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冰塊
冰塊
第二天，林婷是頂着早已哭紅腫的雙眼出的房門，視線相撞後，把正在客廳擺弄早飯的秦女士吓了一跳。
“怎麽了這是？”秦雯岚一臉擔心的看着林婷的眼睛問。
“沒事。”因為昨天晚上哭過，林婷的嗓音此刻沙啞的厲害。
聞言秦雯岚立馬放下手上的牛奶，跑去廚房的冰箱裏拿了個冰袋。
“哎呦，好好的眼睛怎麽哭成這樣了，萬一腫了後眼睛不好看了怎麽辦？”說着秦雯岚就拉着女兒就往沙發上坐，把冰袋遞給女兒示意她往眼睛上敷。
林婷接過秦女士手裏的冰袋，閉上眼後把冰袋往自己紅腫的眼睛上放，還有功夫開玩笑着說：“媽，你還真別說，哭出來的卧蠶比畫的更自然多了。”
前一秒還在擔心她的秦女士：“……”
秦雯岚無語的橫了她一眼：“下次我要是再掏心窩子關心你，我直接原地從這窗外跳下去。”
林婷：“……”
倒也不必如此。
林婷無奈的說：“媽，您這些詞又是上哪學的？沒事少上點網吧……”
秦女士涼飕飕的說：“怎麽？你個下頭女還管起你媽了？”
林婷：“……”
到底還有沒有天理了？！
只不過狠話還沒放出去三秒，秦雯岚就憋不住了溫聲問她：“說說吧，到底怎麽了？”
林婷想了想，決定還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道：“我好像……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
話音剛落她就看見原本坐在自己身旁的秦女士“騰”的一下站起身來，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她，眼底盡是擔憂之色，像是在害怕她會記起些什麽似的。
秦雯岚就這麽沉默的看了她還一會才小心翼翼的問：“你……都記起了什麽？”
林婷一臉奇怪的說：“就一部分的瑣事吧，只模糊的記得部分同學。”
秦雯岚聽話下意識的松了口氣，就連一直緊繃着的肩膀也松懈下來。後面似乎也覺得自己的反應太激烈了些，又坐下來幹巴巴的笑了笑，說：“想起了就好，一部分已經很不錯了，至少不再是一片空白的了。”
林婷看着她這副表情，心裏不由又好奇的問：“媽，我到底是因為什麽出車禍啊？撞的那麽嚴重，我問舅舅他也不回答。”
秦雯岚看着女兒，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開口，只含糊不清的應付了兩句：“那不是一段好記憶，等你想起來了也會不開心。”
林婷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她看的出來這些年秦雯岚都不太願意提及以前的事，尤其是關于車禍的，就閉嘴不再多問。
下午，陸安給她發了條信息。
【明天我生日，你……會來嗎？】
她還不知道林婷已經恢複了部分記憶，以為林婷對她還是對“偶像”的崇拜，話語中下意識帶着小心翼翼的試探和懇請。
【必須的，小安子的生日我怎麽可能會缺席。】
看到林婷發來的熟悉的稱呼，陸安原本打字的手微頓，心裏突然燃生出時隔多年的恍惚感。
聊天框上的“對方正在輸入中”反複出現了數十次，最後可能是主人不知道該怎麽用文學表達自己的激動，幹脆直接給她打了個微信電話過來。
“婷婷！”林婷被對面陸安激動的大嗓門吓得一哆嗦，手裏新買的手機差點沒拿穩摔地上壯烈犧牲。
林婷眼疾手快的握住即将和地面來個百分之百親密接觸，然後壯烈犧牲的手機，默默地擦了把額頭不純在的冷汗回道：“聽着呢。”
“你想起來了？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陸安激動的重複着最後一句話。
林婷想了想，還是決定不打擊某人的積極性了，“想起了一小部分，還沒記全。”
“那也挺不錯的，至少想起來了，有粒芝麻粒的老鼠總比街頭餓死沒有的好。”陸安向來是個樂觀主義者，很看得開。林婷能記起他們，她已經很高興了，哪怕只是一點點。
