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莫琲回到家，剛卸完妝躺在床上休息時就接到了明素行的電話。

明素行敏銳地聽出莫琲的聲音和往常不太一樣，問她是不是喝酒了，莫琲笑着說今晚和好友聚餐了，大家聊得很多，順便多喝了幾杯。

“你好像不太能喝酒。”他想起和她吃自助餐那一次，她喝了點果酒臉頰就紅撲撲的。

“現在我的酒量比那時候稍微好了點。”莫琲語氣輕柔，帶上了點撒嬌的意味，“今天也是難得的嘛。”

喝了酒的莫琲聲音聽起來特別軟，還有點妩媚。明素行忍不住想聽她多說一會兒。

“岚岚現在工作很忙，周末經常要加班。俐俐她變得很厲害了，年薪超過了三十，她今天買了好多禮物送我們。我超級喜歡朋友們都能賺到錢的感覺……等等。”莫琲調整了一下躺在床上的姿勢，更舒适自在地對電話裏的人唠嗑。

“我早知道俐俐會很好，岚岚也是。還好岚岚當時沒有上壞男人的當，她現在全部精力都放在事業上了。”她為此很高興。

明素行只是聽，無論她說什麽，他都喜歡聽。

“我們都會越來越好的，對不對？”

“對，你肯定會越來越好。”明素行的語氣就像是寵着她一樣。

莫琲笑出了聲，笑聲在明素行聽來就像是有一個軟軟的小鈎子在他耳廓輕輕打轉。

半晌後，他聽莫琲說：“今年除夕，還是一起過吧，就和去年一樣，好不好？”

“如果不用值班的話。”他忽然笑了，心裏起了漣漪，卻不能立刻給她保證，“但到時候會不會值班，這一點不由我說了算。”

莫琲聞言就如孩子般地嘆了一聲，片刻後悶聲說：“知道了。”

明素行感覺她已經把腦袋整個蒙在被窩裏了，想到那個場景，他眼眸滿是柔意。他想近距離看一眼那般可愛的她。

“明素行？”莫琲從被子裏鑽出一角，腦袋往枕頭上蹭了蹭。

“嗯，我在。”

莫琲又喊了一聲他的名字，他又答了一聲，心裏知道她應該是微醺的狀态。

“如果除夕你不用值班就好了。”莫琲說着打了個哈欠，伸手揉一揉眼睛，喃喃道，“平時已經沒什麽機會見面了。”

明素行沒有接話，莫琲懶懶地閉上了眼睛，對着手機說：“你和我說一說最近在醫院的故事吧。”

“好啊。”

于是，明素行把最近遇到的兩個病例通俗易懂地和她講解了一下。

莫琲像是聽睡前故事一般，在他低緩有節奏的陳述中，呼吸平穩，睡意如海潮般席卷上身。

她睡了過去，在夢裏聽到了他那聲“晚安，小豬”。

—

這一年的除夕，老楊特地提前通知大家去新房吃團圓飯并且一起守歲。

一年半前，俞映竹和老楊一起在城北新開的樓盤買了新房。因為事先商量好要給兩個女兒各留一個房間，所以買的房子面積很大，主卧室就有三個。新房通風八個月後，俞映竹和老楊開心地拎包入住。

沒想到一度只有他們兩個住在寬敞的新房裏。

莫琲為了方便上班，依舊住在原來的家，那離公司近很多；婉婉如今大四了，學業和實習都忙，平常都是住校，周末難得回家也是回原來的小區，新房她也一天沒住過。老楊有時候會自嘲“白買了，她們都看不上”，俞映竹也苦笑，覺得這麽大的房子兩個人住确實可惜了點，後來還是老楊出了個不錯的主意，提議把莫琲外婆接過來一起住，這樣既熱鬧又能方便照顧老人家，兩全其美。

莫琲外婆心裏放不下和老頭子一起住了幾十年的老房子，又礙于不好意思拒絕兒女的心意，原本打算先跟着住過去一段時間，再找個理由回去，誰知住了一段時間覺得方方面面都無可挑剔，好到舍不得走了。房子朝向為南，午後有很好的陽光，坐在椅子上曬太陽特別惬意，加上陽臺特別大，足夠放下老頭子生前養的那些寶貝花草，料理起來也很方便。這樣一天又天住下來，老人家對老房子的牽挂越來越少。人年紀大了，總是樂意和小輩們住在一起的，只要他們願意。

