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生病

第19章 生病

晚風掀起單層無圖案的窗簾,窗臺上的仙人球正開花。

這是一件位于三樓的單人宿舍,在菁大,只有Omega和博士生才能享受如此待遇。和別的房間不同,這裏鋪滿白色絨毛地毯,中心的單人床上躺着半人高的玩偶熊,正被許嘉音牢牢抱住。

他那半張臉陷進大熊毛茸茸的身軀,另一半則任由燈光照着,燈光反射出臉頰上的亮晶晶一層汗,像張透明塑料薄膜,黏糊糊地悶在臉上,悶得滿面潮紅。

顯而易見,他生病了。不舒服的情況其實從昨晚半夜就開始了,起初他不以為然,以為只是有些認床,或者受了些刺|激一時間難以平複,直到被子裏越來越熱,身下濕淋淋一片浸着,讓他不由自主夾緊腿。

他不願翻身,翻身造成的動靜足以被床下的周赦聽到,他不想被知道自己也還沒能入睡,便任由自己那般烤着,腦子進入一種昏昏沉沉的狀态。

難受,好難受,這難受的感覺何其熟悉,熱,流汗,無緣故的性渴望……正是Omega發情期的症狀。

這怎麽可能?許嘉音驚詫地清醒了一瞬,他的F情期向來規律,雷打不動三個月一陣抑制劑,前不久剛按時去醫院進行過注射,這才過了幾天,抑制劑的藥效估計還沒能吸收完畢。他在迷亂中翻身,找到放在床頭的阻隔貼,慶幸沒有直接丢掉。

還有一件值得慶幸的事,今晚宿舍裏唯一的alpha不在,只要他不說,這件事大概率可以悄無聲息地瞞天過海。

許嘉音徹底失眠了,淩晨五點多,得不到安撫的Omega開始進入低燒,最糟糕的事情莫過于此,恰巧調皮借宿別人宿舍時發生這種事。他內心驚惶又覺得嘲諷,他被一個beta搞到發情了?

太荒謬,太不可思議,因為憋得太久,都用不着信息素和高超技巧,只用舌頭怼一下就能讓他發情?

許嘉音冷眼望着漆黑床頂,忍着難受翻身坐起,摸黑在枕頭邊探索。

他記得周赦在這兒放了一瓶水。

在枕頭邊放瓶裝水,在這集體睡上|床的四人間宿舍是個意外有用的好習慣,可當他擰開瓶蓋,送到嘴邊,還沒喝到,就嗅到熟悉的鹹甜味。

腦海裏閃過周赦搶過去說這是平常喝的水的急切模樣,當時他并沒有多想,此時回憶起來,分明是心虛掩蓋什麽的表現。

許嘉音借着床簾縫隙的光,看清了手中是一瓶蘇打水,且是他送出去那瓶,因為塑料包裝紙的底部有條卷起的三角形裂口,是那天在路口等人時手癢扣的。

他按向心口,感受着砰然迅速的心跳,不太明白這是因為随手送出的禮物受到珍視,還是發熱期的離奇生理反應。

他把瓶蓋擰将回去,忍着低燒和口渴,等到六點解除門禁,悄無聲息地回了自己宿舍。

八點多,江言提着食堂打的早餐來叫起床,許嘉音迷迷糊糊睜眼,卻意外地發現,發熱症狀沒有和平時那樣持續惡化,比起夜裏減緩了許多,雖然低燒沒有全退,但在意志可控制的範圍內。他大大松了口氣,要是真的演化成發熱期,江言那裏肯定瞞不住,轉頭嚷嚷給小江阿姨知道,小江阿姨定會大驚小怪拉着他去醫院檢查,他可沒臉坦白這次是被beta誘發的。

他抿含住幹澀的嘴唇,蒙着被子翻身,在暖洋洋的被窩裏抱住陪睡玩偶,将頭深深貼住。

區區一個beta,居然差點讓他——這定是自己憋久了的緣故,換做江言吻他,也會發展成這樣。

然而許嘉音心裏下意識一股排斥,無法想象江言對他做出同樣的事,周赦畢竟是不同的,回憶起昨天夜裏,被那只俊美大手锢住後腦勺,他顫顫對視的眼睛燃着兩簇火,堅硬熱流從嘴皮撩到舌根,他被誘引發情,實在是不冤枉。

可那又怎樣,周赦可是beta啊,他已經寂寞到這種地步了?

