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修羅場
第30章 修羅場
轉眼間就到了出巡的這天, 皇上這一輪次沒有避人,光明正大地從太和殿出發,帶着長長的車隊, 先下中州, 再至荊州, 後到渝州,最終到雍州後回轉。
皇後娘娘帶着後宮嫔妃, 與文武百官分列兩側,恭送皇上出巡。
周窈窈端着儀态, 朝每一個見到的人露出溫和無害的笑, 快步登上馬車。
皇上的馬車在打頭第二輛,後面跟着賢妃、吳安嫔和她的,尾端的馬車放置行李、炊具、香料, 再接上臣子們的馬車。
席首輔身為衆臣之首, 自然在臣子們的前面。周窈窈與他,就隔了一輛馬車的距離。
車隊一路出了京城,周窈窈趴在車窗上, 時不時偷偷把車簾掀開一角, 探頭張望着外面的風光, 順便窺探一下, 席首輔的動靜。
真是好久不見的鮮活與自然,雖說天氣開始熱了,但是那漫山遍野的蒼綠和鋪滿天空的碧藍, 完全不是宮中重重紅牆上方的四角天空可以比拟的。
盡管她是個懶人, 此刻也很想沖進山林湖水間, 好好嬉鬧一番。
周窈窈正想着,沒有瞧見席首輔, 卻忽地瞧見窗外一角,有馬車快速閃過。
她仔細朝那個方向瞧了瞧,發現不是一輛馬車,而是一整個車隊,甚至馬車數目也與出巡車隊對應得上,順着另外一條路朝南走了,顯然是趁着山間林密,來了一處偷梁換柱的把戲。
看來皇上還是心思缜密,不願把真實路程公之于衆。
不過朝南的話,不正是去往中州的方向嗎?那他們此時又朝哪兒去?
不等她思索明白,車隊忽然間緩緩停下了,煥情跑過來喚她:“周才人,賢妃娘娘有些不适,想請您去前面陪陪她呢。”
周窈窈下意識地朝後瞧了一眼,見還是看不到席首輔的蹤跡,無聲地嘆了口氣,跟随着煥情一起,上了楊賢妃的馬車。
楊賢妃靠窗坐着,神色恹恹的,面前放了一罐酸梅,時不時地撚起一顆來含在嘴裏,見她來,微露喜色:“你來了,陪我坐坐。”
瞧楊賢妃這樣子,周窈窈心裏明白,這是眩疾犯了。
周窈窈原先身邊也有暈車的家人朋友,他們一般都用辛辣刺激的東西來刺激提神,例如鮮橘皮、檸檬皮、生姜片一類。
她心念一動,朝楊賢妃道:“賢妃娘娘稍候,我去尋些生姜來,您含在口中,可解眩暈。”
說着便喊停了馬車,直直地朝放着香料的那輛馬車去。
不過直到她親手翻找出生姜,席首輔所坐的那輛馬車都毫無動靜,安安靜靜的,就像裏面沒有人一樣。
算了,反正皇上出巡的日子還長,她就不信尋不到機會與席首輔單獨見面。
周窈窈這般想着,拿着生姜上了楊賢妃的馬車。
果然,含了生姜之後,楊賢妃的精神好了不少,她與周窈窈說說笑笑,還特意讓煥情在小爐裏點了點銀絲炭,燒了一壺無根之水,給兩人泡茶。
周窈窈喝不了燙茶,只能等茶水變溫,趁着這時候,楊賢妃重新燒了一壺水,又給周窈窈拿了一小碟茶葉,笑着道:“皇上應該也口渴了,我身子抱恙下車不便,你代我去給皇上泡一壺茶吧。”
周窈窈提着水壺拿着茶葉下馬車時,隐隐約約覺得,楊賢妃适才那笑,怎麽活像要賣了她。
她等人通報完後便登上前一輛馬車,剛鑽進去,就對上了皇上和……席首輔。
難怪她瞅半天沒瞅見人呢,合着一直和皇上在一處啊!
殷岃見她手中提的茶壺直往外冒熱氣,正要喚順德接過,便感覺到下首一陣風掠過。
他偏過頭,見席臨然起身,大步上前接過周窈窈手中的茶壺盞碟,勉強能稱得上寬大的馬車瞬間被占據地滿滿當當。
盡管知道只是禮儀,但他的心裏,莫名其妙地沉了沉。
殷岃忽略心中的這點不舒服,蹙眉朝周窈窈道:“你怎麽上前來了?來回折騰,仔細一會兒發作了眩疾。”
周窈窈沒有多想,老老實實道:“是賢妃娘娘發作了眩疾,臣妾去照料她,她挂念皇上,特地讓臣妾前來為皇上煮茶。”
她低頭從茶碟中取出茶葉,沒有看見一旁,殷岃緊鎖的眉頭。
不等她把茶葉放在茶盞裏,殷岃便出聲問道:“眩疾發作,時間可會不同?”
