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會面
第33章 會面
不等周窈窈回答, 席臨然便已起身,朝殷岃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皇上,微臣适才聽聞才人從車榻上摔下, 便多嘴了一句, 可在車榻前加裝圍欄。”
周窈窈點頭。
殷岃的目光在兩人之間略微轉了轉, 面無表情道:“你說得對,合該如此, 是朕疏忽了。”
他語氣生硬,顯然不悅。
雖然不知皇上為何不悅, 但周窈窈作為一個合格的狗腿, 忙谄媚道:“皇上日理萬機,怎麽能是皇上疏忽了呢,是臣妾睡姿不雅, 才會從車榻上摔下。”
見她急忙辯解, 殷岃的神情稍稍和緩了些。
他緩步坐到書案前:“太醫說你的症狀與眩疾、受寒皆能對應,無法判斷你眼下究竟是眩疾還是受寒,故而在喝傷寒藥之餘也要含酸梅子, 你是在朕這邊喝藥還是回自己車裏喝?”
周窈窈現下确實有些不适, 她就想回去躺在自己的小榻上養精蓄銳, 好在夜裏與席首輔相見, 忙道:“想來馬車也已經收拾好了,臣妾便不打擾皇上了。”
一邊說着,她一邊退下, 也不敢擡頭看席臨然一眼, 快步就退出了車廂, 出去時,還險些撞到自己的腦袋。
殷岃張了張嘴, 想喚她慢些,但見她已經走了 ,便又把未說出口的話吞了回去。
順德複又上前,将适才撤下的筆墨紙硯呈到了書案上。
席臨然隐隐約約瞧見紙張上寫了一句詩,正要定睛去看,便見皇上親手将那紙張取走,輕手輕腳地放入書案下的暗櫃裏,禁不住有些詫異,不知那究竟是誰的墨寶,讓皇上如此珍惜。
不過他也沒有資格詢問此事,待順德将皇上面前諸物整理妥當後,席臨然才開口問道:“皇上,晌午時分便能入冀州西部,可要實地查看一二?”
殷岃颔首:“自然要看的,不要驚動當地官員,一路便沿着山道,看稻垛、瞧堤堰。”
席臨然應下,又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來,遞給殷岃:“皇上,這是從江南寄來的信件,請皇上審閱。”
已經瞧過信的內容,席臨然自然知道裏面說了些什麽,見殷岃一目十行快速讀過後,面上的表情甚至可以稱得上平靜,不由得有些訝然。
“皇上,殷峁本就在江南百姓心中有些威信,若他真能說和南越,與周圍百姓通商,怕他會以南方為基礎,重新起勢啊。”
殷岃反問道:“南越為何要按照他的要求辦事,他能給南越什麽好處?”
見席臨然面露遲疑,殷岃冷笑一聲:“除非他能殺了朕,答應自己登基後,再割兩廣給南越,南越才會應下他這個流竄的前朝太子的要求。畢竟,南越也不是傻子。”
席臨然道:“可是按照眼下的形式,南越定然不會相信他有能力取皇上您而代之啊。”
“所以,他根本不是為了說和南越,而是為了欺瞞那些相信他的百姓。”
席臨然道: “那您的意思是,聽之任之?”
殷岃道:“自然不是,朕要幫他,幫他立威,唱好這出大戲。”
見席臨然不明所以,殷岃難得露出一個笑來:“若是朕猜得沒錯,殷峁會派人來刺殺朕,以把戲做足。”
席臨然面色凝重起來:“臣這就命禁軍加強防範。”
殷岃擡手制止:“不必,朕思索許久,他若不刺殺,朕又如何引出在朝堂中的前朝餘孽呢。”
殷岃将信重新交還給他:“你要做的,不是盯住殷峁,而是要盯住朝堂上的文武百官。”
席臨然應是,恍神之間,他似乎隐約想起,皇上先前也給他說過類似的話。
見他神情專注,但眼下青黑實在顯眼,殷岃頓了頓,還是問道:“你昨夜,可是未曾休息好?”
