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蜜糖與砒霜-2

第2章 蜜糖與砒霜-2

這些年,随着JK制服的流行,把這種異國的高中校服當作日常服裝穿到大街上的姑娘越來越多。

她們當中是高中生的,仿佛想為自己的高中生活增添一些更加俏皮可愛的樂趣,已然不是高中生的,似乎在尋找某些已經錯失的少女心。

葉懿川看着這些女孩走在路上,如今已經見怪不怪,可看到男生這麽穿,還是忍不住愕然。他下意識地猜想:是不是附近的哪個場館裏正在舉辦漫展,才出現這樣的“女裝大佬”呢?

接着,葉懿川發現自己忘了,他也曾在某個晚上,因為某種自私的原因穿上高中女生的制服。

那好像,是在他認識梁成軒的一個禮拜以後。

葉懿川從來不敢告訴梁成軒自己第一次見到他時有多驚訝,驚訝得完全沒留意夏敬行的介紹。

梁成軒長了一張和陶沛廷極度相似的臉,但葉懿川從沒有見過陶沛廷像梁成軒那樣文質彬彬。

從前,葉懿川曾無數次地想象:如果陶沛廷變得規規矩矩,斯斯文文,像一個好學生,會是什麽模樣。梁成軒的出現實現了他的想象。

不過,等到梁成軒開口,葉懿川便清醒過來。

“敬行,你的這位葉先生怎麽像花癡似的?”梁成軒毫不客氣地打趣。

他的聲音和陶沛廷不像,口音更是天差地別。葉懿川聽罷尴尬地笑了笑,坦然地說:“那是因為梁律師長得太帥了。”

葉懿川永遠忘不了他那時的笑容。

他的笑輕佻得不能匹配律師的身份,他笑得若有似無,左側的嘴角上揚得更高,有些痞、有些壞,可是當這個笑容慢慢地從他的臉上淡去,葉懿川看見他深色的眼底有一種深沉的靜默,那很冷。

那笑容讓葉懿川再一次想起了陶沛廷,于是,他沒有任何理由拒絕梁成軒。

直到現在,葉懿川想起二人初次見面的夜晚,依然心動不已。

梁成軒蠻橫、熱切、輕佻、神秘,像極了從前的陶沛廷。最初和梁成軒相處的時候,葉懿川常以為是陶沛廷死而複生,但梁成軒的若即若離摧毀了葉懿川的幻想。

他穿着JK制服爬上梁成軒的床,第二天,他回到花馬州,找到了陶沛廷的墓碑。

在那以後,葉懿川再沒有穿着女裝在梁成軒的面前出現過。

葉懿川蒙住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他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又讓酒保續杯。

他已經在吧臺前坐了好一會兒,四周圍十分安靜,人們要麽談事,要麽獨飲。

從酒保那裏拿到新的酒,葉懿川趴在桌面上,透過杯中透明的液體,看扭曲的、變色的周遭。

忽然,他的目光鎖定在吧臺另一端。

對方有一雙桃花眼,拿着酒杯抿酒,看起來十分閑暇無聊。沒過多久,他似乎感受到葉懿川的目光,轉過頭來。

葉懿川不懼他的目光,依然坦然地、暧昧地看他。

這種感覺很熟悉,葉懿川經歷過無數次。可是,他莫名地感覺尤其像某一次。

其實,第一次見到梁成軒那晚,葉懿川比夏敬行先到。

他坐在吧臺前一邊喝酒一邊等,沒多久便發現坐在另一頭的梁成軒。彼時梁成軒喝着龍舌蘭,和此刻的這個人一樣。

當初的梁成軒無疑比這個人神秘得多,也迷人得多。葉懿川的目光難以從那張長得酷似陶沛廷的臉上移開,以至于很快被梁成軒發現。

梁成軒回視他,坦然的、暧昧的目光裏帶着一些冰冷,他們凝視了對方很久,直到梁成軒無預警地對葉懿川微笑。

葉懿川的心唐突地跳了一下,他過後才發現自己已經十幾年沒有因一個人的笑容有這種感受了。

後來,姍姍來遲的夏敬行介紹二人認識。

面對梁成軒,葉懿川又一次怔忡了。雖然他很快圓滑地解釋自己的失态,不過那已經足以成為令他難忘的初次相逢。

現在,看着對面的這個人,葉懿川托着臉頰,考慮是否應該讓這場凝視有些具體的意義。可他很累,因為喝了太多的酒。

最終,他意興闌珊地笑了笑,收回目光。

可是,沒多久,那個人便帶着自己的酒杯款款地來到葉懿川的身邊。

他兀自坐下,酒杯輕輕地往葉懿川的酒杯上碰,禮貌又親切地問候:“葉總,一個人喝酒,不寂寞嗎?”

聞言,葉懿川輕微地蹙了一下眉頭。他下意識地防備,轉頭冷冷地問:“不好意思,我想我們不認識。”

他毫不介意地笑,說:“像我這樣的無名小輩,葉總不認識是自然。不過,在這裏,可沒有人不認識葉總。”

聽出對方聲音中的清醒,葉懿川用執杯的手指向調酒師,道:“讓你們經理出來,說我找他。”

“葉總。”前來搭讪的男人變得緊張,“您現在的困難,我了解一些。一直以來,外界對您有很多的誤解,我想,适當的時候您應該為自己解釋解釋。”

葉懿川奪過他還沒來得及遞出的名片,看了看,丢在臺面上,淡漠地問:“順便幫你賺稿費嗎?”