許嘉音沒想明白,忽然一個掀身踢飛棉被——啊啊啊啊啊啊!

差點就玩崩了!要是周赦沒有及時松手,以他那時頭腦混亂的狀态,很可能就順着做下去了!越想越恥辱,越想越生氣,就因為周赦是個beta,下意識沒有防範,想他游離花叢那些年,在alpha堆裏游刃有餘,從未把自己搭進去過,卻因為一時疏忽差點在beta手裏翻車!

玩偶熊的腦袋被許嘉音勒在手裏摳,後腦勺陷進去五個洞,好不吓人。

就在這時,江言推門進來,拖鞋踩得啪啪作響。他那臉色極其陰沉,更甚窗外的黑天。

許嘉音從床上擡頭,斜着眼角問話:“幹嘛,一副剛打完架回來的樣子。”

江言徑直走來床邊,“你昨晚到底幹嘛去了,真的只是打球?”

許嘉音摟着小熊拱了拱,眼神不對江言,藏在毛茸茸的玩偶裏。

“不然我能幹啥,和一個beta?”他病恹恹地說,“哥,東西買來了嗎?”

夜不歸宿差點誘發發情的事情,當然沒敢告訴江言,只說是昨晚打球出了汗又吹了風,不小心感冒了。心裏有鬼,嘴上自然服軟,哥都叫出來了,江言吃軟不吃硬,臉上雖還繃着,語氣已然緩和下去,把零食袋子扔到床邊,裝藥的那一只則提在手裏,被他帶到飲水機旁邊。

見到有零食,許嘉音忙不疊爬起來翻口袋,袋子裏東西不少,巧克力果凍軟糖都有。他失望擡頭,“我要的麻辣薯片泡椒雞爪和冰鎮可樂呢?”

江言背着身,正往紙杯裏倒感冒靈,聽到嘴裏一冷哼:“還麻辣,要不我把你麻辣了吧?感冒好了再說!”

許嘉音鼓圓嘴巴,抱住熊躺回床上。

江言聽見動靜,無奈轉頭,“有原味的。”

許嘉音一動不動。

“……生着病呢,稍微有點生病的樣子好不好?”江言走回床邊,将沖好的藥往前遞,“速度,起來吃藥!”

許嘉音還是一動不動。

江言便知,這是又同他鬧上了。他想起适才樓下遇見的周赦,想起周赦嘴上那條口子,忍無可忍地教訓:“許嘉音,你合适嗎?又不是我害你的感冒,給你買就不錯了,還挑!趕緊起來吃藥!”

提到了周赦,許嘉音手上沒來由一緊,怪聲怪氣地嘀咕:“周赦肯定會給我買。”

江言一笑,“你讓他給你買去!”

身後傳來杯子重重放到桌面上的聲音。

許嘉音爬起來一看,江言已準備走了,他急忙叫住:“去哪!發什麽脾氣呢!”

他們日常都是這般相處的,今晚的江言顯然有些不尋常。

江言停在門邊,火氣大得不同尋常,“你不是要叫周赦,那我趕緊撤,省得當燈泡!”

許嘉音終于認真起來,蒼白病态的眉心擰得異常緊,“你今晚怎麽了,我什麽時候說要叫周赦了?下去買東西之前還好好的,我就吃原味還不行嗎?”

說罷,拿起袋子裏的原味薯片,作勢要撕。

江言卻出聲,步子往裏趨了兩步,“先吃藥!”