林婷被陸安的比喻逗的直發笑，下意識的像很多年前一樣，調侃道：“不是，你這比喻句誰教的啊？”
陸安極為‘高冷’的哼了一聲，故意把手機湊進了幾分，陰森森道：“當然不如林老師教的好。”
林老師：“……”
放屁！
“怎麽樣，想不到吧？上次見面後，我已經找你室友把你這些年的事都打聽個遍了，語文老師。”對面得意洋洋的說着，說到最後四個字時，還故意上揚了語調，活像個賣乖求表揚的乖孩子。
“唔……不知道陸大影後考不考慮轉行幹私家偵探呢？”林婷由衷的建議道。
“行，大影後答應你了！要是未來哪天我在娛樂圈裏混不下去了，就轉行去當私家偵探。”
随後又像是想起到了什麽，嗤笑一聲繼續說：“要是你以後的對象出軌了，把個人信息告訴姐，姐幫你暗中調查下他的出軌對象！到時候直接拿小號把他們挂互聯網上讓他們丢臉。”
兩人又聊了會才挂斷電話，挂之前陸安還洋裝嚴肅道：“小林同學，我可警告你，要是在五月十九日我沒在生日宴會上看見你，你就玩球了！等着被我的千萬粉絲網暴吧！”
“行行行，大明星千萬別網暴我，害怕網絡暴力。”林婷故意夾着嗓子，洋裝害怕的惡心她。
與陸安的電話剛挂斷沒幾分鐘，葉言很快也給她發了條信息。
【你想起來了？】
該死的大嘴巴陸安，林婷在心裏暗罵了句出賣自己的好姐妹。
【沒有，只是想起了一點。】
【因為哪件事？】
不愧是混跡商場的葉言，一語成谶。
【還記得那間畫室嗎？】
和聰明人打交道總讓人心情愉悅，因為他們不需要過多的解釋，就能明白你話語中的意思。
【發現的還挺快，我以為以你健忘的脾性，至少得一個月才能看見。】
【想起了多少？】
林婷想了會，覺得打字太麻煩了，直接發了條語音過去說：“想起了你小時候騙我說想要什麽東西，樹上就會掉下來，于是我一個人傻傻的站在樹底下看了一下午。”
“還有初中時，我因為蛀牙，你偷偷把我抽屜裏的巧克力拿走了，還騙我說是值日生不小心掃掉了。”
“小時候第一次見面，我因為換牙，嘴裏的兩顆門牙都掉了。你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媽媽，這個妹妹沒有門牙。我當時氣的直接跑出去了，你媽媽就讓你出來找我道歉。”
……
葉言安靜的聽完林婷口中大大小小的繁瑣事，倒也不覺得煩，反倒是輕笑了聲，也給她回了段語音。
“不是給了你一顆糖麽，氣性還這麽大，怪難哄的。”
對面被他最後一句話撩的瞬間面紅耳赤，半天沒說話，最後也只是氣急敗壞的幹巴巴憋出兩個字：“閉嘴！”
貓被惹急後，還怪兇的。
窩在貓窩正睡午覺無辜被Q飯團：喵？
飯團平時沒什麽愛好，就只莫名鐘愛睡覺這一件事，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倒是和高中上課時的林婷一模一樣。
平時林婷邀請別人來家裏做客，要不是走進了客廳靠近陽臺某個不起眼的角落，看見孤零零的貓爬架，都不知道她還養了只小白貓。
【你給陸安挑好了生日禮物嗎？要不下午一起去挑挑看？】
可能是怕說的太直白她會感到不自在，随後又補充了句：
【我不太會挑禮物。】
【禮物都不會挑？有什麽事能讓我們堂堂葉總犯難的事？】
【我高三時送了沈俞幾套複習題。】
林婷：“……”
塵封的記憶突然湧入腦中，林婷的表情瞬間就些……過于精彩。
可能是怕某個不會送禮物的人到時候真送給陸安一本《演員的自我修養》或者是《如何成為一個好影後》，林婷決定還是撈一撈這個豬隊友。
【也行，那我先收拾一下，等會一起去看看送什麽吧。】
【好。】
看到這段話後林婷直接的從沙發上彈起來，手舞足蹈的跑進卧室換衣服。
剛睡醒的飯團：“喵？”
講個恐怖故事，它主人好像有雙重人格。
一個是有大病人格，另一個是離大譜人格……
林婷幾乎是把衣櫃裏數十件衣服都翻出來挨個在全身鏡前比劃了下，總感覺都差點意思。
她從鏡子上移開視線，扭過頭，目光慢慢停留在那些收拾整齊的一排排連衣裙上……