大家都覺得能買到這樣的大房子很幸運。

對莫琲來說還有一件事特別幸運，明素行科室的值班表發下來了，今年除夕不是他值班，他可以過來一起吃團圓飯。

莫琲為此高興了很久。畢竟這一年，他們總共也就見面了三次，她确實很想念他了。

除夕這一天新房子很熱鬧，因為第一回來了這麽多人。

明素行下午就上門來做客了，他帶來了不少新鮮的食材，打算做菜給大家吃，此外他還帶來了一瓶香槟。

老楊在陽臺上擺放好了燒烤架，打算等晚上月亮出來後，大家一邊對月喝酒，一邊美滋滋地吃烤肉，他之前就囑咐婉婉去超市買了一堆燒烤食材。

大家各忙各的，不停穿梭于廚房、客廳和陽臺，簡直像是初次團建的員工一樣倍感新鮮好玩，唯有外婆靜坐在沙發上笑盈盈地看着他們。

莫琲一下午都在廚房幫明素行打下手，順便和他聊天。

等處理好所有的食材，莫琲才想起一件事，湊近和明素行說：“我今天有禮物送你哦。你猜猜是什麽？”

明素行琢磨了一下：“這很難猜到。不會又是毛衣吧？”

莫琲輕輕拍掉手上的蔥花，洗幹淨了手，告訴他禮物就放在她包裏，現在就拿來給他。

她轉身的時候明素行卻喊住了她，說：“不如等吃完飯，我們當面交換禮物。”

原來他也準備了。

莫琲轉念一想，這确實是他一向的風格，便點頭說“好啊”，心裏期待起來。

這一晚的團圓飯吃得心滿意足。明素行親手做的幾個菜都被大家掃光了，老楊更是甘拜下風，連聲稱贊還得是年輕人啊，進步空間就是大，連廚藝都一年比一年精湛。

莫琲也覺得挺神奇的，明素行究竟哪來的時間進修廚藝？怎麽每年都有新作品輸出，尤其今天這道蒜香排骨簡直絕了。她本來想多吃幾塊的，誰知啃完碗裏的兩塊擡起臉一看，竟然空盤了！

吃完飯休息了一個鐘頭，一撥額頭上貼着“饞”字的人又轉移陣地，挪去陽臺吃燒烤。

男人負責烤，女人負責等待。外婆有些犯困，俞映竹先帶她回房間休息了。

耐心等待烤鱿魚的同時，莫琲一邊淺淺地品嘗香槟一邊和婉婉說話。

不知怎麽地就說起了那個婉婉之前走得很近的男同學，莫琲自然要探聽一句他如今怎麽樣了。

楊婉婉小心翼翼地回頭瞅了一眼正在專注烤鱿魚的爸爸，确定他聽不見，才轉過頭小聲對莫琲說他們早就不說話了。

莫琲問怎麽了。

“他已經有女朋友啦，是比我們小一屆的學妹。”到了今天，楊婉婉已經能豁達地說出他的名字了，“是那個學妹追求他的，追了一段時間。他答應她之前還特地跑來試探我，說他至今不清楚我究竟是怎麽想的，如果我喜歡他就明确告訴他，他馬上去拒絕學妹，但我立刻回答他，說你選擇你的學妹吧。”

“我當時那樣說确實有賭氣的成分，因為我覺得我怎麽想的難道你會看不出來嗎，我才不信。何況憑什麽要我主動對你表白，你就不能主動對我說呢？其實在學妹出現後，他的态度一直很微妙，像是不停地在我和學妹之間權衡利弊，不知道選誰更好。那樣的他讓我越來越陌生也越來越厭惡了。”

莫琲聽完笑了，說：“也好，錯過這樣的人是好事。”

