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同情

同情

齊沅在醫院大廳的休息區裏坐着。

爆炸發生得太突然,他和吳昊當時所處的位置離爆炸源有一定的距離,受到的傷害有很大程度上被減弱了。不過吳昊還是傷到了腿和後背,巨大的疼痛讓他陷入昏厥,他是被擔架擡走的。齊沅的傷倒不算嚴重,但他的手機當時放置的位置是爆炸源周圍的櫃子裏,現在已然是黑屏帶窟窿的模樣。

因為事發突然,救護車到的時候,齊沅也被當成嚴重傷患一塊帶走了。到了醫院,兩人都被查驗一番,齊沅只有胳膊一小部分輕微灼傷,處理完傷口後就被醫生要求去外面休息了。随行老師一直跟着吳昊,他的傷勢處理起來略微繁瑣,過程中屢次昏迷,因為長期高強度做實驗搞科研,吳昊做完手術之後沉沉地睡了過去。

喬映趕到醫院前,什麽不好的猜想都已經在腦海裏預設過了,但在他真的邁進醫院的大門時,他仍然慌得手指發涼。

“你好,請問一下早上救護車從Y大送來的學生在哪個科室,現在什麽情況了?”喬映走向醫院前臺看詢問,神情看起來鎮定得有些異常。

“喬映”齊沅從休息區出來。

他看到喬映的那一刻,劫後餘生的後怕慢慢襲來。

喬映猛地回頭,齊沅好好的站在那裏。他朝着齊沅跑上去,緊緊地抱住眼前人。喬映繃緊的神經終于放松了,可是無盡的恐懼感還是占滿了整個心房,他一直用力地抱着不敢松手,害怕一放開,眼前的人又會斷了聯系,無聲無息,無影無蹤。

“你怎麽會在這”齊沅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

喬映從沉浸的情緒裏出來,帶着诘問的語氣:“你的手機呢?為什麽不接電話?”

齊沅一手繼續搭着他,另一只手從口袋裏掏出那塊廢鐵:“手機壞了。”

喬映看到後終于松開了手,目光晦暗不明地打量着面目全非的手機,然後馬上把目光投向齊沅,探究地在他身上轉了好幾圈,最後落到他纏着紗布的胳膊上,眉頭緊蹙。

“我聽說Y大的實驗室爆炸了,我擔心你在裏面,問了你們老師之後找過來的。”喬映聲音壓得很低。

齊沅點點頭:“當時我和一個博士學長在裏面,學長傷的比較嚴重,剛做完手術。”

“為什麽會發生爆炸操作不規範嗎?”喬映聽到博士生學長的處境眉頭皺得更緊了,“那你呢,你還傷到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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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臺設備損壞嚴重,運轉故障自燃引發的爆炸。”齊沅伸出纏着紗布的手:“我離得比較遠,沒怎麽傷到,就這裏而已。”

喬映聽完一直盯着齊沅手上的傷,放心的同時還是存有幾分憂慮。

手機鈴聲響起,來電顯示肖則陽。

齊沅:“你存了肖則陽的電話”

喬映看了他一眼,接起電話。

“哎喬映,我到醫院了,你們在哪了,哦,看到了。”肖則陽朝着他們兩個跑過來。

肖則陽神情焦急,看到齊沅站在那他就慌亂得手足無措來不及思考,一沖上來就逮着齊沅翻來轉去的全身掃描:“怎麽回事啊,傷着哪了。”

喬映:“……”攔截失敗。

齊沅無奈開口道:“你按的地方就是。”

肖則陽看着自己的手緊緊抓着齊沅的手臂,潔白的紗布上隐隐滲着殷紅,火速把自己的手甩開。喬映預判了他的動作,在他甩手的同時穩穩地扶住那只受傷的胳膊。

“啊,抱歉抱歉,這麽大一塊啊,我剛剛太激動沒注意到,除了這裏還有沒有別的地方受傷,頭呢,內髒呢,有內傷嗎,你們搞物理實驗的,是不是都得是核輻射級別的傷”肖則陽語無倫次地念叨着。

喬映難得不覺得身邊人吵鬧,一邊聽着,一邊以擔憂的眼神凝視着齊沅。齊沅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

很快,Y大實驗室爆炸的消息不胫而走,在中洋市轟動一時,甚至國內外各家媒體雜志争相報道。齊昌明知道了,立馬派人把齊沅接回了桃青路的別墅區。

別墅裏,屋內的裝潢煥然一新,風格一改曾經的單調簡約,變得雍容華貴又富有生活氣息。院子裏的花園大變樣,重新修葺了一番,種滿了各式各樣顏色豔麗味道清新的花,添置了秋千和滑梯,俨然成為一個小樂園,別墅的保姆傭人也多了好幾個,此時正争先恐後地往二樓主卧送湯遞果的。

齊沅端坐在客廳沙發上,目光冷峻,面無表情地掃視着這個熟悉卻又倍感陌生的房子。

許阿姨給他端來一碗湯,憂心忡忡地詢問關心着,得到齊沅沒事的答複後,還是十分憂慮地離開繼續忙了。

又過了一會兒,齊昌明從樓上下來:“我看新聞上說你們Y大出事了,那天正好和老肖在一塊,老肖說你也受傷了,出了這麽大的事,你怎麽都不說!”齊昌明的語氣帶着怒氣,不過怒氣值并不高。

應該是肖則陽和他爸說了。

齊沅還是搖搖頭矢口否認:“沒有受傷。”

“是嗎?沒有受傷就好,等會家庭醫生會過來,讓他再給你檢查檢查。”齊昌明随意說着,擡腳走去廚房。

齊沅的眼裏短暫地閃過一絲失落。

齊昌明再走出廚房的時候,應茵也從樓上下來了。

“齊沅,聽說你們學校出事了,你沒受傷吧?”應茵的關切聲從樓梯上落下來。

沒等齊沅回應,齊昌明急忙上前扶住她,臉上展露出剛剛沒有的擔心:“你怎麽下來,不是說有什麽需要叫人送上去就好了嗎?等會再摔着怎麽辦!”

