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凍港(04)
不凍港(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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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時把手腕扭了。
很蠢。
更蠢的是,我并不知道自己是在什麽時間、什麽地點、以什麽方式扭到它的。其實并不算嚴重,既沒有腫也不影響日常活動,只是需要用力時很明顯能夠感覺到那裏會有一丢丢的不适。
我對照島游兒說這件事的時候他正在沙發上對着無聊的綜藝節目吹口哨。青年看了我兩眼,突然站起身,熟門熟路地從置物架的醫藥箱裏翻出冰貼要貼在我的手腕上,我大罵你是不是有病,他非要來扯我的胳膊,然後“咚”一聲,我們在地鋪上滾作一團。
他終于得了機會,将那冰貼貼到了他想貼的位置。
本來就有點不方便活動的手腕變得更不方便活動了。
我擡起頭想繼續罵他,視線卻恰巧撞到對方盛滿了狡黠的眼睛。他似乎得意于自己的眼疾手快,嘴角揚得如同三百斤的狗子。
我忍不住又踹了他一腳。
“滾!”
照島游兒從地鋪上爬起來又伸手把我也拉起來,我們回歸了方才的姿勢:我在地鋪上加自己永遠加不完的班,他坐在我身後的沙發上看低俗的綜藝節目。
我熬到了十一點半,照島游兒也陪我熬到了十一點半。畢竟我人在他的地鋪上坐着,我不走他也睡不了。
我打着哈欠往浴室裏鑽,照島游兒又狗狗祟祟地摸了一聽啤酒坐在沙發上喝。我猜他明天應該不會去店裏,不然他也不敢喝夜酒。
擦着頭發從浴室裏出來的時候我聽見他說。
“櫻,我前女友給我發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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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哦”了一聲,“你哪個前女友?”
照島游兒聞言沉默了一小會兒,他似乎真的在算那是他第幾個前女友,但很快他就放棄了,“忘了,”他說,“就是之前在酒吧認識的那個。”
那豈止是前女友。我想。明明是前前前女友。
“狗渣男,”我忍不住又踹了他一腳,“你會遭報應的。”
青年神色古怪地看了我一眼。
“有沒有可能,我早就遭報應了?”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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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島游兒走了。
畢竟他是有女朋友的人,賴在我家不合适。
把東西發給黑尾鐵朗又得到了對方的肯定回複後我結束了這周的加班生活,黑尾鐵朗禮貌性地問我有沒有空出去喝茶,我也禮貌性地表示沒空,然後給母親打電話說今天晚上回家吃飯。
母親快樂地告訴我照島游兒也打電話說要回家吃飯,照島伯母很高興,她買了不少好菜,喊我們一家都過去蹭一頓。
照島游兒做飯的手藝師承他媽,就算我可以數出他的一萬種毛病也得承認他做飯确實很好吃。
我跟母親說那再添張嘴母親說好,還叮囑我買點禮品帶過去。于是我在老家附近的超市裏漫無目的地閑逛,挑了一盒點心一盒營養品,剛走到結賬的地方就看見照島游兒提着兩套護頸儀站在隊伍尾端排隊。
“你女朋友呢?”我忍不住問。
“分了。”他說。
我大受震撼,“你不是昨天才跟她複合的嗎?”
“但是她把頭發剪了,現在是短發。”照島游兒說,“所以我就甩了她。”
我:“……”
他的審美一直非常狗直男還莫名其妙,沒記錯的話,這個人的前女友清一色都是長卷發,我甚至挑不出一個鶴立雞群的姑娘來。
“你們店最近有新來的小帥哥嗎?”我誠懇地問道。
“我不夠帥嗎?”他反問。
我不想跟他争論他到底帥不帥的無聊話題,敷衍地擺了擺手,“帥,你帥,但是你不行。”
“我給你做頭發還給你打折,怎麽就不行了?”
“因為我想剪短發了。”我說,“我怕你把我的頭也一起剪下來。”
照島游兒:“?”
幾秒鐘後,他憤怒地對我警告道。
“你不許剪頭發!你要是剪頭發,我就……我就……”
因為我沒有把柄在他手上,所以照島游兒“我就”了半天也沒“我就”出個所以然來。我推着購物車越過他所在的地點排進結賬的隊伍裏,剛把東西從車裏拿到櫃臺上便聽見我那倒黴幼馴染色厲內荏的補充。
“我就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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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我真的好害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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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他會這麽威脅我還有點歷史淵源。
高三畢業前夕我們班長突發奇想搞了次同學聚會。其實這種聚會很無聊,基本就是唱k打牌吃東西,大家都是未成年也不能喝酒,然後不知道誰提議說要玩國王游戲,照島游兒當場跳起來說他頭一個參加。
他一直都喜歡熱鬧。
我跟他肩并肩坐在沙發一角,最開始還是些正常的游戲內容,比如讓被抽中的人給國王倒水,或者是給國王捶捶肩膀什麽的。到後來大家都玩嗨了,內容越來越過激,甚至有男生被命令去隔壁包廂找女孩子要電話號碼。
我和照島游兒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被抽中的。
他手裏拿着6號牌,我拿着10號,當同班的女生舉着那張王牌大聲說“請6號和10號接吻”時我驚得差點從椅子上滾下去。
那時候我還沒有完全放棄他,讓我和他接吻簡直是在我的心髒上蹦迪,我自然不願意。
照島游兒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那個女生。
女生有些尴尬,她大概也沒想到會抽中我。因為那局游戲裏就只有我們兩個女孩子參加,剩下九個全都是男生,倘若被抽中的是兩個男生,就算親一口也沒什麽所謂。
其他人都在起哄。
“我不行,這個我真的不行,”照島游兒率先舉起手投降,“我怕晚上回家被她爸追着打!”
男生們聞言哄堂大笑。
本就是消遣,真正執行與否并不重要。最後女生換了個命令內容,她讓我和照島游兒去找服務生要了個果盤,這個項目就算揭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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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散場時我去盥洗室擦臉,照島游兒尾巴一樣跟在我身後,我以為他只是等我回家也沒往心裏去。
關掉水龍頭的那個瞬間,我突然聽見他問,和我接吻就這麽難以接受嗎?
我說我們又不是男女朋友,哪來的立場當衆接吻,就算是游戲也不行。
他笑着說沒想到櫻還挺保守。
我白了他一眼,甩着手上的水珠往外走。照島游兒突然伸手叩住我的手腕,他将我按在牆上,問我那不是當衆是不是就可以了。
我沒反應過來,他先将臉湊到我的臉邊。
我們的距離變得很近,我不确定他到底有沒有碰到我的嘴唇,因為那個時候我已經失去了思考能力。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給了他一耳光,當時我應該是有些害怕,所以力氣不小,那個耳光清脆響亮,能下三碗白米飯。
你有病就去醫院。我顫聲說。少拿我尋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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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就考去東京了,再回老家已經過了三四年,我猜照島游兒大概是忘了那件事,他依舊用對待普通朋友的态度對待我,于是我也沒有提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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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時候我忍不住會想,倘若那天他真的親上來了,或者我沒有給他那一耳光,說不定高三畢業時我會選擇留在宮城本地讀書。
不過都是沒什麽意義的胡亂臆想罷了。
畢竟過了這麽多年,我不再喜歡他。
而他也從來都沒有喜歡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