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背誦
背誦
周一早讀。
在一陣陣整齊劃一的朗讀聲中，空蕩的走廊裏屬于三班嬉笑打鬧的聲音就顯得格外明顯了。
“幹嘛呢，幹嘛呢，早讀都在這幹什麽？”林婷火急火燎的從辦公室下來，微勾着左手的食指敲了敲教室正開着的大門。
天知道剛剛巡查老師來辦公室找她時她有多心慌，還以為自己給他微信備注“□□”的事被他知道了。
看到班主任來了，原本還在嘻嘻哈哈的衆人紛紛心虛的低下頭，拿起筆假裝在認真學習。其中有個男同學一直偷偷擡頭看班主任有沒有走，結果回回都能和林婷對視上。
男同學：“……”
“還看，你看我幹什麽？我臉上有字嗎？”這一舉動很快被林婷敏銳的捕捉到，她走向講臺，從粉筆盒中抽出一根粉筆在黑板上邊寫邊說：“現在是周一，把你們的玩心都收一收，認真背誦課文。”
等林婷轉身後，衆人看清黑板上寫着的字，都哀聲抱怨道：“這些文言文是人能背的嗎？”
林婷拍了拍手上的粉筆灰，義正言辭道：“怎麽不能，只有不想背，哪有不會背的道理。好好背，等會抽人背《離騷》和《沁勸學》，看看你們周末有沒有認真背書。”
“老師，《離騷》是抽一小段背嗎？”有個別同學還在抱着僥幸的心理問。
林婷回給了他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一字一頓道：“全文背誦。”
“那老師你快抽我背《勸學》吧！”剛剛不小心和老師對視上的男同學舉起手，先發制人的說。
“嗯？恭喜你成功解鎖副線任務，獎勵你第兩節課大課間來我辦公室默寫《離騷》。”
男同學：？
你再說一遍，獎勵什麽？
“啊——”臺下的同學都在鬼哭狼嚎。
林婷十分無情的打斷他們的哀嚎聲：“剛剛一個兩個不都挺能說的嗎？尤其是你，葉嗔，大課間你第一個來我辦公室背。”
叫葉嗔的男同學是高一三班的語文課代表，成績挺好。但如果不上課說話，睡覺，願意背那些篇幅較長的知識點的話，他的成績會更好。
他在底下唉聲嘆氣：“林老師，求求你別再撕傘了，我就剩下個鐵把了你都要收走。”
林婷冷笑一聲：“你就是只剩一塊破布我都要收走。”随後繼續道，“第三節課我們默寫文言文，就是這兩篇其中之一。具體是哪篇我也不說了，怕有些同學提前抄好，做好準備吧孩子們。”
直到走出教室，林婷才突然發覺。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竟然變成了學生時期自己最讨厭的那種老師。
第二節課是數學課，本來早起上早讀就困，這會班上趴下去了不少同學 烏泱泱的一大片。
林婷就這麽背着手站在窗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教室裏開小差的學生們。大部分在睡覺的同學都被旁邊扭頭看到窗邊站着人的同桌慌忙拍醒了，唯一還趴在桌上的，只剩下葉嗔那個位置。
葉嗔和他同桌都趴在桌上睡覺，所以并沒有人提醒對方。
林婷偷偷從後門進來，班上的同學都以為她還在窗邊盯着，都目不斜視的往黑板看去，竟沒一個人發現林婷已經悄悄從開着的後門進到教室裏了。
直到她快步徑直往第三大組的第二排走去，等到第二組的人發現老師來了時，想要提醒卻已經來不及了。
林婷用手拍了拍趴着的葉嗔和他同桌。
葉嗔這不擡頭還好，一擡頭林婷就發現葉嗔的抽屜裏放着臺手機。感情他不是趴着睡覺，是擱這低頭玩手機呢，屏幕上赫然亮着的游戲頁面，讓他根本沒有辯解的機會就被定了死罪。
林婷把手伸到葉嗔面前，挑眉看向他道：“交上來吧，下課來我辦公室一趟。”
