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重逢

銘領着沈栀夏離開,幾乎是幫着她處理沈傾懷的後事。

不間斷地跑上跑下,沈栀夏忙得根本沒有時間去悲傷,也忘記了去深究周銘為什麽會突然改變主意幫助自己。

她一身素服地跪在靈堂前,她木木地望着父親儒雅的臉龐,眼睛幹澀,一滴眼淚都沒有了。

如今人人都唯恐沾染到沈家的黴頭,根本就沒有人前來吊唁沈傾懷。相比對曾經沈家的門庭若市,眼前是何其的諷刺。

沈栀夏知道,父親是不會在乎這些虛名的。可是她不甘心啊,不甘心父親事後,連該有的清白都得不到!

二叔……他們明明是一家人啊,二叔為何要把刀插在自家人的胸口上……

長久地跪着,膝蓋幾乎發麻了,可是沈栀夏絲毫都沒有移動過。很多紛紛雜雜的信息在腦海裏爆炸,讓她太陽穴脹痛不已,搖搖晃晃着準備倒下。

意外的,她倒在了一個寬厚的肩膀上。頭頂響起的,是一道低沉的男聲:“你發燒了。”

勉強撐過了那陣眩暈,她推開了周銘,雙唇蠕動着,依稀是在說着:“謝謝。”

習慣和沈栀夏形同陌路,突然之前的交集讓周銘很是不習慣。面對着沈栀夏的道謝,更是不自在起來了。他的聲音悶悶的,像是在掩蓋着什麽:“不客氣,我不是為了你。”

不管他是因為什麽,沈栀夏都沒有力氣思考了。她搖了搖頭,再度跪得筆直。

黑色的喪服更襯得沈栀夏膚白如玉,帶着病态的紅暈給她平添了一絲脆弱。然而那挺直的背脊卻又顯得那麽的堅強。

矛盾的堅強和脆弱,同時在一個人的身上變現出來了。周銘有些困惑地皺了皺眉,突然發現自己一點兒都不了解這個表妹。

想起上午的新聞,他有些意動地想着,難道左二少真的喜歡上了沈栀夏?

很快地,周銘就沒有心思理會沈栀夏的事情了。沈栀夏的手機震動着,屏幕上方正是他等待已久的號碼……

他壓抑着內心的悸動,悄聲無息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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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銘離開之後,偌大的靈堂便只剩下了沈栀夏一個人。

她昏昏沉沉地跪着,幾乎是用所有的意志力控制着不讓自己倒下。

她根本沒有注意到,靈堂的門口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個一身黑色西服的男子。他的神色肅穆,靜悄悄地在沈栀夏身側跪下。

他的眸子閃過了一絲懊惱,沈栀夏為什麽就非得這麽強硬,半點兒不肯服軟。若是她求一聲,他怎麽可能會放任她父親不管!

可是偏偏,沈栀夏就是死撐着,什麽都要自己扛!

頭越來越重了,全身都在發燙,她的睫毛輕輕顫抖着,眼皮在不知不覺間合上了。她眼前一黑,軟軟地倒了下去……

昏迷前,她似乎聽到了一道滿是怒氣的聲音在喊着她的名字。她的鼻尖好似萦繞着一陣淡淡的冷香,倒入了一個熟悉而溫暖的懷抱……

沈栀夏幽幽地睜開了眼,茫然地望着頭頂雪白的天花板。混沌的腦子尚未清醒過來,她抓着柔軟的被子,慢慢地坐起身。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床單,入眼處一片白色。她低頭望去,發現自己身上穿着的是藍白條紋的病號服。

沈栀夏困惑地睜着眼,她什麽時候住的院?

窗戶正大開着,窗簾随風舞動。夕陽的餘晖灑了進來,投影了一窗橘黃色的光芒。隐隐的,似乎還有孩子的歡笑聲傳來,輕快而歡愉,仿佛帶着無盡的希望。

病房門被輕輕推開的響動,驚動了微怔的沈栀夏。她滿是戒備的眼神接觸到那個嬌小玲珑的身影時,全數化為了激動和喜悅。

她的嗓子發幹,她咳嗽着,艱難地說了一個藏在心底很久很久的名字:“菲菲……”

苗菲菲眼圈一紅,扔下了暖水瓶,飛撲上前抱住了她。“夏夏,我讨厭死你了!我最讨厭你了!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你怎麽可以連我都不說……你一個人要怎麽撐過來啊,我都擔心死了……嗚嗚……夏夏……”

好友大哭着,語無倫次的聲音還有那帶着溫度的真實的擁抱,讓沈栀夏心底暖暖的。她反手抱住了苗菲菲,用嘶啞的聲音道:“我不敢聯系你,就是怕你會突然跑回來……萬一被顧夜沉找到了,怎麽辦?”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考慮那麽多做什麽?”聽到好友低啞的聲音,苗菲菲的眼淚更加止不住了。“我不怕顧夜沉,我已經不愛他了!哪怕他站在我面前,我也敢狠狠地甩他一耳光!”

