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蜜糖與砒霜-3
第3章 蜜糖與砒霜-3
葉懿川在車後排躺着,不知是他醉得天旋地轉,還是司機的車技的确不好,他總覺得這一路晃得厲害。
他轉身趴在後座,往窗外看。
見到那輛熟悉的面包車,葉懿川眯起了眼睛。現在的狗仔真是敬業,這麽晚了,還舍不得放棄挖新聞。
“郁弭。”葉懿川轉回身,問,“你是叫郁弭嗎?”
司機忙回答:“是,我叫郁弭,葉總。”
他笑問:“你才拿到駕照不久吧?”
“我……”他既不好意思又緊張忐忑,“嗯,去年底才考的駕照,而且沒開過幾回車。”
葉懿川猜到了,說:“難怪。好好開,我的身家性命全在你的手上了。”
他的話音剛落,郁弭立即急轉了一下方向盤,車子生生地晃了一下。
聽着車外傳來咒罵的聲音,葉懿川笑了。
“對、對不起,葉總。”郁弭驚慌地說。
“沒事兒,別緊張。”葉懿川坐起,“這車/震得更厲害的時候,我也沒摔過。”說完,他看向車內的後視鏡,發現這位年輕的司機面露茫然,分明沒聽出他說了個葷段子。
見狀,葉懿川笑了。
他重新躺下,閉上眼睛,想起了梁成軒。
好幾回,是因為梁成軒在車上,車才震起來的。
思及此,葉懿川捂住自己的心口,大口大口地呼吸,但這似乎還是難以緩解心裏的疼痛。
周末,葉懿川頂着三十八度的高燒開完新聞發布會,只覺得累。
可為了輿論的效果,他還有很多工作以外的事情要做,比如和石嘉齡一同出入商場,去超市采購日常用品,好讓約好的記者拍到一些他們夫妻感情和睦的照片,以證明在經過風波以後,兩人已經和好如初。
随着沈亦鋒案件的結束,幾度跌停的Kuroki股票終于有了點起色。
葉懿川知道,網上那些因為控評而被删除的評論裏,依然有很多關于他為了錢寧可戴綠帽的說法。
不過,類似的話從他和石嘉齡公開交往開始就沒有間斷過,葉懿川已經看得麻木了。
眼下,葉懿川只有一件事情挂心——他需要一名新的司機。
被那輛面包車跟蹤了幾天後,葉懿川煩不勝煩,讓助理唐一一調查是誰透露了自己的行程。答案是老陸,一個已經在石家工作了二十幾年的司機。
那是石嘉齡給他安排的司機,葉懿川一直用着,一方面,是他向來很少拒絕石嘉齡的安排,另一方面,是他知道,石嘉齡這麽做是為了掌握他的行蹤。可是,葉懿川萬萬沒有想到,對石嘉齡忠心耿耿的老陸會把消息賣給娛樂記者,這真是匪夷所思。
葉懿川和石嘉齡結婚這幾年,雖不乏夫妻之實,但常常也各過各的。不過,在出了沈亦鋒的事情後,葉懿川和她大吵了一架,兩人從此過得貌合神離。
現在,無論老陸是因為什麽原因配合娛樂記者,葉懿川都不願再用。
葉懿川辭退了老陸,給了他一筆豐厚的退休金。
把這件事解決以後,葉懿川的生活算是能回到正軌上。他只缺一名新的司機,一個他足夠信任的人。
唐一一當然是個很好的人選,但她是個姑娘,又已經是助理了,葉懿川不希望她身兼多職,以免她累着。
梁成軒出差的日子,葉懿川每個晚上都過得百無聊賴。他考慮過是不是得找個大學生來消遣,但遺憾地發現,跟随他的狗仔并沒有因為老陸被辭退而消失。
葉懿川原本約了一個朋友在酒店見面,可在離開公司時,發現自己被人跟蹤,只好把目的地改為常去的會所,約會也取消了。
在會所的酒吧,葉懿川遇見了這裏的常客——林世安。
“哎呀,葉總,怎麽又看見你了?”林世安笑着勾住他的脖子,打趣道,“懶得在外頭狩獵,直接找現成的?”
林世安這個富二代,是含着金湯匙出生在酒/池/肉/林裏。葉懿川不大喜歡與這種人交友,只因林世安常為了讨好歷任女友找他設計高定珠寶飾品,兩人才有了交集。
“沒辦法,現在國泰民安,大家沒機會憂國憂民,都等着八卦新聞調劑生活。人為刀俎,我也只能為魚肉了。”葉懿川聳肩道。
“哎,放心。一個小小的網紅,沒什麽水平。教你一招,把那些雜志報社買下來,看誰還敢拍你?直接把那小子往死裏寫。網友都是傻子,節奏稍微一帶,再紅的人都得涼。”林世安拍拍他的肩,忽然厭惡地皺眉,朝身後吼道,“喂!幹什麽呢?吵什麽吵?這兒還有規矩沒有了?!”
葉懿川聞聲望去,耳旁又聽見林世安嘟哝道:“真是,這地方越來越待不住了。要不是看大家都來習慣了,一時挪不了窩兒,鬼才到這裏來。”
會所經理神色慌張地趕來,人還沒走到葉懿川他們的面前,先朝他們鞠躬道歉,稱出了點兒狀況,很快就會處理好。
“那邊怎麽回事?”遠遠地,葉懿川仿佛見到一張不算陌生的面孔。
經理窘促地笑,看看葉懿川和林世安,上前一步小聲道:“是為‘出臺’的價格有些分歧。”
“什麽?”葉懿川哭笑不得。
林世安聽罷更樂了,興致盎然地挑眉,問:“什麽貨色?哈哈!還有分歧?帶來讓我和葉總品品,是哪位天仙!”
