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錯過

第31章 錯過

周窈窈氣鼓鼓地回了自己的馬車, 片刻後,順德便給她送來了藥膏。

那藥膏冰冰涼涼的,抹上便舒服許多, 也不刺痛, 周窈窈等了會, 見沒有水泡起來,便放下心來, 喚芽春道:“快,與我磨墨!”

芽春莫名其妙, 她到才人身邊也有些時候了, 從未見過才人讀書寫字,每日不是用膳便是睡覺,如今好不容易出來一趟, 她怎麽還要磨墨呢?

馬車前方的櫃子裏放置着筆墨紙硯, 芽春将其拿出放到周窈窈面前,剛開始磨墨,看到周窈窈拿筆的樣子, 就忍不住“噗嗤”一笑。

“才人, 是這麽執筆的。”

芽春說着, 放下墨條, 用拇指和中指執筆,食指控筆,給周窈窈演示了兩下。

可周窈窈趕時間, 哪裏能學得會, 三下五除二寫了一張字條, 便長出一口氣斜靠在榻上:“累死我了。”

芽春探頭想瞧瞧那紙條上寫了什麽,卻被周窈窈一把遮住, 她高深莫測地道:“你不要知道,知道的越多,災禍越多。”

芽春不滿道:“才人,你同奴婢之間有秘密了。”

周窈窈輕咳了一聲,嚴肅道:“此事之後會告訴你,不準同任何人提起。好了,現在你去靠那邊車窗休息,不準往這邊瞧。”

芽春嘟嘟囔囔地去了靠邊的車窗,閉上眼,一言不發。

周窈窈湊到另一側,靠路的車窗邊,全神貫注地盯着路旁,等席首輔路過。

她回來時已經瞧過了,許是要掩飾身份,禁軍們沒有騎馬立在車隊兩側沿路護衛,只在打頭和末首安排了人馬,還特意換上了尋常人家護院的衣衫。

車隊沿着土路一路行駛,因地勢不平,肯定會有些視覺盲區,她瞅準時機給席首輔扔出去,他只要不是傻子,定然會拾起。

正想着,周窈窈便看見席首輔從皇上那車下來,快步沿着車隊往後走。

她瞅準時機,“嗖”地一下扔出紙條,與此同時,席首輔也微微擡手。

周窈窈一眨不眨地瞪着眼睛,瞧着席首輔狀似随意的俯身将自己的紙條拾走後,才扭過身子。

誰知低頭一瞧,她面前也躺了一物,是一小包草藥,裏面還夾了張字條。

周窈窈打開一看,原來這是地榆,可外敷可內用,能治療燙傷。但順德送來的那只藥膏用起來方便許多,她便沒有把這地榆草放心上,随意放入了馬車前部的櫃中。

席臨然回到自己馬車中,将緊攥的紙條拿出,因為緊張,不過幾丈的距離,紙條已經被手心冒出的汗水洇濕。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将紙條打開,只見上面寫着:“大人知曉我名諱,可是因為有前世記憶?”

看到此處時,席臨然便神色一凜,鄭重起來。

他夢中确實夢到了不少事,就像是真真切切發生過的一般,除了從小同他一起長大的貼身小厮外,從未向旁人提起。

他繼續往下看:“我與尊夫人冥冥之中似乎有些緣分在,望大人能有機會,與我敘上一二尊夫人生前之事。附:見機行事。”

席臨然收起紙條,将其燒掉,随即端坐在車內榻上,沉默不語。

半晌後,他咬咬牙,似乎是下定了決心。

午夜時分,車隊停在了一個山道的高處,随行的禁軍分了幾批人手輪班值守,每隔一段時間,便有人輕手輕腳地走過。

身旁的小厮睡得昏天黑地,席臨然卻沒有閉眼,一直默默瞧着外面的動靜。

他等了許久,算好時機,大步掀開車簾下車,朝對他行禮的禁軍道:“何處如廁?”

禁軍給他指了指方向。

席臨然會意,趁着禁軍走過時上前幾步,輕叩了周窈窈所在馬車的車廂,将早已準備好的紙條扔了進去,旋即轉身朝如廁的方向去了。

馬車內,周窈窈縮在榻上,雙眼緊閉,抱緊身上的被褥,呼吸綿長。

芽春鋪了毯子睡在車廂底上,扯着輕鼾,睡得正香。

車榻狹窄,不必平日休息的床榻,周窈窈睡着睡着,腳便溜出了榻沿,随即整個身子慢慢地朝下滑,最終“撲通”一聲,整個人掉到了地上,被褥也散到了一邊。

芽春耳朵動了動,翻了個身,繼續打鼾。

周窈窈緊閉着眼,微張着嘴,下意識地拽了兩下被褥沒拽到,便不去拽了,緩緩用雙臂抱緊自己,一邊砸吧砸吧嘴,一邊也打起了小鼾,一點也沒聽到有人敲自己車廂,更沒瞧見那張落在車窗旁的紙條。

翌日天蒙蒙亮時,殷岃便醒了。

順德醒地更早,已經燒好了水,伺候皇上盥洗漱口。

殷岃用幹淨的棉帕拭了拭面,低聲問道:“周才人如何了?”還是沒有犯眩疾嗎?

順德搖頭道:“奴才尚未來得及去瞧,待伺候完您,奴才再去看看。”

殷岃“嗯”了一聲,再将手指拭淨,端身坐到書案前,攤開幾封奏折:“你去瞧吧,朕這邊暫且不用伺候。”

順德應是退下,剛走下馬車,便詫異地“咦”了一聲:“席大人,您瞧上去,怎地如此憔悴啊?”