林婷原本是想拿裏面那條黑白搭配的長袖裙的，到最後卻突然鬼使神差的把手伸向了它旁邊那件白色吊帶過膝裙。
那件裙子還是大二時晏姍強烈要求她買的，盡管外面還有一件白色半透明外套來做遮擋，但她還是覺得太過于暴露，一次沒穿過。
看着全身鏡裏暴露在空氣中白皙光滑的鎖骨，以及因為緊張而緊握着手腕的白皙修長，骨節清秀纖細的手指。因為握的太過于用力，指尖處微微泛紅。
她愣神的看着鏡中的自己，下意識一伸出手，只見那細嫩光滑的皮膚在室內陽光的照射下更顯白皙，透出點點紅潤。
等她畫好淡妝準備出門時，剛打開門打算背着老母親偷偷出門，好死不死的就迎面撞見正端着水果盤準備擡手敲門的老母親本人。
老母親：“……”
林婷：“……”
老母親挑眉打量着她身上穿着的裙子，陰陽道：“喲，我還以為是哪位仙女下凡了呢，在十幾度的天穿裙子，也不怕被凍死。”
“……”
“和誰出去呢？”
“咳……葉……葉言。”林婷有些心虛的別開視線不與她對視。
“我就知道，要是換成別人，你也沒這個膽穿這種衣服，早點回來。”秦雯岚丢下這句話後就回了自己的房間，看起來……心情似乎還不錯？
林婷像以前一樣下意識從鞋櫃裏拿出一雙平底鞋，可拿出來後又放了回去，挑了個旁邊白色的高跟鞋……
葉言就這麽半倚靠在車邊，随意往前面瞥了眼，想看看林婷下沒下來，就隐約看見一個身穿白裙的女人。
他腦海裏搜尋了一會林婷的往日的穿衣風格，怎麽看都不像是會穿吊帶的性格，于是就不以為然的繼續低頭劃着手機。
正打算問問林婷還有多久下來時，就聽見剛剛被他匆匆瞥了眼的白裙女人此刻正沒好氣的站在他面前說：“你剛剛沒看見我嗎？”
葉言低頭玩手機的動作一頓，幾乎是僵硬的擡頭看向面前的來人。因為身高差距，他幾乎是一低頭就看見了吊帶裙下那暴露在外的皮膚，已經帶着些許迷霧，讓人看不太真切的……
他只覺得喉嚨突然幹涸，下意識的緩緩上下滾動着凸出的喉結，耳朵微微泛起些不自然的紅暈，目光随意瞥向遠處強硬的逼迫自己轉移注意力。
他記憶中的林婷，從來沒穿過裙子就罷了，像這種露身材的衣服更是沒有。
他輕咳了一聲問：“你不冷麽？”
林婷聽後下意識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外套，有些不太理解的擡起頭，就這麽無聲的看着他，和他對峙着。
盡管此刻她身穿高跟鞋，但也只是侃侃到他脖頸處。
大直男。
她在心裏默默地吐槽着，虧她還想了那麽久該換哪套衣服出來。
就在林婷氣憤的轉身想拉開後座的車門時，葉言見狀挑了挑眉，按住已經林婷拉開點縫隙的車門道：“坐前面，我可不是什麽免費的司。機”
他不太理解小姑娘現在的行為，像是在和他賭氣似的。
于是他嘆了口氣說：“祖宗，我又哪裏招惹你了？”
林婷就這麽和他對視着，半天不說話。
其實也沒有生氣，最多的是……氣自己。
葉言最先敗下陣來，怕她穿的這麽少冷着了，無奈的說：“先進去吧，外面冷，你又穿的少，等會凍感冒了。”
說實話，他其實不太理解現在的姑娘們為什麽都喜歡在大冷天裏露胳膊露腿的，但封建社會早過了，現在都是穿衣自由。盡管他心裏有些不滿小姑娘今天的穿着，但也沒說什麽。
開車時，葉言感覺自己旁邊像坐了個冰塊兒，導致周遭的空氣都冷了一個度，偏偏這個冰塊還一直直勾勾的盯着他。
就這麽被他盯了幾分鐘，他沒忍住的說：“看什麽呢一直這麽盯着我，怪讓人害怕的，小冰塊。”
只聽見他身旁的小冰塊幹巴巴的說了句：“你管我。”
葉言輕笑了一聲，及其不要臉的說：“行，不管你，随便看。”
小冰塊：“……”
小冰塊僵硬的扭頭看向車窗外表示不想理他。
“我發現……”葉言說到這後，故意惡趣味的停住了。
林婷等半天也沒等到他的下半句，不由疑惑轉頭重新看向他。
察覺到了身旁重新出現的目光，他往下說：“你找回點記憶後，明顯支楞起來了。是不是全都想起來我騙你幹是事兒後……得叫幾個□□把我綁了，再随便找個夜黑風高的夜晚，拖進巷口裏揍我一頓？”
林婷：“……”
想象力還挺豐富。