應茵無奈道:“哪有那麽嬌氣。”

齊昌明把應茵扶到沙發上坐下,拿了個抱枕給她枕着後腰,又給她倒了杯水,忙完之後才對上齊沅疑惑不已的神情。他一臉喜悅地朝着齊沅說:“小沅,你要當哥哥了。”

……

齊沅離開的時候又帶走了很多東西,他覺得那個家,或許他不會再回去了。

一整個晚上,喬映還是心緒不寧,他一直留意着門外的動靜,不知道齊沅到底有沒有其他傷,會不會有什麽後遺症,也不知道齊沅今晚會不會回來。每次齊沅從他家離開都是心情不好,不知道這次他回來會不會開心一點,至少他這次是因為他爸爸主動關心他,因為擔心他才把他接回去的,這不正是齊沅一直渴望的關心和陪伴嗎?

喬映先在玄關櫃靠了一會,又走過去客廳來回踱步,視線移到地毯上,他突然想起來齊沅送的地毯,那塊的風格和眼前的地毯很相像,喬映去找出來替換上了。他剛鋪上一點,門外就傳來輕輕的腳步聲,聲音非常輕微,不過喬映一直對門口保持着高度警覺,他迅速捕捉到了。

喬映連忙起身出門,他剛邁開腿就被未鋪好的地毯絆了一跤。

……

等他再出門的時候,屋外一個人也沒有。喬映剛剛沒聽到開關門的聲音。他想,難道齊沅沒進屋嗎?他跑到電梯口,一步電梯停在一樓,另一步電梯緩緩上升,喬映似有預感一般,靜靜地看着那步電梯邊上閃爍的數字最後停在頂樓。

頂樓

喬映到樓頂天臺之後一直在找尋着齊沅的身影,但當他看到齊沅時,眼前的一幕卻熟悉得讓他很是難過。

齊沅坐在天臺邊界上,身邊擺着幾個易拉罐,漫天星辰黯淡無光,光下的那個男孩,落寞異常。

齊沅坐的位置非常危險,他只要再挪動點,頃刻間就能墜落高空,消失不見。晚間二月的寒風冰涼刺骨,喬映急着出門來不及披上外套,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黑夜給那個孤寂的少年披上了一層黑紗,少年的一舉一動在黑紗的籠罩下看起來朦胧又迷離。那位少年低垂着頭,靜靜地坐着,周身散發着寒意,看着頹然又萎靡。

喬映慢慢走上前,親手揭開少年身上的黑紗。

齊沅擡眼看到他,蒼白的臉上出現了一絲詫異:“你怎麽在這”聲音聽起來有點啞。

喬映看着他的眼睛,齊沅的眼尾泛着微微的紅,盡管齊沅在擡眼的瞬間刻意掩藏了情緒和表情,但是他現下看起來還是低迷又落寞。喬映的心髒感覺抽疼了一下。

為什麽他看起來總是很難過……

喬映低聲說:“我聽到了你的腳步聲,但你又沒有開門進去,我走出來看到電梯停在了頂樓,所以就跟着上來了。”

“你在找我嗎?”齊沅順着他的話問道。

喬映一直看着齊沅的眼睛,淡淡一笑道:“嗯,我一直在等你回來。”

齊沅也對上喬映的雙眼問道:“為什麽要找我?擔心我嗎?”

喬映坦誠道:“嗯,我很害怕,怕你受傷,怕你難過。”

齊沅眼裏迅速閃過一絲異樣,但他馬上打消了那個念頭,自嘲地笑了笑:“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憐”

喬映:“”

齊沅:“那個女人懷孕了。”

喬映猜到齊沅的難過肯定是和他爸爸有關,聽到齊沅這麽說,心裏也猜出了緣由。齊沅的爸爸把齊沅叫回去之後對他展現的關心和擔憂應該是遠不及在齊沅面前表現對另一個人的。

齊沅渴望那麽久的東西,別人居然是唾手可得的。再過不久就會有一個小孩輕而易舉地獲得齊沅曾經期待的一切,分走齊沅的為數不多的親情。

齊沅低垂着眼睑:“你是在同情我嗎?”

喬映說:“一開始是,但現在不是了。”

齊沅跳下防護牆與喬映平視:“那現在是什麽?”他朝喬映逼近了一步。

喬映猝不及防,但還是站在原地:“我無法忍受再看着你一個人難過了。”

齊沅聽到之後定住了。

喬映避開對方的眼神,順勢拿過旁邊齊沅喝剩的啤酒瓶,自己猛灌了一大口。

“我想,我可能是醉了。”喬映咽下啤酒。

一陣風襲來,喬映覺得腦子清醒得不行,他還想補充什麽,齊沅突然上前,吻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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