許嘉音望他一眼,放下薯片,抿着嘴唇端起床邊的藥,咕嚕嚕喝下去。

沖劑的味道又苦又甜,他很是不習慣,這一通往嘴裏灌滿,徹底沒了吃零食的欲望,放下杯子便躺回床上,小熊也不去碰。江言将先前用過的溫度計甩下去,默不作聲地命令他夾着,他乖乖照做,幾分鐘後拿出來,三十七度八。

“一整天了,怎麽還沒退下去?”

許嘉音心虛地鼓鼓嘴巴,“今晚睡一覺就好了。”

一旦乖巧下來,沒了眉飛色舞的表情掩蓋病态,江言立馬意識到他是個病人,那副子汗津津的虛弱模樣任誰看了都會心疼。他的脾氣算是徹底蔫了,撿開零食往床邊坐下,沉着臉若有所思。

過去許久,他說了句:“要是有人欺負你,一定要跟哥說。”

許嘉音掀起眼皮,詫異開口:“怎麽突然說這個?”

江言鐵着臉:“剛剛周赦來找你,被我罵回去了。”

許嘉音輕輕一愣。風把窗簾掀到最高處,心情鼓起一剎,而後柔軟地回順下去。

他勾起嘴角,眼裏倏竄起一束亮光,“他來找我了?”

江言的臉更鐵了幾分:“嗯。”

許嘉音連忙坐起來,把擱在床頭充電的手機扯下,迅速打開微信,卻沒看見來自周赦的新消息。

頂在列表最上頭的,是社團幹部發來的文件,附文:【社長,面試表第一輪篩選結果發你了,今年參面的人特別多,你看一眼,要不要組織二面再淘汰一些,否則指導老師那裏交代不了】

社團招人,面試通常走個過場,只要報名,不出意外都是百分百加入,去年因為許嘉音的緣故,美術社吸納了歷史上最大數量的成員,社團聚餐包了一棟樓,那麽多性格各異的alpha擠在一塊兒,又喝了點酒,一晚上救護車來了三次。那時的社長拍拍許嘉音的肩膀,面如死灰地說:“你來當社長好了,美術社幹脆也改名叫許嘉音社好了。”

所以,許嘉音這社長的位置,來得并不光彩,不過他并不是白癡,當時他笑吟吟地回擊前任社長說好,真去辦了手續交接上位,把那些好鬥好勝的alpha管教得服服帖帖,只是從此江湖多了一條傳言,美術社是許嘉音的後宮,聚在一起不知濫搞些什麽。大約受到綜上種種影響,今年招新開始之際,指導老師特地發來長文,提點不要引發追星式入社現象,否則社長就不要做了。

許嘉音依舊是笑吟吟地應了下來,社裏的人知道後,氣得嘎嘎亂叫。

遇見了正事,他不得不集中注意力,撐着病打開文件壓縮包,報名表裏的人顯然經過一輪挑選,專業能力入社原因與美術不沾邊的全部pass,一一翻看下來,竟在最後看到了周赦。

許嘉音即刻明白,副社是個明白人,今晚把文件發來給他過目,除了形式上的尊重,更深層的原因便是讓他親自決斷要不要留周赦。那晚對周赦特殊照顧,有眼睛的都看着呢。

按照老師的要求,周赦沒有任何入社的可能,興趣專業不沾邊也就罷了,他在入社原因那欄寫了“無”。

報名表确定下來之後,可是要給指導老師看的,就這态度,許嘉音自己都看不下去。

稍許猶豫,許嘉音打開文檔編輯,将那個“無”字删掉,改成了“暑假自學CG,有一定基礎,想進入專業團體交流”。

處理完一切,他把文件重新打包,發給指導老師。

耳邊江言忽地叫了一聲:“我靠,這死小子腳踩兩只船啊!”

許嘉音對熱鬧和八卦不是很感興趣,只是随口問了句:“什麽死小子?”

江言驚得不輕,将手機一翻,屏幕怼到許嘉音臉上來,顯示的頁面是熟悉的學校論壇,幾乎占據全屏的清晰照片,夏町在路上給周赦塗唇膏。

圖片底下有一段匿名發言:“這誰看了不糊塗!溫柔A和傲嬌B,我真的太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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