“不，我現在就想揍你。”林婷表情兇巴巴的，語氣生硬的說着。
她聽見葉言笑了一聲，語氣中帶着些哄騙的開口：“我還以為冰塊不會說話呢。”
林婷：“……”
只見好不容易剛哄好的人又生氣了。
葉言：“……”
有時候，毒舌也是一直錯。
“罪大惡極”的錯。
“所以能告訴我，為什麽生氣了麽？”他似乎是嘆了口氣，語氣中帶着一股無奈。
但林婷哪好意思說自己是在生自己的悶氣，只淡淡的說：“沒有。”
“沒生氣？”對方似乎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般，嘴角微勾，自顧自的回答，“沒生氣還一直板着張催債臉。”
林婷：“……”
林婷倒也沒真打算和他一直置氣，到了商場後又開始叽叽喳喳的說個不停了，就好像前幾分鐘在車內獨自生悶氣的人不是她一樣。
“你覺得陸安會喜歡什麽？”林婷下意識的轉頭問旁邊的人。
一個習慣性的動作，就好像他們一直都是這樣般。
“不知道。”葉言說，“我沒給女孩子挑過禮物。”
林婷腳步一頓，不敢置信：“一次都沒有？真的假的。”
葉言仔細回想了下，說：“當初給的那顆糖算麽？”
他說的是剛認識時，用來哄她的那顆糖。
林婷冷笑了一聲着瞪他：“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當時拿來哄我的糖是芒果味的……”
葉言：“……”
好的，整段垮掉。
“雖然中間的過程出了點小意外，但我後面不是把你對芒果過敏的事記到了現在麽？”後者很沒良心的說。
林婷：“……”
你确定那不是因為你心有愧疚？我是不是還得誇你一句幹的漂亮？
“不過我當時是真不知道該送什麽了，渾身上下也只剩下那顆糖，除此之外就再也沒送過除我媽以外其他女生禮物了。”他無意識的摸着口袋裏的手機說道。
“那你的人生也太無趣了，連場戀愛都沒談過。”林婷笑着打趣。
誰知就是這麽一句輕飄飄的玩笑話，葉言卻突然腳步一頓，擡眸看向她問：“你談過？”
林婷揚了揚下巴，炫耀似的開口：“肯定談過啊。”
葉言突然不說話了，就這麽靜靜的看着她。林婷被他盯的心裏有些發毛，下意識的小聲說：“怎……怎麽了？有什麽問題嗎？”
“沒事，只是好奇你們是什麽時候談的？”他低着嗓音問，眸底是看不清的情緒。
“大二的時候吧，這條裙子原本是打算用來約會時穿的。”
他低垂着的眸子顫了顫，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暴露在外白皙的皮膚，喉結動了動，嗓音有些幹澀道：“後來呢？”
“後來？後來鬧掰了呗，這條裙子一次沒穿過。”她說。
“……”
兩人又逛了很多家實體店，就在林婷以為這個話題已經過去時，葉言突然開口問：“什麽原因分的手？”
林婷原本正在給陸安挑選生日禮物，冷不丁聽見葉言突然問了句這樣的話，一時沒反應過來，過了良久才說：“不适合就分了呗，現在誰還沒幾個前任了。”
說完突然指向珠寶櫃臺裏的一個寶石項鏈道：“這個怎麽樣？”
完全沒注意到不知什麽時候消失的某人……
店員聽到後，連忙小跑過來從玻璃櫃臺裏把它拿出來介紹道：“這可是本店的最新款項鏈，全球限量款哦，目前是最後一款了。女士要拿出來給您看看嗎？”
項鏈的中間是個銀色的小鹿頭，中間刻着青綠色的寶石，旁邊有月亮和星星做裝飾，看起來很仙。
從某種角度上……很像之前沈俞在無妄海買的。
倒是和陸安的名字很搭，都是“LU”。
“拿出來看看吧。”林婷說完就一臉淡定的從包裏掏出一張黑卡。
櫃臺看到這張黑卡後臉上的笑容頓時更深了，說着就想給她繼續介紹些其他的款式，卻被林婷擺手拒絕了：“不用了，這個就行，幫我打包一下。”
櫃臺小姐姐的眼裏劃過一絲遺憾，還是笑容滿面的帶林婷結賬去了。
就在林婷剛剛忙着挑選禮物時，她絲毫沒注意到，默默離開了一小會的某人，不知從什麽時候又回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