殷岃在車內聽見,放下手中奏折,掀開車簾去看,果然見席臨然眼下青黑一片,滿臉木讷地從路邊行來,衣衫倒是完整,可腿腳鞋履處卻沾滿了草跡露珠。

他蹙眉喚道:“席臨然,你這是去何處了?”

聽到他喚,席臨然這才像回過神來,眼神重新聚焦在一處,在馬車外朝着殷岃行了一禮:“皇上,微臣早起去雪隐,林深露中,不留神迷了路,剛剛才尋出來。”

雪隐?怎麽同周窈窈一樣,總是在如廁的時候出事。

殷岃面無表情地揮了揮手,命他退下。

順德忙上前兩步道:“席大人快些去更換衣衫,一會兒還要去皇上身旁伴駕呢。”

席臨然露出一個微笑,快步朝車隊後方去,經過第五輛馬車時,腳下不小心趔趄了一下,不過很快穩住了身子,繼續向後行了。

順德看席臨然上了馬車後,才到了周窈窈的馬車前,輕輕叩了兩聲,喚道:“才人,才人?”

裏面并無聲音回應。

順德又喚了兩聲,屏息去聽,才聽見裏面傳來幾聲高低不平的輕鼾聲。

順德無法,只得依照實情去向殷岃禀報。

“還沒醒?懶惰。”

殷岃抿緊了唇瓣,不過卻沒有讓順德繼續去喚:“那便等等吧,等車隊開拔了再去瞧她。”

順德應是,跪在書案旁伺候筆墨。

不多時,天色亮堂起來,後方馬車也漸漸有了人聲,殷岃面前的幾封奏折也瞧完了。

馬車外忽地響起了一道女聲:“皇上?皇上,臣妾特意早起炖了清涼解暑的雪梨銀耳湯,此時入口正好不燙不涼,特來呈給皇上。”

順德聽了聽聲音,朝殷岃道:“皇上,是吳安嫔。”

殷岃随意道:“讓端進來吧。”

順德轉身去了,片刻後,一個柳眉細眼的女子手持湯盅走了進來,小心翼翼地将湯盅放到一旁,用耀州青瓷碗舀了一小碗湯水,呈到殷岃面前:“皇上請用。”

聲音柔情似水,呈碗的指尖也如蔥般細嫩。

不過殷岃面上毫無波瀾,只淡淡地“嗯”了一聲,避開女子的指尖接過湯碗,舀起一勺喂入口中。

滋味不錯。殷岃很快便飲完了一碗,在吳安嫔還要添時擺手制止:“不必,不可多飲,剩下的,你去分給楊賢妃和周才人吧。下去吧。”

吳安嫔垂下眸子,恭敬應是,不過嘴角卻不滿地撇了撇,端起湯盅,又出去了。

殷岃接過順德遞過來的茶水漱口,忽地想起了一事。

先前某個人口口聲聲說要給他炖湯喝,直到現在,卻一次都沒見她炖過。

他這般想着,将茶盞放置一旁,見順德起身,似乎要出馬車去瞧瞧周窈窈動靜,頓了頓,叫住順德:“且慢。”

言罷,他也緩緩起身,高大的身軀只能在馬車內彎腰低頭,極不舒适:“朕出去舒展下筋骨,順道同你一同去瞧瞧周才人。”

順德掀開車簾,侯着皇上下了馬車,緩步行到第五輛馬車前,敲了敲車廂。

仍舊無人回應。

殷岃蹙眉,看了眼天色,幹脆掀起車簾,大步入內。

進裏面一看,他險些氣笑了,一邊厲聲制止要跟進來的順德不準入內,一邊俯下身子,把周窈窈壓着的被褥拽出來,給她披到身上。

整個過程中,周窈窈都老老實實地抱着自己胳膊睡覺,一動不動。

做完這些,他拍拍周窈窈紅彤彤的臉頰,沉聲道:“快些起身!”

周窈窈終于“唔”了一聲,雙腿夾住剛剛得到的被褥,緩緩翻了個身。

聽着車廂內主仆二人發出的兩道鼾聲,殷岃深吸了一口氣,捏住了周窈窈小巧的鼻尖。

這下終于有了反應,女子呼吸不暢,松開了被褥,嘴裏哼哼唧唧,擡起兩只胳膊來拍打捏住自己鼻子的罪魁禍首。

殷岃順勢松開手,頗為嫌棄地把沾了些黏膩的指尖在周窈窈的衣衫上擦了擦,重新拍她的臉:“還不快醒?”

周窈窈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擦了擦嘴角流下的口水,望向來人:“殷……”

見男人蹙起劍眉,她立時清醒過來:“……英明神武的皇上!您怎麽來了?”

殷岃見她說話雖然甕聲甕氣的,但神色還算正常,不像發作了眩疾,正要開口詢問時,便見周窈窈臉色一白,偏頭撲向車窗,用力“嘔”了一聲。

這是,發作眩疾了?

殷岃瞧了一眼整夜都被她甩在一旁的被褥,有些拿不準她是發作了眩疾還是受了風寒,畢竟風寒有時和眩疾的症狀一模一樣。

他轉過身子,朝車外的順德道:“拿溫水來,再去喚随行的太醫。”

順德應是。

待順德腳步聲響起後,殷岃回轉身子去瞧周窈窈,忽地發現,車窗旁的箱底上,散落着一張紙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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