沈栀夏微微笑了笑,虛弱的身體在大悲大喜後變得更加疲憊了。抱着苗菲菲的手無力地垂落,她往後倒着,靠在了病床前。

望着沈栀夏蒼白的小臉,幹裂的唇瓣,苗菲菲終于松開了她,有了陪床照顧病人的自覺。她倒了杯水,細致地吹着,直到沒有那麽燙的時候才遞給了沈栀夏:“慢點兒喝,有些燙……我給你熬了你最喜歡的香菇雞肉茸粥,你一定要多喝點啊。”

邊說着,還幫沈栀夏墊了個枕頭,讓她靠得更舒服些。

沈栀夏慢慢地喝着水,喉嚨濕潤後,終于沒有那麽難受了。她拒絕了苗菲菲喂過來的勺子,微微笑着道:“我又沒有殘疾,不至于連喝粥都要別人喂吧。”

苗菲菲扁了扁嘴,嘟囔着道:“我就是想要照顧照顧你。”光是想象沈栀夏這段日子是怎麽過來的,她都心疼得無以複加。

“都是一個孩子的媽媽了,怎麽還那麽孩子氣。”沈栀夏調侃着苗菲菲,卻沒有在拒絕她的好意了。

吃飽睡足,雖然頭依然脹痛得難受,雖然高燒仍然沒有退下去,但是沈栀夏的精神好了很多,開始細問着苗菲菲突然回國的事情了。

“還不是因為你挂了我的電話,還說了那麽兇的話……”苗菲菲有些委屈地說着,水靈靈的大眼睛滿是控訴地瞪着沈栀夏:“然後我不斷地打了回去,是周銘接的。”一邊說着,她小心翼翼地望着沈栀夏的小臉,确定她沒有生氣,才敢往下說:“周銘告訴了我你的情況,所以我拜托他幫幫你,然後訂了最快的機票飛回來的。”

沈栀夏昏迷了好長的時間,苗菲菲匆匆忙忙趕回來。借着廚房為她熬了粥,再回來病房的時候,她還沒有醒過來。

難怪周銘會突然幫忙,原來是因為菲菲……沈栀夏垂着眼睑,久久不語。

“夏夏,你別生氣啊。”苗菲菲有些急了,搖着她的胳膊:“我知道你不想要周銘的幫忙,可是我真的沒有辦法所以才……”夏夏那麽驕傲的一個人,她這樣擅自幫忙,一定給她帶來很多麻煩吧。

“傻瓜。”苗菲菲所有的想法都寫在了臉上,沈栀夏擡手,刮了刮她翹挺的鼻梁。“我感謝你還來不及,怎麽可能還會生氣。”在求助無門的時候,周銘願意伸出援手,幫着她安葬父親,這一點她真的很感激。

頓了頓,她試探性道:“菲菲,是誰送我來的醫院?”

“你沒生氣就好。”苗菲菲辦了個鬼臉,蹭了蹭她的胳膊:“應該是周銘吧,我到的時候你已經昏睡了。”

周銘啊……沈栀夏不不自覺地蹙眉,她昏迷前好像聽到了左擎墨的聲音,那應該是錯覺吧。

苗菲菲替她掖好了被角,站起身道:“夏夏,你好好地休息會兒。怎麽還不退燒啊,我要去找醫生過來看看!”

風風火火跑出去的倩影,讓沈栀夏失笑不已。算了,也許真的是錯覺吧。她如此想着,對着苗菲菲的背影喊道:“菲菲你坐下,我真的好多了。”她輕拍着好友的手,不無擔心道:“你回來了,那睿睿怎麽辦?”

苗菲菲故作輕松道:“隔壁的姐姐是個很好很好的人,我拜托她照顧睿睿幾天。等你好一點了,我就把他接回來。”話雖如此,然而她的眼底仍然藏着深深的憂慮。畢竟睿睿,自打出生後就沒有離開過她一步呢……

沈栀夏咬唇,低聲道:“對不起啊菲菲。”是她給好友添麻煩了。

“哎呀,夏夏你再這麽客氣我可要生氣了啊!”苗菲菲一掃憂慮,惡狠狠地瞪着她。

她倏然失笑,把道謝的話語吞了回去。

“夏夏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苗菲菲神神秘秘地擠眉弄眼,勾起了沈栀夏的好奇心。

她配合地問道:“什麽好消息?”

苗菲菲單手握拳充當着喇叭,一本正經地宣布道:“我要把睿睿接回國,然後我們三個人就這麽相依為命吧!”

沈栀夏微微張着唇,确實是被吓到了。苗菲菲又瞪了她一眼,“這是我經過深思熟慮決定的,我只接受除了否定以外的回答。”

好吧,到了這個時候,語言實在是太過于蒼白無力了。她緊緊握着的苗菲菲的手,傳達着無言的感謝。

苗菲菲回以燦爛的笑容,一貫冷冰冰的病房,在十指緊扣下慢慢變得溫暖。

她們并不知道,病房門口有一身黑衣的男子,他已經在那兒站了很久很久。修長如玉的手放在門把上,卻遲遲沒有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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