席臨然心頭一凜,苦笑道:“皇上,微臣有擇席的毛病。”
殷岃瞧着他下巴上冒出的胡茬,道:“罷了,你先去休息吧,待到冀州西部時,朕再命人喚你。”
席臨然謝恩退下。
*
周窈窈喝完藥,想來那藥裏有安神的成分,一覺便睡到了晌午用午膳的功夫。
楊賢妃派人來喚她,讓她與吳安嫔一道,去她的車內用膳。
周窈窈慢吞吞地起身,同芽春一路下去,出馬車時,正巧與吳安嫔打了個照面。
伸手不打笑臉人,這是周窈窈為人處世的哲學,盡管吳安嫔在上一輪次小小地給她使過絆子,她也秉持着大人不記小人過的原則,禮貌地扯出一個假笑來:“吳安嫔。”
吳安嫔柳眉細眼的,人瞧上去溫柔如水,此時也笑着朝她回了一禮,随即親親熱熱地挽過她的手,一同去尋楊賢妃。
瞧着那保養得宜的精致的玉手搭在自己的腕上,周窈窈心中真是萬馬奔騰,極為不解。
她們很熟嗎?假笑一下就算了,裝什麽親親姐妹呢,她還記得上一輪次吳安嫔面對梁惠妃喜笑顏開,背地裏卻同黃美人罵梁惠妃的事兒呢。
幾步的功夫,兩人便上了楊賢妃的馬車。
因為馬車狹窄,故而芽春和吳安嫔的侍女都在外侯着,楊賢妃身旁的煥情伺候她們。
楊賢妃的精神比昨日好上不少,笑着招呼她們,還主動給她們一人斟了盞茶:“夏日炎熱,飲些茶水,散散暑氣。”
随後,煥情便将午膳一一擺在三人面前。
出巡在外,膳食自然比不得宮中,但周窈窈從不挑嘴,三口兩口便把碗裏的飯用了大半,驚地頭一次同她一起用膳的吳安嫔頻頻瞧她,聽她小聲打了個嗝後,吳安嫔終于忍不住,面上露出了點點嫌棄神色,雖然又很快壓了下去。
用完膳,三人坐在一處說着閑話,幾乎都是吳安嫔說,楊賢妃搭兩句嘴,周窈窈聽,不知不覺間,車隊便停了下來。
楊賢妃掀起車簾往外瞧了瞧,道:“皇上下車去巡視農田水利了。”
周窈窈聞言也湊上前,看着身着玄色衣衫的高大男子毫不顧忌地踩到泥土裏,深一腳淺一腳的行到堤壩前,路途中還時不時停下,面色平緩地同路過的百姓說話。
哼,面對她就常常露出一副嫌棄的神色,面對百姓就如此平和,難道她不是百姓嗎?
周窈窈這般想着,眼神卻沒有從男人身上移開。
直到殷岃一行人拐了幾個彎,不見了,她才又重新收回視線。
當她回頭時,卻正對上了吳安嫔的眼。
見她回神,吳安嫔抿唇一笑:“妹妹看皇上都看入迷了,難怪妹妹僅僅是才人位份,皇上都要将你帶上出巡。有這麽一個心裏眼裏都有自己的大美人在,多舒心啊。”
周窈窈撓了撓頭,嘿嘿一笑:“姐姐不也在瞧皇上嗎?而且妹妹是沾了賢妃娘娘的光才有機會伴駕的,姐姐莫折煞了妹妹。”
吳安嫔只是笑,不說話了。
當皇上他們回來,重新去往下一個地點時,吳安嫔便順勢下了賢妃的馬車,說自己要回去休息。
她一走,耳邊沒了聲音,周窈窈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楊賢妃知道她性子,忙笑着讓她回去休息。
周窈窈緩步下了馬車,路過吳安嫔的馬車時,聽到裏面斷斷續續傳來幾句:“看起來皇上這些日子去宜齡殿都是尋的她。”
“你這都瞧不出來?瞧瞧賢妃那殷勤樣就能知道。”
周窈窈本想一言不發地走過去,但她還是沒忍住,路過馬車時,大聲清了清嗓子。
車內的竊竊私語立時就停了。
周窈窈心中暗爽,腳步輕快地回到自己馬車上,蒙頭睡覺。
車榻上已經被殷岃派來的人加裝了圍欄,她躺在上面也不怕掉下了,一覺便睡到了夜裏。
醒來時,榻前擺着一盅尚且溫熱的湯水還有兩碟瓜果,一碟酸梅子以及一盤她最愛的醬肘子,芽春揉着眼睛道:“才人,這是順德公公派人送來的。”
要是平日,周窈窈看見醬肘子一定笑開了花,但她此時瞧着,卻感覺那醬肘子像是殷岃派來的間諜,正在監視她,想要阻止她夜晚去見席首輔的步伐。
她有些心虛,為了消滅這心虛,三口兩口解決了還熱着的醬肘子,塞下瓜果湯水,連酸梅子都吃了大半,安靜地等着午夜的到來。
終于到了禁軍們換班的時候,周窈窈拉過芽春,在她不明所以的目光中低低說了幾句。
芽春的目光由迷茫轉為震驚,她緊緊攥着周窈窈的手,低聲道:“才人,雖然不知道您為何要如此行事,但奴婢一定會幫您的。”
周窈窈拍了拍芽春的肩膀,目露欣慰之色。
好姐妹,她就知道!芽春永遠在她這邊!
芽春跟她一起,瞧着席首輔的身影避開禁軍的巡查,去了山林間。
緊跟着,她們二人一同下了馬車,二人的目标太大,兩人也不避諱,朝巡查的禁軍點頭示意了一下,去了另外一邊,女眷的如廁處。
只等她們進入山林,稍稍繞上半圈,便能尋到從另一旁繞來的席首輔了。
周窈窈和芽春低頭疾行,沒有留意到,身後跟了一道纖細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