葉嗔垂頭喪氣的把手機慢慢拿出來，在按電源鍵準備關機時卻錯按成了加音鍵。
原本安靜的課堂，突然傳出一聲震耳欲聾的機器音：“我方水晶正在被攻擊。”
林婷：“……”
葉嗔：“……”
“你家都要炸了，不拯救一下嗎？”林婷半玩笑的說着。
只見葉嗔聽後把頭埋的更低了。
別問，問就是想死。
有一些同學實在憋不住了，沒忍住笑出了聲，這種時候，笑聲是最能被傳染的。随後像是被拉開了閘門似的，整個教室的學生瞬間哄堂大笑。
葉嗔尴尬的低頭死死盯着地板，恨不得挖個洞磚進去。
見葉嗔不回答，林婷丢下一句你現在就給我出來，就轉身離開了教室。
葉嗔出去的時候，一個平時和他玩的好的哥們沖他比了個大拇指：“玩挺花啊葉嗔。”
葉嗔嘴角抽搐了，冷笑了幾聲沒說話。
并不想理那個傻缺謝謝。
見葉嗔出來了，林婷雙手抱臂看着這個全程低着頭的課代表，頓感頭疼：“學校是用來學習的地方，你把手機帶過來幹什麽？帶就算了，你還讓我發現了，你說你自己倒不倒黴，玩個手機還不叫人幫你放哨。”
葉嗔低聲解釋：“我讓我同桌幫我放哨來着，可能是數學老師的聲音太具有催眠性了，他就趴桌上睡着了。”
林婷：“……”
“我是不是還得誇你一句誠實？”
“不敢當，不敢當。”葉嗔接話。
林婷被他這副德行氣的腦門疼，沖他擺了擺手下達了最後的死令：“下午上課前把你爸叫過來。”
葉嗔聽後斟酌着說：“那個……老師，我爸他出差去了。”
林婷的臉更黑了：“那就叫你媽來一趟。”
葉嗔扣着手指，小聲嘟囔：“我媽也跟着我爸出差去了……”
林婷：“……”
她瞬間覺得氣血攻心，終于能理解當時老紀罵她時候的心情了。
“那你家還有誰在，就叫誰來，反正今天必須叫家長。”
但凡這個時候葉嗔擡了一下頭就能發現林婷此刻的臉色黑如鍋底，不然他也不敢再作死的繼續說：“那老師，手機什麽事可以……”
話還沒說完林婷就冷聲打斷他：“上課期間你玩手機我都還沒和你計較，你反倒和我計較起手機了？我告訴你，想都不要想。手機期末再還給你，這期間你就別想，手機卡可以還給你，但手機你還是別想了。”
葉嗔：“……”
葉嗔垂着腦袋，放棄抵抗了：“那算了吧。”
林婷：“回去上課吧，別再讓我逮到你偷偷玩手機或者怎麽樣。”
回到辦公室，林婷發現葉言在十五分鐘前給她打了個電話，見沒人接，他又發了條信息。
【這周五班上會有個小型的同學聚會，他們都讓我問問你來嗎？】
可能是覺得自己的語氣太過冷淡了，後面又緊接着發了個小貓咪的表情包。
【（趴桌上眨眼小貓jpg.）】
林婷：“……”
不是，你可是個霸總！頭像奇奇怪怪就算了，怎麽還會有這種不合你高冷人設的表情包啊？？！
啊？！
【有空倒是有空，只不過……我這也一個人都不記得了，去那和他們幹瞪眼啊。】
【沒事，你以前在班是出了名的交際花，他們早就和你打成一片，到時候見面也自然熟。】
林婷：“……”
雖然但是，林婷心裏總感覺哪裏不對勁。
下課鈴一響，班上的同學就一窩蜂的全默契往教室門口跑去。
別問，問就是不當那個被抽中背《離騷》的幸運兒。
班上只剩下一個成績好的女同學還坐在座位上，看着他們争着出門的動作，不由疑惑的說：“你們那麽着急出去幹什麽？”
走在追前面的帶眼鏡的男同學叫邱岳，他大聲說：“不跑難道就在這等着被宰。”
結果他剛踏出去一只腳，就和半靠在牆邊的林婷來了個“深情”的對視。
邱岳：“……”
我是把踏出去的右腳撤回來呢，還是把自己右腳剁了呢。
邱岳被吓的喊了聲：“我焯。”
還沒等他對身後的同學們說別來門口，有髒東西時。就聽見他的好同桌緊跟在他身後對他說：“小邱子你站在這幹嘛呢？”