“這……”經理聽罷,苦哈哈地懇求,“林少,您就別為難我了。那邊劉總和馬總正搶人呢,您再插一手,我可真沒辦法了。”
“老馬?哈哈!他什麽時候也好這一口了?我今天才知道!”林世安一聽更樂,拍着大腿道,“你不說還好,一說啊,我還非得見一見了。葉總,你想不想見,嗯?”
葉懿川沒必要避諱自己見過郁弭,問:“他不是你們這兒的服務生嗎?長得雖然水靈點兒,可到底不是專業的,值得劉總和馬總這麽較真?”
林世安拍拍他的手,說:“他倆前陣子不是在靜安搶塊地皮嗎?忘了,最後老馬得手了。我猜猜,怕是老馬想帶人回去,老劉不讓?”
經理含蓄地笑,不作答。
如果是這樣,還真是有趣了。葉懿川想起上一回讓郁弭開車把自己送回去時,似乎也是從劉總那裏搶的人,便問:“‘價格分歧’?怎麽個分歧法?
“呃……出價不一樣。馬總起先說出三萬,劉總跟着說五萬,這會兒可能還往上漲呢。”經理說到此處,有滋有味地笑了笑。
“喲,競拍呢,這是。”林世安的興趣更濃,轉而對葉懿川說,“為一個服務生搞競拍,這還能不是為了地皮的事兒鬥氣?”
葉懿川不置可否地努了努嘴巴。
“喂,他是處吧?”林世安直截了當地問經理。
經理呆了呆,笑道:“他自個兒說是。”
葉懿川将目光投向被那兩個醉漢扯來扯去的郁弭,喃喃道:“其實,三個人一起不就好了?”
“嗯,對。”林世安點頭應完,愣了愣,吃驚地看他,“哈,懿川,你這話真是……太有見地了!”他比了個大拇指。
葉懿川微微一笑,問經理:“你去打聽一下,現在價漲到多少了?有一百萬嗎?”
經理聽完沒有馬上去問,而是用詫異的目光看着葉懿川,半晌,難以置信地問:“葉總莫非……”
林世安聊有興致地看着葉懿川,道:“葉總要用一百萬買那小子的初/夜,你去問問有誰出價更高。要是高了,我再加一百萬。”
“你想一起?”葉懿川笑問。
“哎,花錢給你買享受。夠義氣吧!”林世安拍拍他的手背,沖他得意地挑眉。
“謝了。”葉懿川忍俊不禁,對經理說,“快去吧。挺晚了,我想早點兒回去休息。”
經理忙連連稱是,快步走了。
葉懿川說的不是虛言,他的确困了,想早點走。
他當然不能把人帶回家,但又沒有別的住處可以去,所以只能去酒店。
劉總似乎惦記着上回葉懿川搶過一回人的事,又恰好喝酒上頭,反正,會所的經理去了一趟回來,神色便奇怪又好笑,告訴葉懿川,劉總生生把價格漲到了三百萬。
事情最終以葉懿川出價五百萬敲定,連林世安都說他是平時沒在拍賣行盡興,所以在此處出風頭。
葉懿川只想在劉總的那裏表個決心,加深他對自己的認識,方便以後有生意往來時,能掂量掂量他是個怎麽樣的人,這樣總比道聽途說方便得多。
和林世安分別後,葉懿川等在會所大堂前的臺階上,吹吹風,正好消消酒氣。
沒過多久,郁弭開着葉懿川的車過來了。
葉懿川看他停車的位置,心道車技有所長進。
郁弭下車,奔上臺階,在差了三級臺階的時候站定。
他對上葉懿川似笑非笑的眼睛,窘促得不知道該看哪裏才好,問候道:“葉總好。”
“怎麽?常在河邊走,鞋濕了?”葉懿川笑問。
郁弭聽罷一怔,目光閃爍,解釋道:“我媽媽的病挺嚴重的,所以……”
他的話沒能說完,因為葉懿川走到他的面前後,扯起了他的領帶,他呆住了。
“開車的時候,西裝的紐扣解開,但下車以後要重新扣上。不然,你看,被我抓住了。”葉懿川忍住一個酒嗝,把領帶在手裏打了個圈,将人拉到離自己十分近的距離,吐出酒氣,道,“你知道嗎?真正正直的人絕不會用這類理由當做出賣自己的借口。你的起價是三萬吧?如果你是三萬成交,和會所六/四分,你到手一萬八。賣個腎,價格比這好一些吧?”
好像沒有預料到葉懿川會說出這樣的話,郁弭臉上的羞愧變成了恐懼。
“跟我走吧,帶我去我想去的地方。”葉懿川說着,松開手,朝着車走。
他到了車旁,轉身靠在車門上,對愣在原地動不了的郁弭笑道:“走呀。這應該是你這輩子做得最值的一場交易了,不但能拿到三百萬,而且會很舒服。相信我,不是每個人的初/夜都有你那麽幸運,能好好享受的。”
聽罷,郁弭滿面通紅。他杵在原地,過了一會兒,可能猛地想起不能讓葉懿川久候,立刻小跑下了樓梯。
他還沒有繞到駕駛位,卻先被葉懿川拉着,逼到了車門上。
“葉、葉總……”他的表情既激動又恐懼,小心翼翼地垂眼,低頭看向葉懿川的手。
葉懿川滿意地笑,說:“行,看樣子,不是虧本買賣。”
郁弭艱難地咽下一口唾液,語無倫次:“我……葉總,你想去哪裏?”
“郁弭,你寂寞嗎?”葉懿川忽然感到眼皮子非常重,疲憊地看着他的眼睛。
他吞吞吐吐,只會“我”、“我”、“我”。
葉懿川沒等他說出一個完整的句子,嘆氣道:“我很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