楊婉婉點了點頭，往日青澀的面孔如今也多了一些成熟，平靜地說：“我為他難過了兩個月，那兩個月裏我一直躲着他和他女朋友，就怕和他們碰上，怕自己會破防。但也就那段時間而已，捱過去了我也恢複正常了，後來我都不怎麽想起他了。當然我現在明白了，他從沒有真正把我當一回事，有我沒我對他來說沒什麽區別，是我一直高估了自己在他心裏的分量。”

莫琲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

“莫姐姐，我現在懂了一些看男人的技巧，以後找男朋友就要找明醫生這樣的。”楊婉婉忽然認真表态。

“是嗎？”莫琲有點意外。

“他看起來又聰明又謙虛，還做得一手好菜，重點是我感覺他對你很專一。”楊婉婉補充說，“吃飯的時候他一直在關注你，吃幾口看你一下，好像都舍不得少看一眼的樣子。他這樣的男人很少見，至少我在外面沒有碰到過。”

提到明素行的好，莫琲自然最有發言權，由衷地說：“他這樣的人确實很難得。”

難能可貴。

今晚的夜風有些寒冽，但融合了孜然味的空氣卻帶上了點世間煙火的暖意。莫琲抿一口香槟，輕輕拉了拉裹住肩膀的厚披肩，擡起眼眸眺望夜空上的幾粒星子。

她覺得很幸福。

人間星河真美，美到她有些陶然忘機了。耳畔冷不丁聽到婉婉的好奇：“那你們現在算是在一起了嗎？”

莫琲不知該如何對婉婉解釋自己的感情，因為有些複雜，只不過腦中倏忽間浮現一個念頭，會不會是自己把簡單的感情搞複雜了？

她确實越來越喜歡他了，見不到他的時候會很想念，每天最期待的事就是晚上和他打電話。只要聽到他的聲音，再大的壓力都能變小。

他們已經一起度過了好幾個除夕，她希望以後也一樣，每個除夕都有他陪在身邊。

—

吃完燒烤，莫琲準備出門透透氣，她單獨邀明素行去樓下的花園走走。出門之前她沒忘記拎上裝着禮物的那只包包。

在花園裏逛了沒多久，莫琲便打開包包，把自己準備好的新年禮物遞到明素行手裏。

“不是特別有新意的禮物，但很實用。”莫琲笑盈盈地說，“是這樣，我想了很久，比起花裏胡哨但很少用得着的禮物還是送你一個實用的吧，至少你每天都能用到它。”

明素行打開手裏的禮盒，取出一支漂亮的萬寶龍墨水筆，他凝眸看着它，指腹一點點觸摸筆杆上的精細紋路。

許久後他把筆慎重地放回禮盒，看着她說：“我很喜歡，會每天帶着它。”

莫琲的笑容瞬間更明暖了。她當然知道他喜歡寫字，一起在圖書館自習的時候，她就常常看見他習慣性地持筆在本子上寫下自己的各種思考。他的字很漂亮，再貴的筆都配得上。

“我也準備了新年禮物給你。”明素行對莫琲解釋，“很巧，這個禮物也非常實在。無論你在哪裏，每天都能用到它。”

“是什麽？”莫琲的期待值瞬間很高很高了。

明素行從羽絨服的口袋取出一個紅包。

莫琲：“……”

這過于實在了吧。

“拿着。”明素行看着莫琲驚愕到瞪大眼睛的模樣，不免覺得今晚的她過于可愛了。

莫琲接過紅包，感覺比去年的還要沉，去年她可是收到了他一萬塊的大紅包。

“這真的太多了。”她理智地說，“我覺得收你這麽大的紅包很過分啊。”

“畢竟今年我賺錢了。”他的解釋合情合理。

“那也太多了。”她真的有點負擔。

“多嗎？就當你幫我存着吧。”

“需要我幫你存錢？你可比我節儉多了。”

明素行安靜地注視她，慢慢說：“你知道我是怎麽想的，沒必要有負擔。這個錢你拿去用，想買什麽都可以，但如果你暫時不想用就存起來，以後用得着。”