“去哪呢？”林婷笑眯眯的看着他們溫聲問。
只見邱岳和葉嗔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OK，那你們來我辦公室背書。還有那個徐薇，樊彥也來我辦公室背書。其他同學去複習古詩下節課默寫，下節課再随機抽五個寶貝來黑板上默寫。”林婷點了幾個人後，就帶着他們往辦公室走了。
剩下的學生們都面面相觑，不自覺的縮了縮腦袋。
他們心裏都不約而同的有了個共同的想法：95後老師太可怕了。
辦公室裏，被抽中的四個“幸運兒”正縮在牆角瑟瑟發抖，抱頭取暖。
終于，在林婷處理完手頭上的工作後，目光在四人身上來回徘徊，挑了個眼睛不停亂瞄就是不看她的學生說：“葉嗔，你眼睛痛嗎？”
葉嗔：“……”
葉嗔覺得自己還能再掙紮一下：“老師，剛剛我眼睛裏進沙子了，要不你先讓別人背吧，我先把眼睛裏的沙子搞出來再背。”
林婷皮笑肉不笑：“我看起來很像傻子嗎？行了，一個個來，都別想逃。葉嗔你先背。”
葉嗔：“哦……”
然後就開始背誦了。
剛背完第一句話，林婷就打斷了他：“從第二段開始背。”
葉嗔：？
葉嗔：！
果不其然，葉嗔原本以為林婷只會讓她背前半部分，後半部分可能就不耐煩聽了，會讓其他人接着背。
結果她直接讓自己背第二段？？？
葉嗔沒來得及管理好臉上震驚的表情，此刻正一臉詫異的看着林婷，将自己的內心想法展現的淋漓盡致。
林婷雙手抱臂，擡了擡下巴，示意他開始背，随後又對後面的兩個同學說：“徐微，樊彥各默寫前後半段。”
頓了片刻，又似笑非笑的看着剛剛第一個出教室的男同學道：“葉嗔停到哪，你就往後面接。”
莫名躺槍的邱岳：“……”
要是時光能倒退回五分鐘前，他一定要把自己的腿先鋸了。
邱岳淚眼婆娑的看着葉嗔，握住他的手，雙腿虛跪着，态度誠懇的央求他：“爸爸，爸爸，我的親爸爸，求求您大人有大量，多背點吧！我相信你一定行！”
葉嗔：“……”
葉嗔雖然表面上穩如老狗，實則心裏已經急得跳腳了：不，我不行，哪怕你叫我爸爸也不行！我很虛，別求我哇啊啊啊！媽，這有髒東西纏着我！
果不其然，葉嗔不負衆望的只背了兩句就被趕下場了。
林婷頭疼的扶着額頭問他：“來，告訴我，你到底背了哪些？”
“第一段……”
林婷顯然不太相信他說的鬼話：“嗯？”
葉嗔被林婷盯的直發毛，顫着聲把後面的話補了上去：“……的前半段。”
林婷：“……”
三分鐘前才叫了葉嗔爸爸的周尋：“……”
滾啊！你死不死？？！
不死我拿夜叉叉死你！
後面的三位同學都過關回班級裏了，一時間辦公室內只剩下葉嗔了。
林婷也不想為難他，畢竟背都沒背，怎麽抽？
“下午記得把家長叫過來，可以下去了。”
“我家裏實在是沒人了，我把我表哥叫過來行嗎？”葉嗔原本想轉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的腳一頓，開口說。
葉嗔緊張的低頭扣着手指，但卻遲遲沒聽見林婷的聲音，帶着疑惑擡起頭。
這不擡頭還好，一擡頭就看見林婷滿臉黑線的等着她。葉嗔感覺自己都能看見林婷頭上的彈幕：我聽你瞎逼逼。
葉嗔急忙開口解釋：“我表哥不像其他人正在讀高中大學的表哥，我表哥前幾年剛從國外回來，絕對不去校外随便找個人糊弄您。”
林婷想了想，點了下頭，又提醒他別忘了後就讓他下樓去了。
第三節課上課鈴已經響了好一會兒，但班上的學生們此刻都整齊劃一的低着頭打小抄。
高級點的就是把文言文抄在自己被長袖遮住的手臂上，或者互幫互助，這個人抄一點，那個人抄一點，到時候寫完了互抄。普通點的就是抄在課桌上，便利貼上，夾在文具盒裏。亦或者是把空牛奶盒正面正對着自己，然後挖空把小抄塞進去，這樣走在過道上的老師就發現不了。
