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

第 22 章

其實，跟尹一一樣窮的，尹一也見過，那些混混的家裏普遍都是沒錢的，整天上網吧就是他們的愛好。他們的父母可能才初中畢業吧，學歷不高，教育理念落後，這些混混也沒有在很好的環境裏成長，只會自甘堕落，接觸成人的第一步就是學會抽煙喝酒，當時應該覺得這樣很酷，有留守兒童，也有跟留守兒童差不多的，家庭情況嗎，有離婚的，也有跟離婚差不多的，出軌家暴連在一起，基本是同時發作的。

但是，尹一很瞧不起他們。

在初中，尹一學過一篇課文，是周敦頤的《愛蓮說》，周敦頤認為環境是不能改變人的，尹一跟他是一樣的觀點，尹一感覺那些因為環境自甘堕落的人很惡心，他看到跟他家境差不多，家裏比他還慘的，卻就那樣堕落了，他會非常厭惡，他很容易代入自己，想着，我們那麽相同，卻又那麽不同。

他有一種很深的恨，認為別人不能理解自己，而有自己這般身世的人也并不能跟自己一樣，他很孤獨。

雖然他被所有人追捧，但是……

老師知道尹一的家庭，她說：“真堅強啊，尹一。”

她燃起一種悲憫，而尹一很恨，很恨別人那麽同情他，他讨厭別人的同情，他拒絕跟別人交流，他封閉自我，很奇妙，他明明開導了那麽多人，卻不選擇對任何人卸下心防。他要怎麽跟別人介紹自己？介紹那個不給他錢花的父親？介紹讓他感覺花錢是一種罪惡？他很怕花錢，小學的時候，他的父母為錢發愁，用錢很緊張，錢就能讓他跟人自卑，別人會交流鞋的牌子，他們都不需要攀比，因為他們本來就出生那樣的家庭，但他沒有，融不進去。他小學的時候在黑網吧裏打游戲，那時候過得很堕落，照照鏡子，發現他跟他爸長得那麽像，他就開始恨，他很恨他身上流着他父親的血，這張面孔跟父親這麽像。

韓暮鴉也只不過是看起來跟他沒差，但他心裏充滿的還是沒錢的那種自卑感，關鍵不在于韓暮鴉平時多麽節儉，吃的早飯也可能跟你相同，他就算再苦，他家估計也是住別墅的吧？

有父親，有母親，還有生日禮物，簡直是，夢中的場景。

生日……他，他的生日在十月份，

他很不喜歡過這一天，同學們倒是會祝他生日快樂，但尹一拒絕所有禮物，因為收了就得回禮，他沒有那個錢。

同樣的，他也不想知道他們的生日……他能送什麽呢？

韓暮鴉在下課把耳機戴到了他的耳朵裏：“班長，你聽這個。”

是一首英文歌。

It\'s too late but I will try a hundred times

（太晚了，可是我會嘗試千百遍）

I can\'t forget you anymore

（我無法忘記你）

韓暮鴉說：“我想聽你唱這個。”

尹一說：“為什麽想聽我唱歌？”

韓暮鴉說：“很好聽啊。”

絕對只是誇獎，不是真心這麽覺得。

韓暮鴉說：“真的啊，你不信我，連我你都不信？我還蠻挑的。”

尹一唱道：“It\'s too late but I will try a hundred times，I can\'t forget you anymore，I realized my heart was missing you every day……”

韓暮鴉說：“咦，你聽一遍就會唱嗎？”

尹一說：“是什麽很了不起的技能嗎？”

韓暮鴉說：“當然了，很了不起，你沒有專業訓練過吧？”

尹一說：“沒有……”

只是，尹一雖然沒進過合唱團，卻很在意這件事，他什麽事都想當第一，或許這個名字是這個意思。

韓暮鴉說：“你唱得很有感情，很……溫柔。”

溫柔的男生的體現就是對女生有耐心，不過尹一對誰都很有耐心。

韓暮鴉說：“英文歌很難讓人感到溫柔吧，因為聽不懂，但是，你會有跨越語言的溫柔呢。”

尹一說：“但是，要這麽說的話，你那種随意的哼唱……”

尹一說：“很難忘吧，感覺有比賽就一定要參加。我希望你有更多人喜歡。”

