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Jason]我只是不明白

[Jason]我只是不明白

又是一場爆炸。

哥譚的爆炸聲從未停止。在這座與罪惡抵死相纏的城市，一棟大樓的倒塌，數十條性命的消逝，也顯得如此尋常。又或許……他只是從未離開那個爆炸的倉庫。

傑森清楚自己的狀态不對。

太諷刺，太好笑了——地獄裏爬回來的二代羅賓，将再一次死于爆炸。

數百斤的房梁限制了他的活動。無法動彈，無法掙紮。先前一場劇烈打鬥，血紅色的頭罩已經脫落，正在一掌距離外，閃爍着微弱的電火花。

定時炸彈還有十五分鐘就會爆炸。

平民的疏散已經完成。這意味着在蝙蝠俠的系統裏，警報将從紅色轉為黃色。而今夜有更多地方閃爍着紅色警報——黑面具的幫派內亂，暴徒們正在哥譚四處破壞。

更多地方需要黑暗騎士。沒有人會來救他。

遍布傷痕的雙手不住顫抖。傑森想起自己是怎樣落入這步境地，竟然忍不住覺得可笑。

是啊，多麽好笑！

應該責怪自己，明明幾個月前被撕掉了胸口的紅色蝙蝠，明明已經被蝙蝠俠趕出了哥譚，卻還是要着了魔一般地回到這座腐爛的城市。

而且在踏入城市的一小時內便趕上了大樓倒塌，又為了保護平民，被房梁死死壓住。

誰會想到，曾經震懾哥譚地下□□的紅頭罩就在這裏，即将因為無人救援死去？

十五分鐘後，他就會迎來自己的第二次死亡。

……應該呼叫救援嗎？應該告訴蝙蝠俠，被他當成罪犯趕走的前羅賓、一生中最大的失敗，又違背命令回到了哥譚，而且快要被炸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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蝙蝠俠曾經願意救他。傑森毫不懷疑前導師在奔向那個倉庫時有多竭盡全力。

但是，現在的紅頭罩，複生歸來、不被承認的傑森·托德？

也許他的死會讓蝙蝠俠松一口氣。

再也不會有披着傑森·托德皮囊的怪物，玷污他對死去士兵的記憶。他可以安心悼念二代羅賓，而不必面對愛恨都熾烈得像個瘋子、雙手染血的紅頭罩了。

這一切就要結束了。

鮮血從嘴角溢出，他的內髒受傷了，至少斷了兩根肋骨。

這很痛，但讓他保持清醒——清醒，對……他需要清醒。傑森猛烈地從情緒中掙脫出來。他再次嘗試推動房梁，盡管徒勞無功，但斷裂肋骨帶來的刺痛，讓他短暫找回了冷靜。

不行，你不能放任這些悲觀軟弱的情緒。傑森，振作起來！你知道那不是真的！

你知道自己被恐懼毒素影響了，你現在恐懼的一切，那不是真的……

哪個更痛？正手，還是反手？

看J叔叔找到了什麽？一只不乖的小鳥！

哈哈哈哈哈哈哈！

“滾開！滾開！”小醜正揮舞着撬棍狂笑，眼前到處都是拉薩路池的綠色，遠比平時更加腐爛，“我不在埃塞俄比亞！我不在那裏！我不會再被炸死，蝙蝠俠一定會——”

真的嗎，傑森？你真的認為那些悲觀的念頭來自恐懼毒素，而非心知肚明的事實嗎？

拉薩路池取代了小醜的笑聲，以他自己的聲音，在耳邊低語。

蝙蝠俠不會來的。

他選擇了将蝙蝠镖扔向你的頸動脈來救小醜。

他将你帶去你的身亡之地，逼你回憶被虐殺的細節，來救他的親生兒子。

他從未邀請你參加家庭聚餐和電影之夜，全家福上沒有你的位置。

他……

傑森啊傑森，紅頭罩根本不是他的家人，甚至在夜間，也是一名需要警惕的罪犯而非義警。你到了現在，還沒能夠看明白嗎？

但他是蝙蝠俠，哪怕是罪犯挂在天臺邊緣他都會救援。何況——

我也曾經是他的家人。我曾經偷走他的輪胎，曾經躲在他的披風後面，曾經站在蝙蝠車上宣布這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一天。哪怕到現在，經歷了死亡，我都沒有改變那個念頭。

他會救我！只要我通過加密線路求援，他一定會來救我。

也許之後會把我關進阿卡姆，但至少現在他願意救我……

不不不！比起被關進瘋人院，我寧可現在被炸死！我再也不能——我再也不能被關在那裏，聽着六個牢房之外小醜的笑聲發瘋了。我寧可死。

冷靜！傑森，冷靜！

你不能放棄！想想看，如果你放任自己被炸死，等到被發現了，會怎麽樣？标志身份的紅頭罩就在一旁，一旦被挖出來，記者會狂歡。蝙蝠俠……蝙蝠俠也會知道。

你沒有死得遠遠的，而是死在了他的哥譚！你知道這會讓他陷入怎樣的內疚。他會将發生在哥譚的一切視作自己的責任，無論壞的還是更壞的。尤其是你這樣的失敗！

難道說，這就是你想要的嗎？軟弱到想要放棄生命，來報複視為父親的男人？

就算蝙蝠俠——布魯斯值得這一切，但阿爾弗雷德又做錯了什麽，應該再次得到孫子（他可以用這個詞嗎？但有時他的确覺得……）被炸死的噩耗？

堅持住，傑森，你應該求援。別抱着無謂的自尊。

哪怕之後……也許你能哀求他，把你扔進黑門監獄而不是阿卡姆。

這樣自欺欺人的想法，終于幫助傑森堅定了最後的決心。他抓起手邊的紅頭罩，輸入了那串牢記于心的密鑰。滋啦一聲，代表已接入蝙蝠家的通訊頻道。

調整了一下呼吸，傑森用盡量平穩專業的口氣說道：

“……這裏是紅頭罩。我在哥譚港口附近一座倒塌的樓裏，無法移動，需要援助。有定時炸彈，将于十三分鐘後爆炸。平民已疏散，完畢。”

一秒，兩秒，三秒……

當傑森愈發下沉的心，勉強數到了三十秒，通訊器裏卻始終無人應答的時候。

一陣驟然爆發的凄涼笑聲，回蕩在了空蕩蕩的鋼筋水泥之中。

*

傑森足足笑了半分鐘，才被湧出的淚水與淤血打斷。

傑森·托德，哪怕你已經足夠像個笑話了，你也不能主動去當一個笑話！蝙蝠俠不會來了，甚至連你也想不到——他甚至不屑于回答，懶于搭理你的求助。

人生的最後十二分鐘，你不能像那個瘋狂的小醜一樣只顧着大笑。

想點什麽，想點俏皮話，你平時愛說的地獄笑話也行。或者你還能想出什麽自救的辦法？

他強迫自己專注求生，卻不斷被拉扯回痛苦的思緒。被無視、被徹底拒絕，這一切就像撕裂心髒一樣疼。明明這次回哥譚前，他還相信自己做好了準備，決定不再抱有任何期望。

但現實遠比他想象中更為可怕。他原本以為……即便作為被防範的紅頭罩……

“B？蝙蝠俠？”

帶着顫抖的氣音，傑森還是控制不住地再次呼喚。

回給他的唯有通訊線路的靜默。

“……好，我明白了。”

倒計時跳到了10:00，他的生命僅剩下十分鐘。

“我知道，我知道你的選擇了，B。”聲音顫抖，“我真的不明白……有些事情，我恐怕到死都想不明白。你能回答我嗎？”

——我只是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