他面色一僵。

“我才三十四歲,又不是什麽當紅偶像。現在出傳記,是不是太早了一點兒?”葉懿川似笑非笑地看他。

他客套地笑道:“在今年的邦國富豪榜上,您是top50裏最年輕的富豪。單就這一點,您的經歷就值得很多人拜讀了。”

“功課怎麽做的?上榜的不是‘葉懿川’,是‘葉懿川夫婦’。”看見會所的經理急匆匆地走來,葉懿川起身問經理,“你這裏現在什麽人都能進來了?”

經理還沒開口便被質問,尴尬地看了看那位傳記作者,對葉懿川謙恭道:“不好意思,葉總。可能是安排上出現了一些纰漏,希望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別說那麽老套的話,我不是什麽‘大人’。”葉懿川吩咐道,“把酒送上來。誰都別再來吵我。”說完,他朝調酒師招手,指向調酒師面前的那半瓶威士忌。

從調酒師的手中接過威士忌,葉懿川就着酒瓶喝了一口,晃晃悠悠地往樓上走。

比起樓下,樓上清淨許多,但葉懿川喝了不少酒,腳底總打飄。

他扶着牆往上走,幾度将自己絆倒。

走到光線充足的地方,他拿出手機,眯起眼借着光仔細瞧。

什麽也沒有,沒有電話、沒有信息,在他的預料之中。

他自嘲地笑了一笑,挨着牆,打開信息箱翻出和梁成軒的對話窗口。

信息還留在兩天前,葉懿川說,案子結束了,可以出來見一面。

所謂見一面,當然是上/床。看着信息框裏“茄子”的表情,他笑了一聲。那時候,他還不知道梁成軒要去出差,更想不到沈亦鋒會鬧“失心瘋”,賠了官司、輸了錢,還不肯收起自己的爪牙。

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和梁成軒見面。

想着想着,葉懿川的頭越發沉了。

他用力晃了晃腦袋,沒有把梁成軒的身影從腦海裏甩出去,反而更加頭疼而已。

葉懿川心浮氣躁地往包間走,忽然在拐角處的走廊聽見責罵的聲音。

“讓你去你就去,哪兒那麽多廢話?!”這語氣雖然嚴厲,音量卻刻意壓得很低。

“胡老師,我媽媽昨晚才動的手術,我爸爸守了一天一夜,真的熬不住了。我要去替他。”被責罵的人唯唯諾諾地請求,“我已經下班了,您讓別人去吧。”

葉懿川走近一看,是一個領班和一個服務員。這年頭,真是什麽人都能被稱為“老師”。

領班不留餘地地說:“不是我讓你去,是劉總讓你去。我知道你下班了,你想走,我不攔你。可是得罪了劉總,你擔待得起嗎?”

“我……”那服務生欲哭無淚,擡頭正要說話,卻發現站在不遠處的葉懿川,連忙閉嘴。

領班回頭,吃了一驚,低頭問候道:“葉總好。”

葉懿川拎着酒瓶子繼續往前走,路過他們的面前,沒有理會他們。

才走進包間,葉懿川馬上躺倒在沙發上。

沒多久,外面傳來敲門聲。

随着葉懿川大喊一聲“進來”,會所的經理便推車入內,親自把酒送來。

“葉總,您的酒。”他反複跟着的服務員把酒擺在桌上。

葉懿川爬起,從冰桶裏抓住一瓶酒。

見狀,經理立刻上前,從服務員的手中接過開瓶器,為葉懿川開瓶。

葉懿川耷拉着腦袋,看着酒咕嘟咕嘟地倒進酒杯裏,眯起了眼睛。

“葉總,我剛才了解過。那位打擾您的客人,叫羅昶,是一名傳記作家。雖然不是我們的會員,但平時常來。他向您搭讪,主要是想給您寫傳記,畢竟您年輕有為,是新時代很多青年人的榜樣。”經理客套地說,“無論如何,造成這樣的誤會是我們的失職。今後我們一定會注意改善,提升我們的服務品質。羅先生也委托我向您道歉,他很崇拜您,所以見到您,不免有些激動,希望能夠得到您的諒解。”

葉懿川沉默地聽完他殷勤的道歉,問:“你們這兒有沒有一個鼻尖上長了痣的年輕人?個子不算太高,大概二十出頭。說話有南方口音。”

經理驚訝,半晌,不确定地問:“您是要找郁弭嗎?他是花馬州人,鼻尖上好像是有一顆痣,但很小,不仔細看看不出來。”

“那是我的視力太好了。”葉懿川半開玩笑道,“把他叫來。”

經理轉頭吩咐跟着自己來的服務員。

對方猶豫道:“剛才看見薛領班讓他到劉總那裏去了,說是劉總找。”

“那你們去和劉總說,葉懿川找他。”葉懿川擡頭,淡淡地說,“這樣可以嗎?”

經理忙道:“好,葉總,我這就去把他找過來。”

“有勞了。”葉懿川拿起酒杯喝酒,看他們推着車離開。

過了一會兒,葉懿川聽見敲門聲,緊接着,門從外面被推開,那個剛才在走廊裏遇見的服務員走了進來。

他大概沒想到是葉懿川,看見他,臉上立即露出吃驚的表情。

葉懿川看他驚出幾分懵懂,不由得笑了。

郁弭原地踟蹰了幾秒,走到他的面前,禮貌地問候:“葉總好。”

“你好。”葉懿川擡頭看他,問,“你會開車嗎?”

“咦?”大概始料未及,他驚訝地發出疑問聲,又連忙閉嘴。俄頃,他急忙回答:“會。”

葉懿川看得笑了,慢慢地起身,從口袋裏掏出車鑰匙,遞給他,說:“我喝多了,開不了車。你送我回家吧。”

郁弭呆住,不可思議地看他。

“你不是下班了嗎?可以走了。”葉懿川等他接過鑰匙,兀自往外走,說,“把我送回去以後,去醫院看你的媽媽吧。”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