韓暮鴉說：“說起來，你的英語，是英音啊。”

尹一說：“我有在國際社交軟件上跟英國人交流，雖然他們的口音各不相同。”

韓暮鴉說：“怪不得你跟外教對話那麽熟練。”

尹一說：“語言還是用來使用的，我是這麽想的。”

韓暮鴉說：“真是敗了啊。”

他在折紙飛機，王才跟李大有也在折，他們要比誰飛得最遠，但是韓暮鴉折的紙飛機永遠是最遠的。

尹一折了一下，輕飄飄的，根本飛不了多遠。他在月城中學根本沒這麽多課餘活動，那裏的老師永遠只會讓學生讀書，韓暮鴉給尹一重新折了一下，教他訣竅，經過幾次之後，尹一的紙飛機總能飛得又高又遠了。

尹一說：“真是很酷的技能啊……”

韓暮鴉說：“又不是跟學習有關的。”

尹一說：“你怎麽會講這個？”

韓暮鴉說：“沒什麽，當我沒說。”

尹一說：“韓暮鴉，你又來。”

韓暮鴉說：“你就當聽聽過。”

沒過多久，班主任就看見了。他們的紙飛機被沒收了，班主任把韓暮鴉叫去進行一番語重心長的談話，順便提一下韓暮鴉的頭發，韓暮鴉已經紮了起來，這兩天他傷好了穿着短袖，拿着扇子。韓暮鴉一臉誠懇地聽老師發落，等到結束之後，他立刻又恢複了精氣神。

雖然四個人都玩了，但班主任就拿韓暮鴉開刀。韓暮鴉也不在意什麽，尹一倒是覺得很不公平。

韓暮鴉說：“她對我這種混子還算客氣了。老師對好學生跟壞學生區別對待不是很常見嗎？”

他吹吹口哨。

尹一說：“好吧。”

十一就要放假，韓暮鴉說：“十一跟我去公園，看我玩滑板吧？”

尹一說：“十一我要……”

突然的，尹一覺得拒絕很不好，因為……

他不太能說出口。

反正也不是天天都玩，沒關系吧？

于是，他答應了韓暮鴉，就這樣，他們第一次在校外見面，彼此穿着常服。韓暮鴉就連穿衣都非常有自己的風格，尹一比起來只是幹淨清爽。

他們去的公園是專門有滑板區域可以練習的，尹一第一次來這種地方。韓暮鴉說：“初中的時候我就跟幾個哥們天天在這裏滑。”

長相氣質外加穿衣打扮都很出衆，滑板又滑的好，自然惹了很多人圍觀。韓暮鴉說：“要不要試一下？”

韓暮鴉同樣沒說這是父母給他的禮物，尹一對滑板不太了解，并不會覺得那是什麽很昂貴的東西，尹一說：“可是我不會那些動作……”

韓暮鴉說：“只是簡簡單單滑一下。保持平衡，我來教你。”

尹一說：“你不是不會教人嗎？”

實際上，不會教人只是韓暮鴉的一個借口，但是，尹一這麽一說，韓暮鴉就不太好意思說出來，韓暮鴉說：“那你自己滑吧。”

尹一突然笑了：“你真的很不會撒謊。”

上板操作并不難，尹一的平衡也極佳，韓暮鴉從包裏拿出來單反，給尹一拍照。

尹一說：“你還帶了相機嗎……”

韓暮鴉說：“記錄照片嘛。”

尹一說：“你不是都不怎麽發朋友圈的嗎？”

韓暮鴉說：“是啊，因為拍照都是用相機拍的。”

韓暮鴉給他看自己拍的照片：“這個是我的初中老師，初中同學，畢業那一天，我把相機帶來了，拍了很多照片，然後這是我朋友，這邊的風景是去澳大利亞玩拍的，那邊有很多鹦鹉，這個是巴黎的橋邊……”

尹一說：“你去過這麽多地方啊。”

韓暮鴉說：“算是見識了很多人吧。”

尹一說：“旅途很開心吧？”

韓暮鴉說：“嗯，不過旅途上遇到的那些人都只是短暫相遇。說到底還是過客。”

過客嗎？

他對韓暮鴉來說也不過是過客吧。

尹一說：“韓暮鴉，我說，你想出國留學嗎？”

韓暮鴉說：“不要，我最讨厭英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