等大家都打好小抄後，就都氣定神閑的等着林婷過來了。
恰巧葉嗔葉嗔的同桌邱岳此刻也打好了小抄，下意識擡眼想看看他同桌用了什麽作弊方法。結果就看見葉嗔還懶散的靠着牆，閉目養神時，好奇的探頭張望了下他的課桌。
嗯……幹淨到不能再幹淨，空蕩的桌面上只剩下一本語文書。
他下意識以為他葉哥是什麽更高級的作弊方法，就不停的沖他使眼色：“葉哥，雖然我覺得這個牛奶盒做的簡直天衣無縫，但看到您老人家這麽淡定，小弟想瞻仰一下您的作弊方法。”
只見他葉哥張了張嘴，頭也不擡的淡定說：“沒打。”
邱岳：……？
不是，沒打你在這裝什麽啊？
葉嗔想了想又義正言辭的補充了一句：“班主任抽我上去背書我也只背來了兩句，我這會再打小抄不是太假了？而且我這輩子最看不起上課開小差，默寫作弊的人了。人怎麽能有這種肮髒的心思呢？這是一種對自己及其不負責的行為！”
邱岳：？？？
去你m的不負責，合着第二節課被逮着玩手機的不是你？
邱岳氣憤的丢下一句：“懂又不懂，摁着□□亂講”後就頭也不回的繼續修改他的牛奶盒了。
葉嗔：“……”
你到底上哪學來的這些稀奇古怪的話？
看到林婷來了，班上的學生都信心滿滿，就等着林婷說默寫哪一篇了。
“葉哥，我這次肯定能過關，就憑我這個牛奶盒，她就算是再牛也逮不到我。”在此之前邱岳還信心滿滿的開口。
葉嗔：“……”
葉嗔表示無語。
結果林婷在臺下四十多名同學們期待的目光下，淡定的從文件包裏拿出一疊試卷，笑着說：“今天随堂考試，不默寫了。”
“砰——！”
第三組突然傳來一陣響聲，立馬惹來全班人好齊的目光。
只見邱岳此刻正狼狽的跌坐在地上，面上還帶着一臉不敢置信的表情。
葉嗔：“……”
突然感覺有這樣的同桌好跌臉。
林婷看着還坐在地上的學生，語調溫和的提醒他：“同學，上課不要跷凳子哦。”
跷凳子，啊，不是，跌坐在地上的同學：……
退學！這個學校已經沒有我在乎的人了！
林婷讓班長，也就是大課間被叫出去的女同學徐薇給大家分發卷子。
大家拿到卷子後都下意識的看向默寫題，希望自己的小抄沒有白抄。
答案顯而易知，并沒有。
“老師，我覺得這默寫題出的不太嚴謹，身為語文高一上冊的試卷，怎麽能沒有《離騷》呢？”邱岳還在不死心的問。
聽後葉嗔實在是忍不住了，伸手捂住邱岳的嘴，陰森森的開口：“你就少說兩句吧，牛奶盒就這麽放着，反正遲早要默寫。”
只見邱岳被葉嗔的手捂住了口鼻，呼吸逐漸困難，擡手費力的掙紮着。
見懷中的人脖子都被憋紅了，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不小心捂住了人家的鼻子，連忙送開了手。
“咳咳咳咳……”被松開的邱岳咳嗽了幾聲，大口的呼吸着。等緩過來了後才說：“不行，我牛奶盒還沒洗幹淨，容易發黴。”
葉嗔：“……”
你小子還怪講究的。
考試的時候，因為這次是突擊考試，班上的人都抓耳撓腮，想着怎麽作弊。但林婷一直站在講臺上盯着他們，根本沒時間可以作弊。
突然林婷起身說：“我去趟廁所。”
在林婷剛出教室後，底下的同學紛紛從桌洞裏掏出語文書翻着，教室半空中全是同學們互扔的紙團，一時間雜亂不已。
突然，教室的後面傳來了一到咳嗽聲。
同學們下意識轉頭看去，嗯……只見剛剛說自己上廁所去的林婷此刻正雙手抱臂，皮笑肉不笑的盯着他們。
三班集體同學：“……”
我對你掏心窩子，你和我掏心眼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