務府去。

他默默躲到一旁,待人走遠了,忽聽身胖跟随的小太監道:“咦,這不是周婕妤嗎,她這個時辰去內務府做甚。”

“周?”帶須男子心頭一跳,随即自嘲一笑,随口問道:“這便是那位為皇上擋刀的宮妃嗎?”

小太監點頭:“周婕妤出身漢中郡,小門小戶的,也是有福氣,能為皇上擋刀。”

“漢中郡?”帶須男子神色一凜:“周婕妤是漢中郡的嗎?”

小太監道:“對啊。”

話剛說完,小太監忽然反應過來:“席首輔,您的夫人不也是漢中郡出身嗎?而且......”

也姓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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