周窈窈擡頭,見他偏着頭在問順德,便沒有在意。
順德恭恭敬敬道:“回皇上,按奴才所知,确實是不同的,每人程度不一,就算是同一個人,早晚時間不同,眩疾發作的輕重程度也會不一樣。”
殷岃松開眉頭,視線落在周窈窈身上,淡淡“哦”了一聲。
說話間,周窈窈已經放好了茶葉,正回憶入宮時嬷嬷們所教,準備用燙水洗茶時,手藝不精,幾滴燙水濺出,正落在她的手背上,登時便把她燙的龇牙咧嘴。
殷岃立時起身,用原先已經冷掉的茶水潑上女子的手背,同時喚順德去拿藥膏。
與此同時,立在一旁的席臨然身子也前傾了些,他本來要伸出手,可在伸出的一瞬遲疑了一下,便比殷岃慢了一步。
順德應聲退下,出馬車時回頭望了席臨然一眼,神色不明。
見周窈窈的手背很快就有幾個紅腫塊凸了起來,殷岃忍不住低斥道:“怎麽如此粗手粗腳,不用在此伺候了,還不快些回自己馬車去。”回去休整。
周窈窈“啊”了一聲,面露委屈,她明明是給他泡茶才把手燙了的,怎麽他還這般兇。
看着她皺起的鼻尖,殷岃張了張嘴,正想尋個由頭稍稍安撫幾句,就在此時,席臨然探出手來,把周窈窈面前的茶盞接過,給殷岃泡了一盞熱茶,輕聲勸道:“皇上,才人定然想多陪伴您一會兒,您便留下她吧。”
說話間,他也為周窈窈泡了一盞茶,放置在她面前。
周窈窈這才發現,席首輔今日的下巴格外幹淨,似乎在出行前,剛剛剃過須。
還是npc善解人意,還知道給她泡茶,再瞅瞅皇上,哼,要不是她穿成了這個宮妃的身份,絕對不帶正眼瞧他的。
周窈窈這般想着,忍不住把眼神在面前兩個男人身上瞟了又瞟,細細對比。
可惜了,席首輔瞧起來沒皇上年輕,沒皇上高,沒皇上身材好,還沒皇上俊,雖說單拎出來也是俊男一個人中龍鳳了,可就怕人比人啊,真氣死人。
殷岃見她眼珠滴溜溜的轉,剛剛軟了的語氣又硬了:“朕讓順德将藥膏給你送到馬車上去,你先回去。”
周窈窈想說,能不能讓席首輔給她送,她好刷一下npc的好感度,可又不敢說出來,只好應了聲,噘着嘴,灰溜溜的下去了。
席臨然一眼都沒有看車門,他将茶壺茶具等擺放好,等殷岃用完杯盞中的茶水了,将其放置一旁,重新把适才在看的地圖放到殷岃面前,恭敬道:“皇上,此去冀州,除了沿路查看百姓耕種收成情況之外,也可查看黃河沿線水利工程。”
殷岃“嗯”了一聲:“按照往常慣例,一歲糧倉足、一歲土地旱、一歲洪澇來,今歲天公作美收成不錯,那麽明年後年更要仔細防範。不然的話,便沒有足夠的糧食以充軍需。”
聞言,席臨然眸子瞬間縮了縮,但他沒有多說什麽,低低應是後便直起身子行禮,朝殷岃道:“皇上,那微臣先告退了,傍晚将至,您也該用晚膳了。”
殷岃揮揮手命他退下。
不多時,順德回來,言說已經将藥膏給周才人送去了。
殷岃颔首,正要垂眸再看一眼地圖,忽聽順德道:“皇上,奴才适才去為周才人拿藥膏時瞧見,在周才人受傷的一瞬,席首輔似乎格外關心。”
見殷岃放下手中地圖,神色漸漸凝重起來,順德又忙道:“但席首輔一向仁德心善,怕是下意識的動作,奴才多嘴,多嘴了。”
殷岃頓了頓,搖了搖頭:“朕也想起了一事。”
“宮妃中陪同的明明有三人,他皆未曾見過,适才周窈窈提起了楊賢妃,那在席臨然看來,周窈窈也許是吳安嫔也許是周才人,怎麽他就能如此肯定地喊出才人呢。”
順德這下真有些坐立不安,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他支支吾吾道:“怕是楊賢妃同周才人同住宜齡殿,關系近些,席大人便下意識地認定照料楊賢妃的是周才人了吧。”
殷岃眉頭微松:“你說得不無道理。”
不過下一刻,他又蹙緊了眉頭。
與席臨然相比,他更想知道,周窈窈究竟是為什麽能在照料楊賢妃後還能來給他泡茶。
她先前明明說過她有眩疾,怎麽這次,犯得如此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