“以後？”莫琲感覺到他話裏有話。

“如果将來有一天我們能在一起生活，需要花錢的地方很多。”他表達得更直截了當。

莫琲懂了，這筆錢她想用就用，不想用就存着，當是他們未來的家庭生活啓動資金。

“哦，那我收着好了。”莫琲低頭，把紅包放進自己的包包裏，一時間有些不敢看他太耀眼的眼眸。

不知怎麽回事，她感覺自己的臉在迅速發燙。

“走吧。”他拉過她的手，繼續往前走。

莫琲的手就這樣被他牽着，有一種飛速快樂起來的感覺。

她握緊了他的手：“說到将來，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什麽？”明素行側頭問她。

“年後我大概率要去公司在Z市的營業部工作了，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會待在那邊。”莫琲把自己的工作變動告知明素行，“我認真考慮過，去Z市工作對我的成長更有幫助，也能更快更多地接觸到不同的項目。”

她說完安靜了，等着他的回複，心想若是他非常想她留下，她可能會改變主意。

明素行很久沒有開口說話。

“明素行？”她覺得他沉默的時間過長了，而在自己等待的時間裏，她莫名地害怕，害怕他會忽然松開她的手。

她握着他右手的左手越來越緊，手指在月光下顯得青白。

“這是一個好機會，你應該去。”明素行微笑一下，直接表示了支持。

“但如果那樣的話，我們會很久見不到面。”

“沒關系，我早就說過會等你，那不是一句空話。琲琲，我希望你能放心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不必顧慮太多現實因素。”

留下來和他談戀愛，遠不如讓她去發揮自己所長顯得有價值。明素行從不高估自己對她的影響。

莫琲深呼吸，驟然間松開了他的手，上前一步，緊緊抱住了他的人。

明素行一怔，随即一手環住她的腰，一手輕輕撫摸她的長發。

他的懷抱比她想象的還吸引人，寬敞、溫暖、踏實，帶着橙子的香味。她垂眸，把臉貼在他的胸前，臉上帶着孩子般的依戀。過了好久，她擡起臉，看着近在咫尺的他，輕聲說：“你把頭低一下。”

“嗯？”他低了一下頭。

她的唇直接貼在了他的唇上。

他的唇有些涼，比期待中的柔軟，幹幹淨淨的，帶着一股薄荷糖的甜味。她吻他的時候整個人都在顫抖，尤其是小腿，甚至快撐不住自己的上半身了。

她告訴自己可以再大膽一點，她明白自己在做的是一直以來內心渴望的事。

她慢慢碾磨他的唇，然後探出舌尖抵開他的唇，找到了他的舌尖，她微顫地碰了碰。

這一刻她極為迷戀被他的氣息包裹住的感覺，血液微沸，強烈直接的快樂幾近想去占有他的全部，即便現在的她看起來像是一只小鳥般依偎、暫栖在他的懷抱裏。

小鳥也想去占有一棵高挺直立的樹。這棵樹給它了太多溫柔的庇護和包容，在每一個寒冷的時刻。

它變得自私了，不願再有別的小鳥停在這棵樹上。

她想擁有他，不想讓他這樣的男人在婚戀市場上流通。

她放縱自己，親了他很久，等松開他的時候，她的長發都亂了，絲絲縷縷黏在臉上，呼吸急促，兩頰緋紅如桃，整個就像是被春雨打濕的一個果子，芬芳誘人的。

明素行擡手幫她梳理頭發，慢慢失笑：“你有點吓到我了。”

她吻得還真猛，以至于他扶住她腰肢的手一再收緊，竭盡全力克制住自己想對她做近一步的事的沖動。

她肯定不知道他費了多大勁才穩住自己的手，才表現得規規矩矩，沒探向她其他的迷人部位。繃得久了，他的手臂現在都有些僵硬。

他的話讓她頓時害羞了，但親都親了，不準備給自己留後路。她眉似春山，眼如秋水，情意缱绻地望着他，十分溫柔又十分真誠地表态：“你現在就當我男朋友好不好？”

她不想再等了。

她這副模樣印在明素行眼裏簡直是何處不可憐的現代寫照。他很快去親了親她的額頭、鼻尖、臉頰，親完後才回答她：“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